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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人潮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黃老四才微微張開了嘴。
「這般縣令……朕,聞所未聞。」
陳言又問:「他都走了,又看不到,施禮作甚。」
不管是不是官場老油條,某些事,某些人,總會給他們或多或少的觸動。
蔣步高如遭雷擊:「陛下,臣,臣是六品主事啊,豈能做……」
天空是蔚藍色,但是沒有千紙鶴,這一刻,蔣步高終於意識到,自己,已是一介白身。
陶蔚然走了,在面色複雜的君臣注視下離開了。
陶蔚然,見到了楚擎,臉上露出別樣的表情。
陳言奇怪地問道:「不去交談嗎?」
群臣終於散去,徒留蔣步高一人站在原地。
將代表官員身份的玉帶隨手拋給了孫安,黃老四朗聲道:「現在,你便不是了。」
老南宮還挺幽默,沒吭聲,用實際行動回答了黃老四,直接走了過來,略顯粗暴的將蔣步高的官帽也摘下來了。
黃老四笑意更濃,望著蔣步高繼續說道:「和圖書你是禮部主事,頗有才幹,既如此,去蕭縣吧,做那狗官的幕賓。」
兩個禁衛走了過來,其中一人開了口,聲音,是那麼的冰冷。
蔣步高如墜冰窟。
陶蔚然是官員,要有官員的體面。
不,若是被貶為庶民,倒也還好,可他卻必須要去做師爺,去一個自己想要千方百計害死的人那裡做師爺,去一個很有可能會被無數百姓生吞活剝的地方做師爺。
一道凌厲的目光望了過來,蔣步高抬起頭,見到正是天子笑眯眯的望著他。
為了不讓治下百姓被騙光家產,直接將錢給搶了,這和強盜有什麼區別?
只穿著髒兮兮的裡衣,被上千蕭縣百姓護在中間,陶蔚然踹這個一腳,罵那個一聲,百姓們嘻嘻哈哈,有的笑,有的罵。
蕭縣的百姓們出現了,嬉笑怒罵著,陶蔚然被護在中間。
黃老四走上前來,突然伸手,一把抽掉了蔣步高的玉帶。
原本被擁護在中間的陶蔚然,突然止住了和-圖-書腳步,鬼使神差的,轉過了頭,望向了城門,二人,彷彿心有靈犀一般。
說完后,楚擎正了正衣衫,朝著蕭縣百姓離開的方向,鄭重施了一禮。
木然的舉目四望著,周圍,哪裡還有章松陵的蹤跡,那個原本還以為可以依靠終生的身影,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從宰輔口中說出這句話,無疑是最大的褒獎。
臣子們越是誇讚,這章松陵、蔣步高、于成峰三人,越是臉紅。
可這個不稱職的縣令,卻使出百般解數,捨棄了顏面,不顧聲名,絲毫體面都不要了,用他能想到的辦法,能做的事,無所不用其極,去對百姓好。
身後距離最近的南宮璽喃喃道:「狗官,狗官,如此狗官,官員楷模。」
群臣不解,蔣步高也不知道黃老四突然提起這個事幹什麼?
臣子們紛紛附和,點頭稱讚。
尤其是蔣步高,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了解完前因後果之後,楚擎挺起了胸膛,胸腔之中,瀰漫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自豪感,自豪與陶蔚然,相逢,相知,相交。
狗官,如此狗官,怎能不受百姓愛戴,怎會不受百姓愛戴。
原本他是要出城直奔蕭縣,調查清楚具體怎麼回事後為陶蔚然洗清冤屈,都和福三走出城了,陳言追了上來,說事情解決了,非是大家想的那般。
陶蔚然,不是一個稱職的縣令,說是官員之恥都不過分。
轉過身,挺起胸膛,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在鄭重彎腰拱手施了一禮,陶蔚然再無留戀,繼續走向蕭縣的方向。
「陛下。」蔣步高強顏歡笑道:「這刁縣……不是,這蕭縣的百姓,民風倒是異於別處,事都說不明白,讓微臣誤以為陶縣令欺民害民。」
老爹老娘管不了不孝子,不敢打,不敢罵,他一個縣令,拎著棒子去打,他圖什麼,與他有關嗎?
求助似的看向章松陵,看向平日交好的諸位大人,發現大家都錯開了目光。
本想露臉,卻丟了個大人。
「你m.hetubook•com.com剛剛說,國有國法,是如此。」黃老四扭頭看向南宮璽:「南宮愛卿,朕摘了他的玉帶,尚書省與吏部,可有異議。」
北門,已經得到消息的楚擎站在那裡,臉上流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臣子們誇讚著,可有三人的臉,紅的似是要滴出血來一般。
一語落畢,黃老四帶著孫安走進了皇宮中,群臣則是留在原地,互相看著,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為了治腿,摸治下村婦的腳丫子,定是有傷顏面不符身份,可陶蔚然自己不知道嗎,他知道,知道卻依舊這麼做了,因為縣裡沒郎中。
「陛下說了,路上顛簸,去蕭縣赴任,由我二人護送,蔣師爺,走吧。」
黃老四大手一揮:「散朝。」
「他說……蕭縣有他,讓我安心,還說,謝我。」
「做某些事,並不是為了讓別人看到。」
「噗通」一聲,蔣步高再也支持不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癱軟在了地上。
陳言問道:「他是何意?」和-圖-書
所謂幕賓,也叫幕友或是慕客,通俗點來講,就是師爺,師爺並無官銜職稱,也不在朝廷體制之內,一般都由幕主也就是縣老爺私人聘請,與縣老爺屬於是雇傭關係。
「不了,見到他平安就好。」
走上城門的楚擎望著開始出城的百姓們,望著百姓中那個暴瘦的背影,微微揮了揮手。
為了讓身體虛弱的產婦補身子,給人家雞窩裡的雞崽子都偷跑了,換成了剛剛宰殺完的老母雞,說出去,貽笑大方。
聲音不大,周圍的臣子卻都聽到了。
望著人群之中罵罵咧咧的陶蔚然,楚擎卻沒有走上前去,而是上了城樓,福三和陳言跟在後面。
起因,過程,甚至律法,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結果。
大昌開朝至今,還從未有哪個皇帝親手摘掉了官員的玉帶。
「蕭縣雖是下縣,卻距離京中不遠。」黃老四露出了笑容,很和藹:「陶蔚然將蕭縣治理成如此模樣,想來,是因沒有幕賓,若是有知禮曉法的幕賓,這蕭縣,必然是另一番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