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守衛軍見到零隊隊長就有些發怵,對方強硬表態,領頭那位下意識後退,事後補充:「你們儘快,我們在外面等著。」
「箱子拿來了。」五隊隊長將工具箱拎上來,交給轉頭看來的葉長明,「這棟樓現在是危樓,隨時有倒塌的可能,研究院那邊剛剛發來消息,說要調查這株異變植物的來歷。」
趙離濃回了嚴勝變和單雲消息后,便從後備箱中拎起工具箱,朝自己的實驗室走去,嚴靜水跟上去要一起幫忙。
趙離濃安撫:「我知道,您先待在家裡。」
有時候研究員比他們還要執拗。
「小趙。」危麗坐在後排另一邊,一轉頭能見到何月生和趙離濃,吸了一口氣道,「剛才我媽給我發了一份資料。」
「那些居民在今天晚上之前會被安頓好。」駕駛座前的著葉長明出聲,他最熟悉軍隊那邊的安排流程。
他指了指她濕潤的眼睫:「我沒帶紙,你用這個擦擦。」
「她父母是第八基地的種植官,死在B級異變植物手裡,基地給了撫恤金。」嚴靜水快速道,「第二年外祖母搭乘公交,在路上碰到了異變植物,翻車導致受到撞擊,搶救無效死亡。之後,佟同才參加了考試,進了第九農學基地。」
研究院內,早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平靜,之前那點震動,隨著那株異變植物枯萎消失,所有人的心安定下來,不再為中心城區發生了什麼而思考,最多成為了他們的茶餘飯後的談資。
「您聽見了?」趙離濃對趙風禾道,「外面的事您不用管,晚上我會回去。」
再沒有哪個時刻,她有
和-圖-書如此強烈的渴望,想要得到一個能夠正常欣賞花草的世界。
……
兩個人一前一後上車,好像再冷靜不過。
每個人的情緒爆發方式不一樣,車上幾人不再多言,很快越野車便消失在這條路上。
「嗯。」趙離濃將光腦收回口袋,冷靜道,「回研究院還有很多事要做。」
趙風禾:「我們這暫時沒事,不過外面有不少從那附近過來的居民。」
她做完這些,才抬眼看向面前的「人」,那張曾經時常掛滿笑,露出兩個酒窩的臉,如今根本看不清模樣,只剩下僵硬幹枯的姿態,被釘死在牆上。
「以後再說。」何月生面上少了過往掛著的熱情笑容,如今這麼看,竟格外冷淡,他轉身朝車上的人揮手,「先走了。」
「資料?」趙離濃以為是有關新任務。
危麗揣著小黃雞,看了看旁邊嚴靜水:「要說嗎?」
趙離濃沒接,搖頭低聲道:「謝謝,不用。」
第八基地對待犧牲的種植官都有一套完善的福利機制,佟同基本生活還算有保障,所以一直以來沒人發現異常。
這裏離正尚小區不遠,事發突然,店鋪大門敞開著,大多數人被迫匆匆往外逃走,宣傳廣告飄在半空,有些還在地上隨風跑動,不到一天時間,原本喧鬧的街道變得空蕩蕩。
葉長明一隻手搭在後備箱門,目光落在裏面的紙袋片刻,想起不久前擁著對方的溫度:「不會。」
何月生半張臉隱在黑暗中,打火機開蓋的聲音在這條巷中格外清醒,豆大的黃色火光點燃一根煙,他抽了一口和*圖*書
,仰頭吐出白霧,望著它們在昏暗燈光下消散。
這具屍體早已經被異變爬藤月季弄得面目全非。
樓下,何月生站在車旁,指尖轉著張糖紙,腳下也有散落著幾張,他半邊臉微鼓了起來,嘴裏全是那種硬質的劣質水果糖。
方向不同,危麗幫不上什麼,她還站在越野車旁:「表哥,你說學妹這種狀態是不是不太好?」
外面的守衛軍見狀,還以為她想要說什麼,最後卻只見到這個年輕研究員沉默片刻,大步往下走去。
「她能控制好自己。」葉長明用力關上後備箱,微仰頭看向研究院最高樓,「只是在做力所能及的事。」
副駕駛座上的嚴靜水按下車窗,探頭出來問:「你住的地方也沒了,以後住哪?」
危麗站在他旁邊說什麼,他一句也沒聽進去,只是垂頭玩著指尖的糖紙。
如果趙離濃在這,她會發現這間店鋪正是昨天三人一起來過的地方。
這時,門口有一隊守衛軍想擠進來,動靜不小:「這裏的租戶是初級研究員,我們現在懷疑她私自從研究院攜帶植物出來,需要……」
嚴靜水往那棟樓指了指:「剛才調查的守衛軍上去了,她遲早會知道。」
「可是她現在太冷靜了。」危麗從小跟著單雲,見過太多人離開,周圍往往表面過於冷靜的人,到最後都會爆發。
佟同從來沒有說過這些,偶爾提及也沒有任何異樣,臉上總掛著笑,所有人都當她家人在別的基地。
危麗猶豫了片刻,望著她握著的光腦,有點不知道從哪說起:「小趙,我們聯繫不到佟同學妹的和-圖-書家人了。」
「……他們快上來了。」葉長明低頭對懷裡的人道,攬著的那隻手自然而然鬆開。
連何月生都有情緒,下車走了,小趙還要回研究院繼續工作,危麗擔心她會一直憋著傷身。
……
「出去。」葉長明冷道。
「你覺得是先查來歷重要,還是研究員取樣重要?」葉長明掃了對方一眼,「不確定就再去問你的院長。」
「謝謝。」趙離濃後退一步道,還帶著點鼻音,她目光落在對方肩膀處被淚水打濕的地方,「抱歉。」
趙離濃從葉長明遞過來的工具箱中拿出取樣工具,將窗戶上的東西掃倒進去,實際上枯萎的異變植物樣本作用大打折扣。
他繞過小巷,走到一家臟破廠房店鋪前停下,望著緊閉的大門良久,拉開衣服,從懷裡的內兜中拿出一包煙。
趙離濃點頭:「好。」
她想要養藤彩虹的執念是因為這個?
午後陽光灑向搖搖欲墜的樓棟,結構扭曲的窗戶旁,投著一道兩人相擁的模糊剪影。
上車后,趙離濃一隻手放進口袋,碰到了佟同的光腦,她拿了出來,再度想起對方當初在第九農學基地,和自己說的那些話。
坐在後排中間的何月生咬碎嘴裏的糖,咯吱咯吱的聲音在車內異常清晰,等到所有糖嚼碎,他身體前傾:「葉隊長,我在這下車。」
「第八基地沒了,這些資料是存在中央基地內一些基礎材料。」危麗探頭看著旁邊的趙離濃,小聲補充,「佟同學妹以前撒謊,應該是不想讓我們知道這件事。」
片刻后才撥通光腦上一個未知號碼。
趙離濃不在意門口和_圖_書的爭執,她彎腰從工具箱中拿了小刀,戴好手套,突然走到牆上那具屍體面前。
何月生指尖一擰,那片糖紙便落在他掌中,隨著手握緊,團卷在掌心,平靜地問:「要回研究院嗎?」
葉長明望著趙離濃濕透的眼睫,她始終克制著,連剛才的放縱也只是默默掉淚,不發出一點聲音。
「嗡嗡——」
……
通了。
趙離濃關了通訊,推門下車讓開位置:「你不回研究院?」
門口的人聽不清她說什麼。
何月生獨自一人邁步走過街道,踩著路面上的污水而過,不知過了多久,那些混著污垢的髒水濺在他鞋面、後跟,甚至最後擴散到白色褲腿上。
「回來的時候,你路上小心點。」趙風禾擔憂望著她,「如今中央基地也不太平了。」
趙離濃點開通訊,也沒有隱藏,光屏在車內彈出,對面露出趙風禾的臉。
葉長明慢踩剎車。
「今天請假。」何月生轉頭看她,「明天再去。」
趙離濃點頭,拎著工具箱上車:「回去,需要研究這株異變爬藤月季的死亡過程。」
趙離濃垂眼,緊握著小刀,將刀尖伸了進去,一隻手在抖,她便用另外一隻手繼續固定手腕,再從血肉窟窿中慢慢挖出裏面殘存沾染的一些植物細胞組織,最後放進樣本瓶中。
何月生隨手捏碎了那根點著的煙,盯著光屏那頭半晌:「……你什麼意思?」
趙離濃的光腦在震動,她低頭看去,是趙風禾的通訊。
趙離濃搖頭,沒有過多提及之前的事:「您那邊現在怎麼樣?」
趙離濃沒有出聲,原本摸著光腦的手卻陡然停了下來。和-圖-書
葉長明從口袋拿出自己黑色防護面罩,遞給她:「新領的,還沒用。」
她巡視周圍,最終目光還是落在了牆上的「人」身上。
今天中心城區發生這麼大的事,連上城區的研究院都能隱隱見到異變植物,她那邊應該也早感覺到了。
「我記得你還沒養出藤彩虹。」趙離濃極低聲道,「以後我替你養,其實我曾經養過一棵快死的藤彩虹,它的花會變色,雖然不能近觀,但遠看還不錯。」
領頭的守衛軍看著裏面兩位異殺隊的隊長,猶豫片刻后,高聲喊道:「這是院長下的命令,我們必須先調查清楚,無關人員立刻撤離!」
她臉色有些蒼白,但整體還算穩定,見到趙離濃便鬆了一口氣:「小濃,我剛剛給你打了幾個通訊,一直沒人接,中心城區出了異變植物,你們那邊有沒有事?」
趙離濃不明白她的意思。
時間一到,廠房門口的霓虹燈招牌倏地亮起,紅光綠燈在夜色中亮著,又抽閃了幾下,重新恢復平靜。
趙離濃低頭看著自己手中握著的光腦,所以當初兩人在寢室第一次見面,佟同拿出照片說那是她外婆留下來的,那時候……她外婆已經不在了。
她抬手用手背隨便擦了擦,轉過身重新去觀察那些枯萎的藤蔓。
直到趙離濃和葉長明下來。
這是異殺隊平時外出任務時用的東西。
危麗沉默,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嚴靜水替她開了口:「佟同父母和外祖父母在她進第九農學基地前已經死了。」
趙離濃也很快收斂好外露的情緒,面無表情帶著樣本轉身離開,她跨過那道破敗的房門,倏地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