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風為伴沙為舞

可正如楚擎當初說過的那番話,如果外敵打來,闖入了邊關,一扇破門,又能阻擋什麼?
此舉,無疑是有拍馬之嫌,其實已經不是拍馬了,而是卑微的討好了。
以楚擎的身份,自然不需要拜碼頭,就是拜,也不需要拜一個小小的折衝都尉。
童歸根本沒下馬,因為即便不提宮中的品級,在兵部的職位他也是高於薛夔的。
其實像這種邊軍軍鎮,是應落門的,早開晚落。
他唯獨不喜歡薛夔這樣的人,隨時可以卑躬屈膝,曲意奉承拈手即來,這樣的人,不應是邊關將領。
「好啊。」
薛夔低頭單膝跪著,半晌也沒聽到動靜,抬起頭,這才看到楚擎似笑非笑的模樣,以及不懷好意的目光。
建築很高,卻不大,算是衙署,沒有圍欄,只有拒馬,深深插入黃沙之中的拒馬。
肖軼學著福三的模樣,雙眼望天。
入了城,放眼望去,皆是雜亂無章的矮房。
邊軍將領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白白將軍功給薛夔,之所以這麼干,是因為薛夔可以要來糧草。
文臣,並不全是壞人。
站起身,薛夔面色微變,目光落在肖軼身上:「是你hetubook.com.com這叛徒!」
快步來到楚擎面前,單膝跪地。
建在靠近北門,是因為可以最快知曉前線的消息,也能最快知道,外敵,是否打了過來。
薛夔四十上下,身材矮壯,五官倒是尋常,就是眼睛小,有點像是老鼠眼。
但是話分兩頭說,也能報功,慢慢積累唄。
「末將薛夔,見過監正大人。」
薛夔不貪,不要糧餉,不要軍械,但是卻吸血。
這些人,來了走,走了又來,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裝束,唯一不變的,只有漫天的風沙,鎮子里的百姓,早已麻木。
他喜歡譚忠平,大大咧咧,卻也有著細膩的一面,將榮譽看的比生命還重。
此時楚擎一行人,已經到了金戈鎮,算是來到了邊關的地界。
薛夔汗如雨下:「末將不敢。」
楚擎哈哈一笑,薛夔壯著膽子說道:「末將可否為大人牽馬。」
根據肖軼所說,邊軍每年都有斬獲,即便不開戰,派遣精銳出關追殺一些涼戎遊騎兵探馬,也算是功勞。
「是。」
那些木質的矮房,牆壁上的紋理已經模糊,久遠的歲月剝落了牆壁的皮層,一座和_圖_書座矮房,毫無章法可言,狂風將破爛的窗戶吹的獵獵作響,不堪入目的舊顏,寫盡了這座古老軍鎮的滄桑。
邊關的一切,都是為了邊軍服務,為了戰爭服務。
楚擎依舊前傾著身體,打量著薛夔。
楚擎一行五十餘人,這些人來到城外后,自然會驚動金戈鎮的最高行政長官薛夔。
薛夔,出自旬陽道薛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邊關,自然吃邊軍,吸食人血的世家,就有這薛家。
不說薛夔貪功的事,單單是有著武將的皮文臣的肉,就讓楚擎滿心厭惡,軍人,不應為別人牽馬,哪怕是他楚擎也不行!
他也喜歡肖軼,天真,樂觀,為了心中的正義,可以付出所有的一切。
關內大部分的軍械和糧草,先經金戈鎮,才繞望原城,這就是說,糧草如了邊關后的第一道手,過的是薛夔這。
這麼做,明顯是古怪的,可是在邊關,卻在正常不過。
這就是邊關,這就是軍伍,從不做無意義的事,他們沒有那閑工夫,也沒有那閑力氣,他們會將所用的功夫,所有的力氣,都用到邊關城牆外,將敵賊斬殺在邊關城門之和圖書外就好。
拒馬之後,是五米多高的石頭與木頭混合的建築,閣樓有瞭望台,兩名軍伍望著北側,數十年如一日,他們的工作,只是望著北側,等待狼煙升起。
「大人,末將……」
既然不拜碼頭,那就要立威。
這些矮房,只有一個字,破。
童歸打馬上前,騎在馬背上朗聲開了口,沒提琅琊王昌賢,只說了楚擎的官職,千騎營大統領、邊關三道軍器監監正、四安縣子。
薛夔身穿黑色甲胄,身後二十名折衝府府兵,從南門而出。
這功勞,不說邊關的將領們看不看得上,總之以他們的傲嬌勁,是覺得不太拿得出手的。
城裡,來了一群陌生人,騎著駿馬,挎著長刀,衣著不凡,可對金戈鎮的百姓來說,內心不起絲毫波瀾。
軍鎮沒有縣令或是知州,只有守將,既是守將也同時下轄一處折衝府,官職為折衝府都尉。
這就是楚擎到了第一座邊關軍鎮的印象,殘破、衰敗、蕭條,人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生在邊關,死在邊關,哭喊著來到這個世界,沉默麻木著離開這個世界,一生,與黃沙相伴,與狂風為伍。
薛家不是什麼大族豪hetubook.com.com門,傳承不過五十余年,可這薛夔,卻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薛夔的路子不在望原城,而是在兵部,按照千騎營打探來的消息,薛夔曾誇口,才能要來糧草和物資,開口,是情分,不開口,是本分。
薛夔要的不是錢,而是「功」。
守備府,姑且將楚擎眼前的建築物稱之為守備府吧,不是建在城鎮中間,而是建立在靠著北門的位置。
而邊軍,更不是所有武將都是如馮洛那般忠肝義膽。
守備將領薛夔,總是帶一些衣著華貴的人入城,他們已經習慣了。
殘破的城牆斑駁老舊,黃沙已經摧殘了這座老城百年不止。
楚擎不喜歡這樣的將領,真心不喜歡。
楚擎身體前傾趴在馬背上,似笑非笑,沒有讓薛夔起身。
薛夔怎麼說也是五品折衝府都尉,本身就是帶著麾下軍伍出城,如果就這麼牽著馬入城的話,有損威望。
金戈鎮的城門,不知有多少年沒有關上了,最底部早已被黃沙掩埋。
在薛夔眼裡,蚊子再小也是肉,這功勞,他都要去了,每年都會去望原城報功,說是他薛夔帶著麾下斬殺了多少多少人,每年再讓望原城奏報到京中兵和圖書部。
楚擎把玩著馬鞭,微微頷首:「起來吧。」
即便是大人物的家將護院,也不會牽馬,牽馬的一般都是僕人。
「薛將軍。」楚擎撫摸著胯|下的軍馬,幽幽地說道:「你的意思是,本統領,本統領這個天子親軍,帶著一個叛徒,隨行?」
金戈鎮城內的行人,很少,多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很多人都身有殘疾,應是退役老卒,沒人行走,只是坐在門外,望著漫天風沙。
蕭條、衰敗,只有這兩個詞,可以形容金戈鎮。
矮壯皮膚黝黑的薛夔,目不斜視,額頭帶著几絲汗液。
在邊關,楚擎這千騎營大統領和勛貴身份,沒什麼價值,只有這個監正,才勉強和邊軍搭點邊。
金戈,軍鎮,關內糧草與軍械的中轉之地。
這才是楚擎猶豫要不要拿薛夔立威的緣故,冒領功勞!
薛夔二話不說,走上前去,牽住了楚擎手中的韁繩。
他喜歡馮洛,如同一根刺破蒼穹與黑暗的標槍,寧折不彎。
楚擎凝望著薛夔,想要知道薛夔有沒有這個資格讓他立威。
武將,也並不全是好人。
邊軍窮,按理來說是無血可吸的,可事實上,人心要是壞起來,惡魔都要顫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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