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麥吭哧吭哧吃完,晃晃尾巴,伸長四腿,趴在樹蔭下納涼。
除了藍莓,這裏還長著很多黑莓,易弦摘了一顆圓溜溜的黑莓放進嘴裏,立刻酸得眯起眼睛,然後就聽見何田在偷笑。
休息了一會兒,他們回到桑樹林繼續採桑葉。
何田領著易弦在樹林和草叢中行走,一邊走一邊採摘漿果,有時還會驚飛一隻草蜢或是一隻甲蟲。這時小麥就會汪汪叫著撲出去。
尤其是青蛙的兩條大腿,那兩塊肌肉肥嫩又有韌性,味道不亞於兔兔的腿肉!
易弦噗嗤一聲笑道,「蠶蛾連嘴巴都沒有,當然不會進食了。」
「啊——」何田捂著腦門叫了一聲。
由於紙製造困難,烘焙食物、包裹食物、儲存食物,都用得上桑葉。它們比起其他樹葉更有韌性,鮮嫩的桑葉也可以入饌,新鮮的兔肉獐子肉鴨肉用醬油炒了,配上蔥絲,裹上一片嫩嫩的桑葉,是非常具有夏季特色的佳肴。
回到家,何田讓易弦在山澗邊的空地用幾塊石頭搭起一個烤肉架,堆上柴草,點上火,再削幾根尖尖的竹籤。
他輕輕嘆口氣,跟何田把兩個裝沙子的木箱裝滿。
何田看到他臉上出現一種悵然的神情,彷彿不太高興,小聲打岔,「蝌蚪後來變成青蛙還是癩蛤蟆了?我也養過蝌蚪,每次都變成癩蛤蟆!」
「就算用網子你也還得把它們一個個從網裡抓出來啊!哈哈,哈哈。」
這個季節池塘邊,稻田裡,小溪邊,沼澤中,總之有水的地方,到處都能聽見蛙鳴。
「可能樹上還有蠶蛾呢。」何田把完整的蠶繭放進籃子,「我小時候,奶奶還帶我來這兒抓過剛孵出來的蠶蟻,剪了桑葉帶回家,把它們養在竹匾里,蠶蟻剛開始可丑了,是黑乎乎的小毛蟲,慢慢就好看了,蛻過幾次皮以後,變成雪白的蠶寶寶,蠶寶寶長到小拇指那麼長,身體也變成半透明的了,就要結繭了,你得給它們準備一個竹盒子,或者用樹枝竹枝紮成一束放在盒子里,它們就會爬上去做繭。變成繭以後就不好玩了。」
他摘下一顆蠶繭,遞給何田,「你養過很多次蠶嗎和*圖*書?」
它們現在已經褪凈了那層黃色的絨毛,長出了或是灰色毛,每天到池塘游泳覓食,還有幾隻大胆的,想到樹林里探險。
黑莓和樹莓的莖上都長著細細的小刺,採的時候要小心,藍莓就容易些,但是有的熟得還沒捏住,輕輕一碰就掉了,滾進草叢裡就再難找到了。
又摘了兩三棵樹的葉子后,易弦看到何田額角的頭髮都被汗水浸濕了,就問她,「你餓不餓?我們休息一會兒?」
何田還不肯放過他,教他也動手捉幾隻,「吶,你看好啊,拇指和食指,捏住青蛙前肢後面,抓緊了,它就跑不了啦!」
她咬了咬嘴唇,摘一顆黑莓遞到他面前,「要選這種,長圓形的,這種比較甜。」
何田回頭看了看三三家的院子,若有所思。
他們坐在松樹下的石頭上,休息片刻,在溪邊洗洗手,取出食物。
她遞給易弦一串,「看到了么?高蛋白,低脂肪,比松雞肉還好吃。所以,它們也叫田雞。就是在稻田裡呱呱叫的雞。」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小麥甩著尾巴好奇地看向主人。
經過一片小池塘時,小麥對著草叢中咕呱呱呱叫個不停的青蛙汪汪大叫。
從她家經過時,還能聽到織機嘎吱嘎吱的聲響。
小溪從草叢中流過,窄窄小小的,一步就能跨過。
休息之後,繼續上路。
「我們不能用網子么?」
何田把船停下,拿上手搖手電筒,帶著易弦和小麥走近池塘。
很快易弦發現有些葉子上有被啃食過的痕迹,緊接著在樹葉和樹枝間看到了幾粒淺綠色的繭,「這是……蠶繭么?」
何田帶他來到自己經常去挖沙子的那片河灣。那裡的河岸是一片沙洲,用鐵鏟沿著河岸邊緣挖下去,不怎麼費力就能挖到被河水反覆沖刷得很細的沙子。
易弦不敢再說什麼,只好俯身去捉青蛙。
她擦擦鬢角的汗,「好。」
一陣清風吹來,岸邊的蘆葦和頭頂的樹葉一起晃動,發出沙拉拉的輕響,風中飄著植物的清香。這個時候,喝點清涼的水,剝開一粒竹葉包著的糯米紅棗粽子,看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河面上的風景,真是愜意。
青蛙肉烤到金黃色,油脂滴在火中時不時「滋」地一聲,這就可以吃了。
「這東西真的能吃么?」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最高的桑樹已經有兩米多高了。
何田輕輕搖了搖蠶繭,裏面的蠶蛹撞到繭子的壁,就發出輕輕的響聲,「沒有。就養過那一次。我看見它們一天天長大,吐絲,把自己包進蠶繭里,本來很期待的,它們咬破蠶繭爬出來,變成了渾身雪白的蠶蛾,我還以為它們會像蝴蝶那樣飛走呢,誰知道它們根本不飛,那長出翅膀幹什麼呢?給它們葉子它們也不吃了,一兩天後,它們就全死了。我哭得可傷心了,就再也不養了。」
易弦又笑了,他知道何田是在逗他開心。
在自然資源豐富的夏季,每次出門都不能空手而歸。
易弦輕輕地笑。
成熟的藍莓落在地上一片,已經爛成泥了,散發甜香,引來了一團一團的黑色小飛蟲。
青蛙的頭和內臟,當然又成了鴨子們的加餐。
他們沿著河道走,不斷停下船,收起幾天前放下的魚籠和陷阱,又到岸上割了很多的草和蘆葦,重新砍了些樹枝做成陷阱沉下去,這才划船回家。
何田和易弦走出村子的路上,看到了織麻的三三家。
此時太陽終於西沉,天空布滿粉紅色的雲霞,把何田的臉龐也映得粉粉的,易弦看著她,又開始心裏痒痒的,他抿一抿嘴唇,告訴她,「蠶蛾是成蟲,它們破繭而出之後只想做一件事,就是交配!」
何田給易弦一個小籃子,用一根草繩拴在他腰上,「要是見到藍莓或者覆盆子,也可以採下來。」
易弦斜睨何田一眼,「你故意的。」
辦完了事,時間還早。
何田早就料到他不知道,嘿嘿一笑,對他做個鬼臉,「捉來吃的!」
這時七點多了,太陽終於開始西斜,可是天空還是亮亮的。高緯度地區就是這樣,這裡有漫長黑暗的冬天,作為補償,大自然也給與漫長明亮的夏季。
捉了十幾隻,何田說夠多了。兩人提著一籃呱呱叫個不停的青蛙和*圖*書
,領著極度興奮的小麥重新坐上船。
桑葉也是重要的資源,而且在這裏,只能在夏季採得到。
何田說,「我們把箱子放在這兒晾一晾,我帶你去採桑葉。」
那麼,將來會不會有更多人為了金沙而來?
何田笑眯眯,「你剛才也是故意的。」
何田和易弦把船停在一個長著幾棵大樹的小洲旁,坐在樹蔭下休息。
洗剝好今天的魚獲后,何田和易弦又划著船出發了。
加了燕麥粉的麵包切片之後就會格外脆,又有嚼勁,塗上魚子醬,咬破魚子時,裏面咸甜的漿充滿口腔,和麵包粗糙的顆粒混合,是一種特別值得慢慢咀嚼回味的食物。
「嗯。是野蠶。」何田讓他把蠶繭小心地從樹上取下來,有些蠶繭還是完好的,有些就已經破了一個小口,顯然裏面的蠶蛾已經破繭而出了。
回家時已經快九點了,夕陽還是不願消失,可草叢裡灌木叢里和樹林中都掩蓋在陰影中了。
何田告訴易弦,「每年秋天葉子落光的時候得給樹打頂,不能讓它們長太高。不過,去年我沒時間管它們。」
小麥早就等不及了,昂首挺胸眼巴巴看著何田。
何田趕緊縮手,還是碰到了他溫熱的嘴唇。
回到家附近的濕地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可是天空沒有一絲晚霞,太陽也沒有絲毫要落下的意思。這個時候,晚上十點還有陽光。
青蛙被燈光一照,就會呆住不動,這時抓它們真是手到擒來。
其實,沒等易弦把這些剁碎拌上草料,鴨子們就開始啄食了。
何田每一伸手就能捉住一隻,易弦趕快掀開一隻帶蓋的籃子,讓她把青蛙丟進去。
易弦抓了一把沙子放在眼前細看,他能從細小的小沙粒中辨認出半透明或是白色的石英石和雲母,黑色玄武岩,半透明的黑色火山玻璃,棕色紅色灰色的各種小碎石頭,還有些極細小的小金點。
何田告訴他,那天匪徒們見到她放在玻璃罐里的金色小石子極為興奮,說是金子。
桑樹枝頭掛著很多小桑葚,現在大多數還是淺綠色,偶爾能看到幾顆開始泛著一點紅暈。等它們長熟,還要一個月的時間。www.hetubook.com.com
回程時逆流而上,划船就費力得多。每隔一個小時,就得停下休息。
易弦笑了,「我小時候也養過蠶。不過不是養著玩,是學『昆蟲的一生』的時候養的,每天都要寫觀察日記呢!有人就養了蝌蚪,因為不用費事照顧……」他說到這兒,忽然頓了頓,看著天邊出了會兒神。
也許……這些人是為了淘金而來?
看到何田露出更加震驚的神色,易弦忍住笑意,故意一臉嚴肅問她,「難道你沒注意到,它們一個爬在另一個身上在交尾么?」
因為不久前下過大雨,水漲高了,沙子里有很多水分,放進木箱之後,渾濁的水從木箱的縫隙一點點流出來。
小溪邊上有幾塊半人高的岩石,邊上生長著一棵松樹,從這裏向北走不遠,就有一片桑樹林。
「啊?」何田很意外,她仔細想想,五六歲的自己根本沒觀察蠶蛾有沒有嘴巴或者說口器,「真的嗎?為什麼?」
「哎?」易弦縮了一下肩膀,一臉受不了。
青蛙是生命力很強的動物,用剪刀剪掉頭之後,身子還在不停地動,再拔掉心臟內臟,剪掉四爪,抓住靠近前肢的皮,向尾部一拽,就像給小孩脫連體褲似的,青蛙皮就脫掉了,露出粉紅色的蛙肉,洗凈之後用竹籤子三隻一串串起來,塗一點油,放在火上直烤就行了。
何田先給了它一隻,再給其他蛙肉上塗上鹽。
易弦看看何田,一低頭,直接從她手上吃掉了那顆黑莓。
沿著河岸沙洲向上走,是一片矮矮的灌木叢,跨過一棵半躺在地上的垂柳后,就能看見草叢裡的藍莓了。
烤了幾分鐘,青蛙肉由粉色變成白色,香味四溢,引得一直嫌棄臉的易弦終於露出了垂涎的樣子。
如果實在找不到桑葉,用葡萄葉也可以。但是葡萄葉的嫩葉太小,大點的葉片晾乾后纖維粗糲,口感實在不如桑葉,大多數時候只能用來包裹食物。但要是包上肉餡、米、香料,蒸熟之後也很好吃。
何田也給小麥帶了食物,是一個用胡蘿蔔、小米麵和各種動物內臟碎肉絞在一起蒸熟的窩窩頭,包在一片大竹葉里。
確實比松雞肉還好吃。m.hetubook.com.com
她低下頭,繼續尋找成熟的漿果,再捏到一顆黑莓時,心裏不由自主想,漿果薄薄的外皮下藏著多汁的果肉,這種手感,和他嘴唇的觸感有點相似……她再回頭偷偷看看易弦,就覺得他那張薄薄的嘴唇應該很柔軟。
何田故意用扇子把風往他那裡扇,「哎呀,好香啊!沒想到這麼丑的東西烤了之後這麼香吧?」說著還朝他擠擠眼。
很快就得給它們剪掉翅膀上的大羽毛了。
河流中的小洲在夏季漲水時變小了許多,上面長滿了各種水草和高高的蘆葦,一些小洲被完全淹在了水下,只露出幾棵樹的樹頂或是一叢蘆葦,河水碧綠清澈,前幾天的暴雨帶來的泥漿和枯枝腐葉已經沉澱了,在正午時分,陽光能照到水下三四米的地方,水中遊動的魚,飄蕩的水草,清晰可見,兩岸的水草綠樹,河心的小洲,天空緩緩移動的白雲,在草叢水面上掠過的蜻蜓,全都清晰地倒映在河水中。
「抓它們幹什麼?」易弦不明白,要是給自己家的池塘里增添點樂趣,豐富生物多樣性,抓蝌蚪不就行了?容易得多,一瓢下去就夠了。
摘桑葉時,他們從地勢最低的那棵桑樹開始,兩人一起摘一棵樹上的葉子。易弦的身高發揮了優勢,他可以隨意採摘,何田只能撿她能夠著的枝頭。於是他就只伸手摘長得更高的葉子。
桑樹長在一條小溪另一邊。
吃了麵包,再用水瓶接些小溪中流動的清水喝,松風清泉,全身的汗都像被吹走了,心情也格外舒暢。
這頓夜宵吃完,躺在棚板上入睡時,易弦聽到山澗邊傳來的幾聲蛙鳴,對著布簾另一邊說,「我又想吃青蛙了。」
帘子後面的人輕輕笑了一聲。
何田呆愣住,是啊,一個爬在另一個身上不久后,有的蠶蛾就死去,另一些蠶蛾產下卵也死了……她倒是在蠶蛾們不肯吃食物后擔憂過,看到它們這麼爬來爬去還天真地以為這是同伴想幫助同伴飛起來……後來看到它們不飛,又以為是在打架,還想分開它們……
她家太好認了,院子里搭著成排的架子,上面掛的全是麻。而且,還飄著怪怪的臭味。那是漚麻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