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大字報

許望秋不認識來人,嬉皮笑臉地道:「我認為貼大字報這種行為是文革遺風,是對個人隱私和尊嚴的嚴重侵犯,我認為這種東西應該堅決徹底地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許望秋本來就極其厭惡范劍,既然懟上了,也不會給對方留面子,當即盯著范劍冷笑道:「就你這樣的垃圾也好意思提斯文,誰他媽不知道那封舉報信告的就是你,誰他么不知道你是靠你爹的關係走後門進來的,裝什麼裝大頭菜!」
黃鎮想法很簡單,這個學生水平非常高,是難得的人才,年紀超一點怕什麼,趕緊收進學校,至於以什麼名目進學校,可以想辦法嘛!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北京電影學院領導小組給他寫了封回信,話說得很客氣,解釋了諸多現實存在的困難和該生未來發展的年齡障礙,總而言之一句話,北京電影學院不收張藝謀。
許望秋聽到范劍這個名字不由眉頭一皺,臉頓時沉了下來。作為穿越者,許望秋知道在三十多年後,范劍在國外名氣頗大;而他的名氣主要來自於黑中國。比如中國出了個什麼事,他馬上就搗鼓一個所謂的作品,來蹭這個事件的熱度,黑中國一把。
張藝謀能進入北電,是官員通過行政命令強送進來的,北電不少老師對他都很不爽。在張藝謀進入北電后,用鋪天蓋地的大字報招待他,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那人聽到許望秋的話,只覺一陣惡寒襲來:「我!」
在場不少學生的微微點頭,覺得許望秋的話有道理。
儘管何群表和圖書示,那封告狀信不是他寫的,但很多人還是把這筆賬算到了他的頭上,在他進入北電之後,美術系便用「大字報」來迎接他。不過今天貼出的大字報跟以往的大字報內容有些差別,這次不光點了美術系「何某某」,而且還點出了「攝影系張某某」,指責他進北電全靠長官意志。
黃鎮在看過張藝謀的作品后,當天就在華君武的信上回復,說張藝謀的作品「很有水平」,認為這樣的年輕人應該加緊培養;並告知電影學院領導小組,立即通知張藝謀入學深造,可以進修生或者其他適當名義解決這個特殊問題。
當時,張藝謀全家動員,覺得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張藝謀的母親,她是皮膚科大夫,有同學在北京的大醫院工作,經常給高級幹部看病,也許能遞到文化部部長黃鎮手中。另一條是張藝謀老婆肖華的關係。肖華的姐夫王滌寰在北京,跟書畫圈裡的人比較熟,據說一個叫白雪石的畫家認識漫畫家華君武,可以通過這條線找到黃鎮。於是,張藝謀就將影集加上一封信,一式兩份,同時寄到北京。
北電的回復讓黃鎮很不高興,覺得被掃了面子,據說黃鎮氣得拍了桌子,並說了九個字:「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最終北電迫於壓力收下了張藝謀。
許望秋提高嗓門,對圍觀的學生道:「大字報誰都可以貼,內容可以隨便寫!對任何人不滿,可以隨意捏造一個罪名,貼他的大字報。今天可以貼我的大字報,明m.hetubook.com.com天可以貼你們的大字報,這難道不可怕,難道你們不害怕嗎?」
許望秋沖范劍「呸」了一口,對劉林他們幾個道:「我現在心情好,我們進城去吃飯,我請客!」他走了幾步,見張藝謀還在發愣,回頭喊道:「老謀,你傻站著幹嘛呢!」
劉林他們知道這個大字報是在批張藝謀,作為哥們兒自然紛紛附和道:「對啊對啊,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貼大字報。」、「應該堅決取締。」、「簡直是瞎胡鬧嘛!」
許望秋淡淡地道:「你真的不怕?好,那你叫什麼名字,哪個系?我明天就貼張大字報,說你偷看女生洗澡,強|奸未成年少女!有種你報上名來!」
這件事被捅出來后鬧得紛紛揚揚,不能平息。於是,文化部下令複審電影學院美術系全部考生的繪畫成績,包括落榜的何群。經過別的院校美術教授複查判分,何群專業課及格,於是,文化部建議錄取該生。美術系就擴招了六個學生,何群就是其中之一。
劉林一米八四的大個子,長大五大三粗的,往前一站,就跟鐵塔似的,范劍哪裡跟他動手,就道:「君子動口不手!我們堂堂大學生,怎麼能跟山野痞夫似的,簡直有辱斯文!」
那人冷笑道道:「我看你是怕了吧?」
這個大字報在許望秋他們入學之後就開始張貼,據說不僅在北電貼,還在西單民主牆以及文化部的六個直屬院校,包括美院、工藝美院、音樂學院等學校張貼。
許望秋他們也過去看,發現公hetubook•com•com告欄上貼著一張紅色的大字報,質疑北電擴招的合理性,認為這是長官意志,強壓下來,不公平。矛頭直指上頭的領導,也就是文化部。大字報是美術系老師寫的,因為落款是「北京電影學院美術系部分革命教師」。
這天中午放學,許望秋他們回寢室拿上飯盒,到食堂打飯。在食堂前,見一堆人圍著食堂前的公示欄指指點點,不住議論著什麼。
這屆北京電影學院原本計劃招生一百一十六人,但實際錄取一百五十九人,多出來的都是擴招的,張藝謀也是其中之一,而且張藝謀不是考進來的,是通過文化部部長繞過考試直接進入學院的,連擴招都不算,是硬塞進來的。
就在這時,人群中走出一個人來,大聲質問道:「許望秋,你為什麼撕要大字報?」
張藝謀心裏正難受,見許望秋他們為自己鳴不平,感動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實際上,就是一個藝術圈的范冰冰,只不過范冰冰蹭的是紅毯,而他蹭的是中國的各種事件。在國外黑中國是一種政治正確,他的作品迎合了西方對中國的政治要求,在西方頗受追捧。當然,在純藝術圈,范劍就是笑話,沒有多少人看得起。
許望秋本來只是隨口一說,被沒想到點在了范劍的命門上。他就像一頭被捅了菊花的獅子,只覺一股熱血直衝頭頂,大喊一聲「我操你媽」,就舉拳向許望秋撲了過來。許望秋見范劍想動手打人,側身一讓,右腳踢在范劍的肚子上。范劍「嗷」的一聲,趴在了地上。
https://m.hetubook.com.com藝謀母親那條線石沉大海,但肖華那條線真把影集和信送到了華君武手裡,而華君武在看過張藝謀的影集后覺得這真的是難得人才,就寫了一封信,對張藝謀的攝影作品評價是「感到實在好」,也說了張藝謀的困難和意願,請黃鎮看看他的作品;連帶張藝謀的作品和信一起送到黃鎮手裡。
只是那時候的范劍滿臉絡腮胡,跟眼前的范劍完全是兩個人。許望秋極為鄙視范劍的為人,用嘲諷似的口氣道:「你嘴上不怕,心頭卻怕了!趕緊滾吧!和你這樣的垃圾說話,我怕髒了自己的嘴!」
許望秋他們都知道這個大字報主要是沖美術系學生何群的。何群是北京人,父親何燕明是畫家、雕塑家,有美術界的背景。何群是擴招進來的,本來考試本來不合格,但後來有一封署名「何群」的告狀信,申訴北京電影學院為了照顧美術界某位官員之子,打分作弊。
「來了!來了!」張藝謀快步追上許望秋他們,感激地道,「哥幾個,真謝謝你們了!」
范劍見許望秋開口就罵自己垃圾,頓時怒了:「我操你大爺,你說什麼!」范劍的兩個跟班也跟著咋呼道:「我操,說什麼呢!我他媽看你是活膩味了!」
許望秋覺得這種貼大字報的行為是對人的公開羞辱,非常過分,而且他跟張藝謀是朋友,怎麼能坐視不管。他上前直接將大字報撕下來,揉成一團,轉頭對劉林他們幾個道:「文革都過去了,為什麼還貼大字報?對人進行攻擊,簡直太過分了!這種陋習應該取締和_圖_書!」
張藝謀因為年齡已經二十八歲,超過了北電的招生年齡,連報名的機會都沒有。為了上學,張藝謀就將自己拍的照片做成影集,想法設法送到北京,希望能夠讓文化部的領導看到,給他一個上大學的機會。
雖然文革已經結束,但是大字報的風潮還依然延續,任何人,有任何意見都可以貼大字報。貼就是為了讓人看,食堂、浴室、廁所,凡是人多必去的地方,都是大字報的展示場。
劉林見對方有跟許望秋動手的意思,當即往前站了一步,雙手叉腰,大聲道:「是想動手還是怎麼著,要是想動手爺們奉陪,跟你們練練!你們三個誰上?」
旁邊的謝小晶壓低聲音對許望秋道:「他是美術系的范劍,他父親是著名畫家范駿!」
那人大聲道:「我站得直行得正,為什麼要怕?」
許望秋知道「攝影系張某某」說的是張藝謀,他扭頭一看,只見張藝謀愣愣地望著大字報出神,黑雲在臉上翻滾,整個人局促不安,手腳都不在該往哪裡放了。
許望秋倒也不否認:「是的,我怕了。在美國波士頓的猶太人大屠殺紀念碑上有一段銘文,是這麼寫的:當納粹來抓共產黨人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不是共產黨人;當他們來抓猶太人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不是猶太人;當他們來抓工會成員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不是工會成員;當他們來抓天主教徒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是新教徒;當他們來抓我時,已無人替我說話了!今天你們能無端貼大字報批判別人,明天就能瞎寫大字報批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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