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撲朔迷離

阿全離開這棟樓的時間,是七點五十二分,前後只有不到五分鐘,大部分時間用在等電梯和坐電梯上。丁齊掏出自己的手機,那個謎之微笑表情發來的時間是八點四十六分,中間過了近一個小時。這說明在九點鐘之前,阿全並沒有失聯,他這段時間又去了哪裡、幹了什麼呢?
仔細分析石不全的行為確實很可疑。他和頂雲是在七點半左右離開的圖書館,正常的步速,從圖書館走到學校北門需要十分鐘左右,他大約是在七點四十與頂雲分開的。僅僅七分鐘后,石不全就進了公寓樓,這個速度是非常快的,說明他有事,而且很急。
去年三月份,丁齊在境湖大學的一位同事下班后說是有飯局,然後晚上突然失去了聯繫,找了兩天都沒找到,家屬就報警了。其實不報警還好,一報警卻查出他在看守所里,結果學校就知道了。
事情發生在凌晨三點左右,朱山閑和冼皓已經勸庄先生先回酒店休息了,並說有什麼最新消息一定會及時通知他。朱山閑與冼皓也回了各自的房間,他們被尚妮弄得有些神經過敏,但也不願意相信石不全真會出什麼事,更沒想到這裏也會出事。
根據各種痕迹分析,刺客最初應該隱藏在丁齊的那棟無人居住的小樓里,然後從後院相連的耳門潛入到這邊的後院,又無聲無息地摸進了客廳。今天不是周末,小區中住人的小樓還不到三分之一,尤其是朱山閑家這棟小樓,周邊都沒人住,也給刺客提供了潛入條件。
但是今天並不冷,阿全卻穿了一件夾克。單純看這一點倒沒什麼,阿全白天一直在圖書館的工作室里待著,那裡面的溫濕度都有要求,穿長袖夾克正好合適,可是他回來之後卻沒把衣服脫掉。
冼皓沒有關玻璃窗,只留了紗窗透氣,刺客揮刀將一面紗網切開撞穿而出,落在後院的竹林中迅速逃離。也正因為冼皓沒有關窗,所以才聽見了後院傳來的些許動靜,及時做出了反應,沒讓刺客討著便宜。
譚涵川和丁齊從保安值班室出來之後,當然沒有上樓回公寓,那樣在監控中就等於暴露了身份,他們到了樓外的馬路邊說話。丁齊皺眉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阿全其實是有自己的私事要處理,並不希望被別人知道……我們這麼做,是不是在調查他的隱私?」
譚涵川又取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然後道:「還是聯繫不上他,不在服務區。這都一點了,他還沒辦完事嗎,難道在外麵包夜?」
假如正做大保健的時候被警察掃進去了和_圖_書,在境湖市一般是罰款五千,第二天早上就會放人。但如果恰好趕上嚴打,或者是得罪了辦案人員,處罰有可能就會更嚴厲,拘留五天到十五天不等。總之標準是有的,但尺度不一,就看是什麼狀況了。
廟裡的和尚有偷肉吃的,也有真正的持戒修行者,頂雲自己過午不食,他請阿全吃飯只是覺得過意不去。石不全笑道:「怎麼能讓大師您請客呢,難道是帶著我去哪家飯店化緣嗎?」又搖了搖左手腕道:「這串天台菩提,已經落到我手裡了,可以頂多少頓飯了!」
工作已經完成了,時間還不到八點,照說石不全沒必要再住公寓,晚上完全能趕回朱山閑那裡。他可能是回公寓拿點什麼東西,也可能是自己找地方吃完飯去了,這是丁齊的分析。
他們沒有直接去十三樓,而是先下樓出去了,幾分鐘后再進來時已經簡單地化了裝,換了外套,大超市裡買的最便宜的那種,還各帶著一副很誇張的遮陽鏡擋住眼睛,棒球帽的帽檐壓得很低。
掛斷電話后,譚涵川問道:「老和尚的話可信嗎?」
譚涵川瓮聲瓮氣道:「原來丁老師也看出來,你原先干過刑偵嗎?通過一點痕迹,就能看出這麼多東西,難怪庄先生都曾特意誇過你的眼力。」
就因為丁齊認識的人中經歷過這樣的事,所以他才會又這種猜測。譚涵川輕輕搖了搖頭道:「假如明天白天還是聯繫不上阿全,也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是可能性並不大。且不說他是不是這種人,就算做了這種事,豈非一點眼力都沒有,難道還無法脫身嗎?」
阿全進門時夾克的拉鏈是敞開的,可是從公寓里出來后,衣服卻拉上了。難道這短短不到十秒鐘的時間,他就是為了進屋拉上上衣的拉鏈?
十三樓的物業值班室里,值班的保安正在那裡打遊戲呢,突然聽見外面有敲門聲。保安很不高興地暫停遊戲起身,不知是哪個住戶的房間里的電錶又跳閘了,或者是水管突然壞了,大半夜敲門往往都是這種事。
他們平時並不關客廳後面的門,因為來往出入小境湖已經習慣了。冼皓當時在房間里,並沒有鎖門。刺客的動作很輕盈也很快,擰開門閃身就進去了,黑衣蒙面,右手中提著一把匕首。
丁齊:「我倒寧願事情是這樣,說明阿全並沒有遇到什麼意外,只是有點衝動沒忍住而已……他會不會是遇到仙人跳了?」
譚涵川:「當然有這個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丁老師,你剛才還有什麼發現嗎m•hetubook.com•com?」
丁齊:「這莫名其妙的,值班的保安會配合嗎?」
譚涵川:「我不是故意要懷疑誰,假如阿全真遇到什麼意外狀況,頂雲大師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這就是一條追查的線索。但願阿全沒什麼事,明天早上自己就回來了,否則我還會再去找那個和尚的。丁老師,這棟樓里應該有監控吧,我在電梯和走廊里都看見了攝像頭。」
譚涵川:「用我自己的辦法……這裡有帽子嗎,帶沿的棒球帽之類?」
石不全究竟在公寓里拿走了什麼,有必要搞得這麼匆忙而神秘嗎?肯定不是丁齊的東西,丁齊在這間公寓里本來就沒放什麼東西,日常之物都已經搬到朱山閑那裡去了。所以丁齊剛才才懷疑,阿全有什麼隱私讓他們給撞破了。
沒想到老和尚立刻就回了:「丁施主有何事?」
刺客的左肋中了一刀,他算閃身很快了,刀尖只是堪堪刺破衣服劃開了一點皮肉。刺客受的傷絕對不算重,可是刺殺不成卻被人反過來偷襲了,這可是行刺的大忌。見先機已失,刺客並沒有絲毫的纏鬥打算,閃身躲避刀尖的同時就已經飛躥出去,穿過窗戶逃走了。
丁齊突然又有了一個很荒誕的想法,會不會是阿全帶著和尚去做大保健了,結果雙雙讓警察給扣了進去,假如是那樣,樂子可就大了……事發突然,也難怪他會胡思亂想。阿全本來應該在公寓里休息的,結果人卻不在,這情況便不對勁。
石不全沒讓頂雲請客,他們一起離開的境湖大學,從北門出來的,時間在七點半到八點之間。頂雲和石不全在校門口就分開了,他直接回了閱江寺。根據頂雲的回憶,石不全當時走的方向,是穿過地下通道往北,那就應該是回公寓了。
聽了丁齊的推斷,譚涵川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皺眉道:「我寧願一開門看見阿全是喝醉了,正在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手機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頂雲大師的回答卻讓他很失望。就在今天,阿全仿製經卷的工作終於完成,為了儘快收尾,他連晚飯都沒吃,一直忙到晚上七點半,頂雲當然也在一旁陪著。終於將最後一卷《法華經》交到頂雲手裡,頂雲是連連稱謝,並說要請石不全吃飯。
丁齊:「阿全離開時在身上藏了東西,他進屋就是去拿東西的。」
譚涵川:「你覺得阿全有可能嗎?」
丁齊:「樓下街對面有賣的,還有衣服和鞋呢。」
丁齊苦笑道:「阿全的本事,他不摸別人的兜就謝天謝地了,誰和圖書能偷他的東西?」說著話又走回門口揀起那張小卡片道:「老譚啊,他會不會去幹這種事去了,所以才關機聯繫不上?」
丁齊:「平時看著不太像,但也說不準啊。再說了,他是一個資深宅男,目前尚是單身,准女友也不在身邊。其實他跟尚妮還不算正式男女朋友呢,在這種時候上點火很正常,也不算什麼特別嚴重的大錯誤。」
時代真是不同了,連和尚都用微信了,而且半夜不睡覺還在那裡刷手機,否則不可能回得這麼快。丁齊直接撥通了頂雲的電話,開門見山道:「大師,我有急事找阿全,卻怎麼都聯繫不上,他今天是和您在一起嗎?」
看視頻的時候丁齊就注意到了,阿全離開時夾克里應該藏了東西,這東西的尺寸應該比較大或者說比較長,兜里揣不下,所以要藏在衣服懷裡。假如不是已經有了判斷,單純看監控錄像是很難注意到的,但已經有了推測,便不難看出端倪。
譚涵川做事足夠謹慎,之所以要花幾分鐘先下樓換了裝再進來,就是不想留下被追查的證據線索。做這種事是不得已,事急從權,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保安開門時沒有關電腦,連輸密碼都省了,他們查到了今天的監控記錄。
丁齊嘆道:「是呀,這小子精明得很,但是在那種時候,也未必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啊……我說這些,是寧願他不要出別的事。」
這保安連自己都懵了,根本沒想到報案,因為屋子裡啥都沒丟,他甚至都沒有去翻門外走廊上的監控記錄,乾脆睡覺了。
丁齊低頭道:「我的工作就是觀察和分析,既從心理特徵推斷行為特徵,也從行為特徵推斷心理特徵。我的導師還一位犯罪心理學專家,研究心理畫像技術,協助過警方做過不少案件調查。我是導師的助手,陪他看過很多次監控錄像,對這些並不陌生。」
但是刺客進屋后就是一愣,因為屋裡根本沒人!「沒人」只是一種感覺或者說錯覺,他隨即扭頭就發現了冼皓。冼皓站在門后靠牆的另一側、剛屋進視線掃不到的地方,她已有所警覺,提前就做了準備,手中短刀早已出鞘。
譚涵川:「最好就是在哪喝多了,手機也沒電了……他這陣子不是在幫閱江寺的頂雲和尚仿製經卷嘛,可以問問頂雲和尚,是不是他倆去幹什麼了?」
朱山閑當時正在樓上房間里打電話,聽到動靜才衝下了樓。
保安也沒多想別的,甚至連貓眼都沒看,直接開門道:「誰呀?」
監控視頻的圖像質量並不是很好,看www.hetubook.com.com不清石不全的表情,但他的確很匆忙。情形和丁齊先前推斷的一樣,石不全開門進屋后只過了不到十秒鐘就出來了,把門一帶便匆匆離去。公寓樓的大門口也有一個監控鏡頭,可以看見阿全離去時的背影。
樓里的監控有兩種,一種就是實時監控並不保留錄像資料,另一種與行車記錄儀類似,是在硬碟上保存監控錄像並定期刪除刷新。一樓門廳和二十二樓走廊的監控都有記錄,阿全是在晚上七點四十七分走進這棟樓的。
事先已經觀察過樓里各個監控鏡頭的位置土,他們走過的時候,都刻意低頭或扭過身子避開了面部。
譚涵川還告訴朱山閑,他們也給頂雲和尚打過了電話,並看了公寓樓監控記錄,確認阿全是在七點半左右離開的學校圖書館,先回了公寓一趟,然後又匆匆離去。丁齊就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丁齊:「物業有監控,辦公室在十三樓,夜裡應該有人值班。」
他就覺得眼前一花,什麼都沒看清,然後又是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等他恢復清醒時,發現自己竟然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只覺得脖子好酸,好像是落枕了。剛才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打遊戲打得太累了,結果出現幻覺了?
所謂的黑活是什麼意思,譚涵川並沒有解釋,但丁齊也不難猜測。僅僅看剛才進值班室調閱監控記錄的那一幕,這位中科院的研究員,恐怕也不僅僅只干過研究工作,動作簡直太熟練、太利索了,那保安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
丁齊又做「合理」推測道:「那會不會是正在辦事的時候警察突然來了,掃黃打非被掃進去了?如今正在看守所里蹲著呢!假如是這樣,聯繫不上倒也正常。原先我們學校有個老師,去年三月份就突然失蹤了五天,家屬急得都報警了,後來才知道是這種情況。」
話還沒說完呢,就聽朱山閑發出一聲驚呼,然後又是一陣雜亂的聲音,他在那邊語氣很急促地喊道:「這邊也有狀況,你們趕快回來,不要讓丁老師再落單!」
「這個刺客好像很怕暴露身份,他發現我已經有防備、一擊不能得手,第一反應就是立刻逃走,根本沒有打算跟我接著動手。」這是冼皓做出的判斷。
學校北門口有很多飯館,正常情況下,石不全應該找地方先吃飯的,卻匆匆趕往公寓拿一件東西……
譚涵川似是喃喃自語道:「阿全一定是有事,就不知道是什麼事。但願明天他自己就回來了,假如他不說,我們也別問了,誰還不能有點隱私呢?江湖八門中人,https://m.hetubook.com.com其實不足為外人道的私事都很多。我們平日都做正經行當,但有時候也難免會幹點黑活。」
就在這時,譚涵川的手機震動了,是朱山閑打來的電話,問他們情況怎麼樣了?譚涵川想了想,並沒有說出可能涉及隱私的推斷,但也如實告訴朱山閑,阿全並沒有在公寓里睡覺。
已經夜裡一點多了,但丁齊還是給頂雲發了條微信:「大師,您休息了嗎?」
譚涵川和丁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立刻開車趕往南沚小區,在路上他們又撥通了朱山閑的電話,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原來就在朱山閑給譚涵川打電話的時候,居然有人潛入那棟小樓行刺,刺殺的對象是冼皓。還好刺客並沒有得手,反而被冼皓刺傷后逃去。
假如石不全想藏什麼東西,當然不會讓人看見,丁齊是通過觀察分析得出的間接推斷。六月末的天氣已經很熱了,大家穿的都是單衣短袖。但是碰到陰雨降溫天,晚上起風偶爾也會有點冷,所以有人也會換上長袖衫或外套。
丁齊苦笑道:「根據經驗,我沒聽出什麼問題來。當然了,心理醫生又不是神仙,沒有聽出問題並不代表就沒有問題。假如老和尚沒問題,他也沒必要騙我們;假如他有問題,也別指望問出實話……譚師兄,你是在懷疑頂雲大師嗎?」
飄門秘傳的隱峨術,並不能真正做到隱身,但這一瞬間讓對方感覺屋裡並沒有人,已經足夠冼皓髮起偷襲了。刺客左手推門進門右手拿著匕首,冼皓在他的左側一刀刺來,刺客再想想先發制人已經來不及。
譚涵川:「我們這就去調閱監控資料。」
他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五點多,天都蒙蒙亮了。除了不在鏡湖市的尚妮和下落不明的石不全,其他七個人都聚在了小樓中。
譚涵川點頭贊同道:「的確是這麼回事。我根據冼皓師妹的描述回現了當時的場景。刺客站的位置離窗戶還很遠,閃開一步避開冼師妹的刀,擰腰就躥進了後院,躍在空中還能及時揮刀切開紗窗,身手應該相當不錯,但他卻絲毫沒有糾纏。」
這位老師也是不走運,趕上了嚴打,甚至有可能是碰到了釣魚執法,還跟警察吵起來了,結果就被拘留了五天。在關進去之前通常會給一次與家人聯繫的機會,以體現人性化執法。但這位老師覺得丟臉便沒有聯繫,他也不想讓別人知道,結果還是鬧得學校里人盡皆知。
譚涵川哭笑不得道:「別看阿全是個宅男,但要分跟什麼人比。就那些雞頭玩的仙人跳,在阿全面前還不夠看的,說不定誰收拾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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