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望秋無語望蒼天,我需要他們照顧?是我照顧他們好不好!
汽車一路向北,德勝門、馬甸、祁家豁子;再向北到北沙灘,清河、西三旗、回龍觀、二撥子;然後才到朱辛庄。穿過一條長長的路,學校大門就在眼前了。
吳子牛和張藝謀出生不好,能上大學已是天大的恩惠,哪會嫌棄學校不好。張藝謀沒有說話,吳子牛則滿意地道:「我覺得不錯,遠離城市,是個安靜讀書的地方。」
蘇白對劉林他們嫣然一笑:「你們好。我聽望秋說過,你們是他的好朋友。望秋年齡比較小,也沒有一個人在外地生活過,以後麻煩你們照顧一下。」
北京的街道比成都要寬,汽車也比成都要多,除了電車之外,時不時能看到吉普、伏爾加,以及上海牌轎車。由於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街上的車輛並不多,街道顯得特別空曠,有一種寧靜而樸素的美感。
張藝謀對許望秋並不是特別了解,到沒覺得有什麼;劉林他們心裏卻覺得好笑,望秋是個比猴還精的傢伙,還用得著我們照顧?不過蘇白這樣的漂亮姑娘相托,哪能拒絕,都受寵若驚地點頭:「望秋是我們的好哥們,只要有我們在,肯定不會讓別人欺負他的。」
劉林他們見蘇白十分漂亮,對許望秋十分親切,心裏大為佩服,望秋這傢伙真厲害,不但懂得多,還受女孩歡迎,竟然有這麼漂亮的女孩專門來接他!
北京電影學院於一九五零年建立,當時在北京東城區的石老娘衚衕;五十年代中期,學院遷址到海淀區新街口外大街小西天,也就是後來的中國電影資料館、中
和*圖*書國電影集團所在地。
蘇白笑著沖劉林他們道謝:「謝謝你們。」
北京電影學院的大門,坐北向南,掛有教師用毛筆寫的「北京電影學院」六個字,其中,「影」字是一個簡寫體,由一個「井」字和三撇組成,牌子很小,已經發黃了,掛在大門口,沒有裝飾效果,只有提示的意義。北電校園沒有圍牆,全是鐵絲網,看上去跟集中營似的。鐵絲網的盡頭就是大門,是兩扇破舊的大門。穿過大門后,窄窄小道的兩旁全是草;而學校大樓也不例外,一幅年久失修的樣子,簡直是拍恐怖片的理想場所。
許望秋心裏有些感慨,做媽的都這樣,不管孩子多大了,在媽眼裡都是孩子,生怕孩子凍著餓著,他沖蘇白笑了笑,道:「謝謝,真是麻煩你了。」
許望秋也很看得開:「學校破是破了點,但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是來讀書的,又不是來享受的;而且周圍都是農田和樹木,起碼空氣質量不錯。」
一九七零年,江青想辦一座象延安魯迅藝術學院那樣的藝術大學,為她的「樣板團」輸送後備力量。決定將音樂、戲曲、舞蹈、電影的教學都集中起來,既要學藝,又要勞動,名稱叫「中央五七藝術大學」。在僚屬們的介紹下,她驅車京郊,選中了農學院的校舍,便下令大興土木,將原有樓房的格局,改建成為舞蹈排練廳、表演教室,又在果園旁新修了十多間單人琴房,準備音樂學院把鋼琴從城裡搬來。還興建了兩座電影攝影棚,讓電影學院學生在此實習。於是,四所藝術院校,中hetubook.com•com央音樂學院、北京舞蹈學院、北京戲曲學校和北京電影學院,奉命遷址,來到朱辛庄辦學。
可惜七十年代的北京不是四十年代的邊區延安,在這個遠離城市的莊園里,音樂、戲曲和舞蹈學校的學生們一天也耽不下去。這些孩子們,陶醉在江青的「樣板戲」甜夢裡,怎麼受得了在寂靜的田野上苦度春秋。於是,江青的親信于會泳、錢浩梁、劉慶棠,紛紛訴苦,要求搬回城裡。他們的請求很快得到批准,音樂、舞蹈、戲曲學院各自回到了城裡的原有校址,獨獨留下了北京電影學院一家,在此堅守寒窯。
許望秋和吳子牛是一起從成都出發的,火車到了西安后,他們找到了劉林和顧長衛,一起上了火車,在車上他們又遇到了同是北電新生的張藝謀。五人一路打牌閑聊,不知不覺間就抵達了北京城。
劉林他們被蘇白的笑容感染,有種陽光明媚,春暖花開的感覺,心裏既羡慕又嫉妒,心想有這樣的師姐真好啊,我為什麼就遇不到這樣溫柔又漂亮的師姐呢?
一位四十來歲的女老師過來問:「有導演系的嗎?」
蘇白微笑道:「我是來接你的呀,上次你們家慶祝你考上大學,你媽拉著我的手說,蘇白,我們家望秋小,沒有出過遠門,到了北京麻煩你多關照他,你說我能不過來看看嘛?」
許望秋他們上了三樓,沿著過道一直走下去,很快就到了303寢室。在推開宿舍門的瞬間,許望秋有些遲疑,畢竟未來四年就要生活在這裏了。
在火車站前的廣場里,北京各所大學都設有新生接待處,和圖書北大、清華、人民大學,一個個牌子晃得人直眼暈。許望秋他們在廣場的角落找到了北電的牌子。北電只有四個專業六個班,今年總共招收了一百六十個學生。由於人丁稀少,北電接待處顯得十分冷清。
新生們大多對大學抱有美好的想象,在他們的想象中,一進大門,會有一條又寬又直的大道對著教學樓,那是特別宏偉的一幢教學樓,就像市中心的商場;校園裡綠草如茵,開滿鮮花。他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夢寐以求的大學竟是這樣一個又破又舊的地方。他們對大學的美好想象在這個瞬間,如同肥皂泡那樣,「啪」的一聲破滅了。
許望秋聞言,鄭重其事地道:「我們給你們隆重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師姐蘇白同志,北大七七級中文系的才女,北大校花,北大想追求她的人從后海一直排到公主墳。」蘇白瞪了許望秋一眼:「又胡說了!」許望秋哈哈笑了聲,繼續介紹:「這是吳子牛,是樂山的,這是劉林,這是顧長衛,這是張藝謀,他們三個都是西安的。」
在女老師的帶領下,許望秋他們走進了一間掛著導演系牌子的辦公室。裏面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老師,他笑著告訴許望秋他們,他叫司徒兆敦,是導演系的任課老師,也是導演系七八班的班主任。司徒老師接過許望秋的通知書,遞給許望秋一小疊飯票和菜票,在許望秋的名字後面打了個勾,報到就完成了。
許望秋和蘇白站在門口,等劉林他們出來后,一起往宿舍樓走去。北電學生宿舍是一棟四層的老式教學樓,上面其實都是比較寬大的教室,一樓為部www•hetubook.com•com分教工單身宿舍和管理的辦公室,學生都集中在宿舍樓的二、三、四層,二層全部是女生宿舍,三、四層則分別是導演、攝影、美術、錄音系的男生宿舍。
蘇白知道許望秋在開玩笑,但還是忍不住罵道:「登徒子!」
顧長衛也忍不住道:「真的有點破啊!」
許望秋一幅無所謂的模樣:「女生過來歡迎,男生恕不接待。」
「不愧是首都啊,這火車站也太大,太漂亮了,比我們西安火車站漂亮多了!」從火車上下來,劉林環頭四顧,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嘆聲。
許望秋本打算跟導演系,以及其他系的同學認識認識,畢竟電影一個人是拍不了的,他希望進電影學院后能夠拉起自己的隊伍。不過蘇白在這裏,他肯定不能把蘇白扔在一邊,便跟蘇白站在導演系的牌子後面聊天。
校車沿著北京的大街安安靜靜地前行,而劉林他們對著窗外大呼小叫,顯得十分亢奮。許望秋也將目光投向窗外,想看看一九七八年的北京城是什麼模樣。
在導演系的牌子旁邊站著一個身穿白襯衫、天藍裙子的漂亮女孩,不住向著人群張望。
劉林告訴許望秋,現在到的都是外地學生,北京本地學生沒來;他還告訴了許望秋一個非常遺憾的消息,其他系學生在城郊的朱辛庄學習,而表演系在城裡的小西天安營紮寨。
「行了,別感嘆了,趕緊走吧!」許望秋背著鋪蓋卷,右手提著箱子,左手提著尼龍網兜,和顧長衛他們一起,順著浩浩蕩蕩的人流往出站口走。
顧長衛咳嗽一聲,提醒道:「望秋,這誰呀?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
許望秋hetubook•com•com舉手道:「我們是導演系的!」許望秋他們跟顧長衛和張藝謀說了聲,從下車的人堆中擠出來,拎著隨身行李,跟著女老師往教學樓走去。
聽到這個消息,蘇白看著許望秋,幸災樂禍地道:「是不是特別失望?」許望秋深深地嘆了口氣:「不是失望,簡直是絕望。我就是為表演系來的,真是天不遂人願啊!」蘇白被許望秋的無恥打敗了:「學校就是為了防你這種登徒子!」
張藝謀是所有人中最大的,二十八歲,而且已經結婚,看著蘇白那發自內心的笑容,心想這個女孩專門為許望秋向大家道謝,看來她真的很關心許望秋呢。
毛主席當時指出:農業大學辦在城裡,豈不是一件荒唐可笑的事情?於是,一九六九年,北京農業勞動大學全校師生下放到城郊各縣務農和教學。偌大的一個校園,四壁空空,樓門上鎖,只留下一個人數不多的留守組,看管這一片座落在田野上的樓群。
被北電荒蕪現實打了一個趔趄的劉林喃喃地道:「這也太破了吧!」
許望秋和蘇白聊天,劉林他們不好意思當電燈泡,就跑前跑后地跟導演系,以及其他系的同學打招呼。不一會兒,劉林他們帶了五個西安老鄉過來,攝影系的趙非、侯詠、智磊、王小列,以及表演系的張鐵林。
等了約一個小時,北電的校車來了,許望秋他們一起上了車。
許望秋看清女孩的面容后微微一怔,快步走過去,問道:「蘇白,你怎麼跑我們北電來了?」
蘇白告訴許望秋:「我無意中把你是《媽媽再愛我一次》作者的事說了,我們中文系文學社的人都知道了,他們可能會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