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來龍去脈·楚源喂招

見眾人皆已就坐,楚徵陽摸摸頷下的鬍鬚,慢條斯理地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首先,玄玉暗中挑撥,唆使李旭生悔婚的事,是我這幾天聽光國說的。」
「多謝源叔……」楚徵陽起身謝道。
楚雲舒卻遲疑了一下才起身。
楚徵陽佯怒道:「你說得倒是輕巧,什麼叫做我連幾塊糕點也捨不得?你以為這酒香糯米糕好做?你嫂子是將糯米搗碎了,再用谷酒三浸三蒸,忙了一整天,才有這般酥軟醇香。你倒好,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圍著蒸籠打轉了,你現在卻有得吃就別說風涼話了!」
「算了,就當陪我這兄弟解悶吧,反正這回上門就是給其他人看看,在這裏留得越久,效果也就越好。」李旭生無奈地想道。
「你昨天臨陣突破,一拳就將劉正南那廝轟得飛出去,經那些參加宴會之人口口相傳,如今益陽城裡已經是人盡皆知了。」李天勝笑道。
李天勝亦不慌不忙走下場來。
「老爹啊!」楚雲舒喚道,「我問你傷勢如何,你卻羅里吧嗦告訴我這麼一大堆不相干的東西,以前你沒有這麼婆媽啊!」
李浩文又朝李旭生笑道:「你啊,不到有事的時候從不上我的門,說吧,這回又要我做什麼?」
楚徵陽含笑看了他一眼,露出很欣慰的神色說道:「你能時刻想著武學的事,老爹我很高興啊。這一戰我和你天勝叔從昨天起就開始反覆討論了,不過三素雲掌果然玄奧異常,我挨了一掌,除了隱隱有些感受到她掌力運勁的變化,至今也沒想出什麼好的應對法子,我現在不能比劃,你要想了解詳情,找你天勝叔吧。」
李浩文眉開眼笑道:「那是,那是,我們是什麼交情!」
父子倆正說著話,忽然屋子外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徵陽哥,我又來看你來了。」是李天勝的聲音。
他這樣想著,屋檐下楚徵陽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呆了一會,才低喝道:「雲舒,我有話對你說。」
「這回你和老爹拿玄玉開刀立威的事,你們事先可是半點風聲也沒有露啊!」
楚雲舒望向他,楚源立於西面,陽光從他背後照下來,給他披上了滿身金光。
「李彥和的父親李浩文和旭生是好友,若說李彥和與李旭生有仇,委實難以令人相信;而且李彥和家累世長老,不比尋常人家,倒不好隨便下手探查。」楚徵陽沉吟道。
李天勝從外面施施然走進來,靠著楚徵陽坐了下來,甫一落座,就順手從桌上的碟子里捏起一塊酒香糯米糕往嘴裏送。
「這事事先不告訴你,是我拿的主意。」楚徵陽接過話頭道,「本來就是我找人開刀立威,與你關係不大,為防你分心,就未曾告訴你。」
楚徵陽臉上頓時露出十分古怪的神色,遲疑了一陣才說道:「這裏頭的事真是一團亂麻,叫我也有些琢磨不透,正好天勝你也在這裏,我把前前後後給你們說說,大家一起合計合計,薇環!」他叫道,「你也來。」
「接下來的事?」楚雲舒看著另外兩人,問道,李薇環和李天勝都是一臉雲淡風輕、波瀾不驚的樣子,顯然是已經聽過了。
「哦……那楚雲舒那小子呢?」
楚徵陽臉色古怪,心中複雜:兒子的成長超過了他的預期,並有了和自己並不相同的主張,這滋味究竟是什麼,還真是難以分辨清楚。
「這一下午算是完蛋了。」李旭生和李彥和對視,彼此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這個信息。
見楚雲舒已經擺開架勢,使了個靈蛇拳中的起手式「蛇盤式」,李天勝笑著喝道:「雲舒,你可看仔細了!」說著,一步衝出,兩人間一丈多的距離,竟被他一掠而過,同時李天勝左手借這一衝之勢迅捷無倫的拍出三掌。
楚徵陽只好笑笑,算是領教了這位被人稱作「茅坑裡的石頭」的楚家長老的性格,果然是又臭又硬。
「來得好快!」楚雲舒心中驚道,他只覺眼前一花,李天勝左掌已經幻出三道掌影攻到。
「請楚老指點。」楚雲舒兩眼炯炯,看著楚源道。
楚源「嘿」的一聲,一提左腿,做金雞獨立勢,護住下身門戶,而後小腿猛然發勁外彈,硬接楚雲舒來勢。
「多謝源叔指點。」楚徵陽起身行禮道。
李天勝朝他苦笑道:「方才這一下,就是我和你爹的全部心得了,要像昨日玄玉那般,掌力連綿不絕,我做不到。」
李天勝接過啜了一小口,笑道:「徵陽哥你也太小氣,這次因為你受傷,我可是被你拴在這裏了,雲舒的生死斗不結束,我是沒法回常德了,你卻連幾塊糕點也捨不得。」
李天勝站起來笑道:「我聽說你和李富貴打鬥時臨陣創出一招『遙指天門』,連你老爹在猝不及防下都著了道,我也想見識見識呢。」
兩人遙遙相對而立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間相隔一丈左右。
「去吧。」楚徵陽回過神來,朝他說道,「楚長老這是存心指點你,他的一片心意別辜負了。」
楚雲舒扭頭去看楚徵陽,見後者亦是目瞪口呆。
「我聽老爹的。」楚雲舒一口應道。
王昌文自然是謙謝不已,李彥和陪坐一旁,神色亦是十分熱情,全無半點可以指責的地方。
楚風萍沒好氣地說道:「我被某隻連續進階的妖孽刺|激了,正苦練降妖除魔的本事呢。」
兩人又說了些閑話,李旭生才轉入正題,道:「昨天百宜苑飛英會上,徵陽兄和我那雲舒賢侄大展神威,徵陽兄將玄玉大師一對招子摘了,雲舒亦是不凡,一拳就取了劉正南性命,想那劉正南,當年也是參加過藍山峒一戰的好手,碧鷲掌法在城裡也小有名氣,卻不想最後死在一個後生小輩手裡。唉!他們倆父子這麼一鬧,在城裡威勢大漲,我就只好厚著臉皮帶了昌文到你家來借虎皮了。」
楚源又對楚雲舒道:「雲舒,你也不錯,劉正南一個鐵布衫二十七層的好手被你一拳斃命,雖然臨陣突破也有幾分運氣在內,不過也可窺見你平日積累之厚。」
「老爹還有何吩咐?」
李旭生瞥了他一眼,又道:「再說了,我要有什麼事,還用得著我上門找你,你不上門找我才怪!」
楚雲舒想著,拉響了書桌邊的暗鈴,等下人送上食水。
李天勝搖搖頭,只笑著又捏起一塊送到嘴裏。
「你不必謝我。」楚源揮手打斷楚徵陽的話道,「你功夫不到,我推薦也沒用,你功夫到了,我不推薦,也有別的長老推薦。」
「什麼?」
三人在屋檐下曬了一會兒太陽,就見得楚風萍一路小跑溜了進來。
望著楚雲舒走入靜室,楚徵陽不由以手覆額嘆道:「這小子!」
「昨日楚源長老來后,特意看了你,你既然已經無恙,等吃過午飯,就隨我到他府上道個謝吧。」楚徵陽淡淡道。
楚雲舒心中點頭:「光國叔是父親的好友,必不至於信口開河,至於這個消息的來源,他和李旭生關係密切,可能能聽到一些風聲……」
楚徵陽正以為他想通,準備再開導幾句,誰知道聽到楚雲舒忽然笑著說道:「老爹,你不妨查一下王昌文每天行功幾次,這個根據李家每天的特定食材和藥材的消耗情況是很好查的。」
李天勝笑著勸解道:「我看楚雲舒這小子行事頗有章法,依他之言查查就是,看看他說的這個『一張一弛』是否確有道理。」
「果然,昨日打出來的那一拳已經超過了技巧的範疇,而變成一種煉體功法了。這一拳看似普通,可是施展時不但能鍛煉肉體,更能將全身勁力匯聚到一處,由此爆發出可怖的威力,這一拳,怕是有了煉筋境界武者一擊的威力,只可惜,囿於我目前的境界,這門煉體功夫只有煉皮的部分,後續功法還未能推演出來。」
「天勝啊,進來吧。」楚徵陽應道。
「坐下,坐下。」楚源將手做下壓狀,道,「你身上傷還沒好,不必如此拘禮。」
楚雲舒站起身來,心中想道:「楚源還真是,只因為我昨日飛英會上表現出來了不一般的學武天分,他的態度就大不同呢。以前僅僅是因為老爹,現在是我也被他看上了。我算是第一回知道,愛才居然也能愛得怎麼勢利。」
他這話雖然還有些不盡之處,可是並無虛假,楚雲舒醒來后即精神內照檢查了一番自身,發現自己雖然進了一階,但是那一拳卻似乎透支了不少生命潛力,對身體的損害,特別是對臟腑的損害非常明顯,因此這幾日只能靜養,同時適度行功。
「暫時也只能如此了。」李天勝嘆道。
李浩文生得白白胖胖,嘴角常帶著溫和寬厚笑意,他是個極無主見的人,不過身為出水蒼猿李銘的獨子,加上兒子又出色,頗有乃祖風範,祖孫二人相繼操持府中大小事務,所以他是無論何事一概不管,每日過得十分舒心盡意。
「哦?」楚雲舒眉頭一挑,知道這位勝叔對外人雖然極陰冷,但是對自家人卻言笑無忌,於是配合地問道。「這是怎麼個說法?」
「老爹,你傷勢怎樣?」楚雲舒忽然正色問道。
腿爪相接,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楚雲舒右爪如中鐵石,一股凜然大力如飛炮發石,向他襲來!
「呼!」楚雲舒吐氣收勢,將拳收回,感受著周身江潮般涌動的勁力漸漸回落,同時心中充滿了喜悅。
李旭生瞪眼道:「你這話可不對,上回我給你送來天滄閣刻的一套《龍洲漁話》時有啥事?上上回給你送來《沅江縣誌》的時候,有啥事?」
李旭生心中苦笑:「我這兄弟,這獃氣越發重了。」
「你和-圖-書就不多動動腦子。」楚徵陽低聲罵道,「源叔他老人家剛才只說是劍下有死無生,可沒說楚廣澤大開殺戒,把旁觀者也殺了。」
「不過你切不可因此大意,王昌文雖然論功夫修為不如劉正南,但他是靈應峰弟子,手中的絕活可不是劉正南這種小門戶出身的武者可比的。」楚源緩緩道,聲色嚴肅。
楚雲舒故意誇張的拍了拍胸,道:「這就好,我放心了。」說著,暗中張開了陰陽眼,他雖然功夫有所精進,陰陽眼卻未進步,仍然是一日之內只能用一次,而且時間極短。
「薇環,你叫風萍來看看。」楚徵陽對李薇環吩咐道,接著他又高聲道,「天勝,雲舒,你倆等等風萍。」
楚風萍為之氣結。
楚徵陽一愣,全然沒有想到楚雲舒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練武場上,楚源已經穩穩站定,他也未擺什麼架勢,只是雙手背負,等楚雲舒下得場來,他微微一笑道:「來,三招之內,我不出手。」
「叔,這話留著你贏了再說吧。」楚雲舒說著邁出了堂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徵陽哥的推測很有道理,若我是李旭生,所求不過是退婚,雖然也是大傷兩家感情,不過若是為瑤佳前程著想,也未必不能贏得大家的理解,實在不必故意上門羞辱雲舒,如果說沒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要把水攪渾,李富貴肆無忌憚的行事那就叫人難以理解了。」李天勝亦沉聲出言分析道。
「隨我去練武場,我試試你的功夫。」楚源站起身來,淡淡說了一句。
「老爹和天勝叔的看法有道理。」楚雲舒介面道,「不過,那位好心送我《伏虎拳譜》的小蒼猿李彥和亦不可忽視,這人殷勤得實在有些過分了。」
楚徵陽以手覆額,道:「我就知道你是打著看我的招牌來順東西吃。」
「雖然是個謎,在我看來也不過數種情形。」李天勝冷冷道,「一是這人和王昌文有仇,二是和李旭生有仇,三是目的和玄玉一樣,存了攪渾水的心思。」
楚雲舒尷尬一笑,心中卻想的是:「楚長老把這路劍法渲染得如此可怖,我若不插科打諢一番,豈不是弱了士氣?」
「那好,你先去練功吧。」楚徵陽笑著朝他揮揮手道
「雲舒。」楚源忽然喚道。
「多謝楚老。」楚雲舒在心中牢牢記住了「野人醉劍」的名號,他再一次感到了信息閉塞的苦悶,「喵的,咱這就是鄉下人啊!老爹功夫雖高,可是底子淺,不給力啊……」
楚雲舒撇撇嘴,轉身繼續向靜室中走去,他心中想道:「上次不過是說了一句『骨為髓府』,就差點露餡,這回要是我直白說出五穀濁氣侵染臟腑來,那還不翻了天?一次可以推脫說是無意聽到,兩次呢,還是無意聽到,這就侮辱老爹的智商了。所以,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只說結果,不講緣由。」
李薇環在一旁聽著眾人討論,並不說話,她性情本來溫婉,因此對這些事沒有什麼高明的主意。
楚雲舒眼中閃現出一種不可捉摸的神色,淡淡道:「我也是方才靈機一動,才有一點模糊的感覺,畢竟,玄玉跟隨太妙十余年,而這回太妙真人返回師門,卻只帶了新收的瑤佳,很難說玄玉心中沒有別的想法……」
楚源點點頭道:「別的不說,就我所知,當年楚廣澤一路野人醉劍湘北一帶可是名氣不小,王昌文作為他唯一的弟子,很難說不會這路功夫。」
「一拳轟飛劉正南?」楚雲舒搖搖頭,「這謠言也傳得太離譜了,那是劉正南使碧鷲橫空飛撲下擊,被我一拳搗中面門,他在空中無處借力,所以往後飛去,怎麼就傳成我把人家轟得飛出去了?不過,先不忙說這個,我有件事要請教老爹和勝叔你啊!」
楚雲舒一句話說完,施施然下到場中,對屋檐下的李天勝行了個拱手禮。
「楚老過獎了。」楚雲舒亦欠身答道。
「原來廣澤兄『無生劍客』的名號是這麼來的,我只知道他劍術精奇,卻不知道他是憑這一路野人醉劍闖出的名頭。」楚徵陽接過話頭嘆道。
「怎麼可能?」楚雲舒滿臉詫異道,「老爹一身鐵布衫功夫已經到了剛柔相濟的地步,這回還生受了一掌;勝叔你功夫是差一點,但是手上也到了化剛為柔的層次,你們兩人討論了一天,就只悟出這麼一點東西?」
楚雲舒失笑道:「風萍,你聽過一句話沒有?」
楚徵陽輕哼一聲,伸手將碟子取走了。
「我以為對他如今不必多做考慮,只要小心防備就好,一則畢竟現在他還是擺出一副站在我們這邊的樣子,二則也確如老爹所說,李彥和家累世長老,益陽城內人脈甚廣,要探究他的事確實不容易。」楚雲舒笑道。
楚雲舒一愣,問道:「這野人醉劍是什m.hetubook•com•com麼功夫?楚老可否細說?」
楚雲舒一眼掃過在場幾人,見只有自己一個小輩,便知道老爹是把他當大人了。想想原因,多半是這幾天來自己在修為上連接突破,於是家中地位也水漲船高吧。
李彥和笑了一下:「父親,你要是頭幾天問我,我還答不上,不過因為這幾天他和昌文賢弟比斗的事關注了一下,他在昨天斗劉正南時進了一階,大概是鐵布衫十層的樣子。」
誰知道李天勝又找上了他,只聽得李天勝笑嘻嘻地說道:「雲舒,這回你在益陽城裡可謂是一戰成名了。」
楚雲舒暗中觀察楚徵陽左肩處的氣血流注之情,見一切果如楚徵陽所言,並無其他隱患,方才真正放心。
「既然每次都劍下不留活口,別人怎麼知道他用了這路什麼野人醉劍法。」楚雲舒嘀咕道。
「噗……」卻是楚雲舒笑出聲來:「娘,這事有什麼不好解釋的,挑撥之事,固然對玄玉而言,應當極其隱秘,可是對李旭生而言,要決定是否退婚這等大事,不正應當仔細參詳么,光國叔和兩家都交好,又人品大家都信得過,李旭生找他商量,甚至必要時請光國叔從中斡旋,都是情理中的事情。至於玄玉的名聲,哈,為了瑤佳的前程,他連和我家的多年情誼都可以不顧,遑論其他?再說,光國叔也確實是謙謙君子,也就是這事同時關係我家,所以他才會相告呢。」
楚雲舒想著,耳邊繼續傳來楚徵陽的聲音:「至於光國得知此事的消息來源,卻是李旭生前些日子專程將他請到府上,親口對他所說……」說到此處,楚徵陽頓了一頓,才接著說道,「你們知道,光國和我還有旭生都交好,旭生要退婚,又搬出瑤佳的前途,他夾在我們兩人中間,也著實為難,他當時即勸過旭生,不過被旭生含混過去了,想找我吧,那些日子我又恰好帶了風萍去了一趟他親舅舅家,所以……」
就在李浩文眉飛色舞的說著些什麼的時候,楚源府上,楚徵陽父子亦和楚源相對而坐。
楚徵陽搖搖頭,苦笑道:「這回還是有些大意了,這三素雲掌果然厲害,打在身上連綿不絕,如江潮湧動,一浪高過一浪,層層疊疊似無窮盡,我這鐵布衫也是第六關的修為,能夠化剛為柔,可是被她掌力這麼一催,還是抵擋不住,怪不得這路掌法一掌三變全無破綻,奧妙原來就全在這掌力運勁之上;這些大派秘傳的功夫,果然頗有獨步之處,你老爹我挨了這一掌,才知道自己以前有些眼皮子淺了。」
「不錯!」楚徵陽點頭道,「雲舒說的是,這人的意圖還是一個謎。」
聞得誇獎,楚雲舒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我覺得有一件事需要弄清楚,那就是玄玉對楚婉說的這番話,就是昨天老爹學的那些,什麼『少男女最是思春年紀,須謹防情慾之害』這類的,從她本心來說,是對瑤佳善意地提醒呢還是另有它意?」
果然,他聽得楚源笑道:「徵陽,你這些年閉門潛修,雖然功夫上去了,可是交接的圈子未免還如從前一般狹窄,因此有許多消息並未聽聞,許多前輩掌故也不能知曉,這亦是你的一樁短處,不過等你做了宗門長老,人面廣了,加上族中藏書,就不會如此閉塞了。這次我已成功說服楚豪長老,使他同意推薦你成為我楚家長老,只需再有一位長老推薦,你這宗門長老的位子就坐穩了。」
「父親,劉正南學的碧鷲掌法並未得真傳,而是學的鐵布衫功夫,兩年前進階到二十七層,這兩年沒有動靜,估計還卡在這裏。」李彥和欠身答道。
「何事?」李天勝應道。
李天勝大笑道:「你小子口氣倒是挺大,要知道你叔我雖然比不上你老爹,將一身功夫煉到外家絕頂,可也有煉筋的修為,雲舒,你可不要連著幾次進階就飄飄然不知道自己幾兩重了。」
「雲舒。」楚徵陽忽然喚道。
楚雲舒搖搖頭,道:「那怎麼可能!昨天那一拳之後,我到現在還全身酸痛,估計是那一拳把我全身的潛力都壓榨出來了,這三五天我都要好好休息,每天只行功一次。」他說著,已經走進堂屋,朝靜室而去。
「雲舒這一番論斷極為精當!」李天勝笑道,「確實!玄玉是李旭生什麼人?值得李旭生百般為她著想?」他指著楚雲舒笑道,「雲舒你這性子不像懷安兄當年方正剛毅,倒頗有徵陽兄心思靈動、矯捷如狐的味道了。」
楚雲舒撓撓頭,道:「剛才本來想問昨天你和玄玉那一戰的具體情形,結果想起你還吊著膀子,就算了……」
「總之,李旭生那會兒和李光國談過之後,是打定退婚的主意了。」楚徵陽嘆道,「這傢伙,年輕時心志不定,錯過了習武的大好機會,現在www.hetubook.com.com有人說瑤佳也要面臨這樣關鍵的抉擇,他能做出什麼決定來,我是一點兒也不奇怪!他也是打的好主意,知道若是拿將退婚的事找我,則此事必不能迅速解決,所以就找了我出去這麼一個空子,直接威逼雲舒你!哼!只是,這人行事一向極有分寸,李富貴帶人打上門來,卻不像他的作風,這也就是我一直疑惑的地方,事有反常,其必為妖;方才你說玄玉可能不懷好心,倒是提醒了我,說不定李富貴的事背後是玄玉趁他出去在作怪,目的倒不是衝著雲舒,而是瑤佳,似乎是要把水攪渾的樣子,這樣一些事就好解釋了。」
「請楚老吩咐。」
楚源神色和緩,與平日嚴肅的樣子大不相同,他微微笑著,一手摸著自己的絡腮鬍子:「徵陽,你不錯啊!三素雲掌之下,反倒摘走了人家的招子。」
楚徵陽坐著欠身道:「源叔過獎了。玄玉修為不夠而已。」
他和李旭生是總角之交,兩人二十余年的交情,見面也沒有什麼客氣話,待下人奉過茶,李浩文輕輕啜了一口,合上盞蓋,先朝王昌文笑道:「這位是昌文賢侄吧,果然是名師高足,風度不凡啊。」
「原來是臨陣突破。」李浩文拍拍胸口道,「我說怎麼一個鐵布衫十層的小子把一個鐵布衫二十七層的好手放倒了,要說臨陣突破,也就是了,當年我們李家一位前輩也是和強敵做生死斗時臨陣突破,一舉克敵,這事還寫在族譜裡頭;還有……」李浩文說起書里的事就不由眉飛色舞。
楚徵陽聽了這話亦嚇了一跳:「三素雲掌是內家功夫?」
「雲舒你說得是。」楚徵陽點點頭道,「李彥和的事咱們就以靜制動為佳,不可打草驚蛇。」
他這話卻也不盡不實,什麼「靈機一動」、「模糊感覺」都是鬼扯,不過是昨天玄玉說話時,被他鬼仙靈覺感觸到此人心中除了一片憤恨,並無半點暖意,要知道當時玄玉可是說了許多維護李瑤佳的話,如此心口不一,說明什麼?答案自然非常明顯。
時間轉眼就過了午時,楚徵陽帶著楚雲舒往楚源家走去,臨行前帶了些四色糕點,聊表心意。
「一道金氣從九天貫穿而下!」腦子中閃過昨日幻境中的景象,心神契入其中,楚雲舒「嘿」地吐氣開聲,霎時沉腰坐馬,右拳向前平平擊出!
「哦?你這話是何意思?」楚徵陽眼睛一亮,發問道。
李薇環從裡頭出來,貼著楚徵陽坐了。
「勝叔?」見李天勝有罷手的意思,楚雲舒不由疑惑的叫出聲來。
而這時,李旭生亦領著王昌文到了李彥和府上,小蒼猿親自迎客,將這二位請到了他父親李浩文處。
楚徵陽搖搖頭,又點點頭,說道:「既然你都這麼說,那就查查吧。」說完,他扭頭對問楚風萍道,「風萍,方才你天勝叔那一手,你有什麼心得?」
他這一插科打諢,果然有些效果,楚徵陽瞪了他一眼,道:「傷勢倒沒什麼打緊的地方,不過是急切之間好不得,只能慢慢靜養。」
「這些人裡頭,只有我一個人是不明真相的咩……」楚雲舒在心底吐槽道。
李浩文忙陪笑道:「我說錯了,我說錯了。」他愛好不多,讀書藏書是其中最主要的一項,李旭生有時候找到什麼好的本子,也會給他送來。
「沒勁!」楚雲舒朝李天勝吐出這兩個字,「既然連著三素雲掌的一分神韻都模仿不出,那我還是練功去好了。昨天睡了一天,都錯過兩次行功的機會了。」
楚風萍搖頭嘆道:「換了我到場中,是絕對躲不過的。雲舒是越來越厲害了。」
「你能這樣想很好。」楚源笑道,「三素雲掌是黃庭觀的內家絕學,玄玉若不是天資不足,早就憑這路功夫晉級內家地步了,何至於這麼多年來還卡在煉筋的境界。」
楚雲舒在邊上覺得有趣,於是笑嘻嘻的看著兩人。
「這老頭,什麼時候選什麼位置完全已經是下意識的了。」楚雲舒在心中贊道,因楚源已經答應讓他三招,那又何必先佔住背光的位置,只能說他身經百戰,一切成了身體下意識的反應。
楚徵陽依言坐下。
「你還有何事?」楚徵陽問道。
楚徵陽嘆道:「雲舒你這話雖然並無半點真憑實據,卻也不無可取之處,若是這樣的話,接下來的事就好解釋了。」
「不錯,所以你這回只傷了一條膀子,真是好運,你要好好體味三素雲掌的掌力,對你日後晉級內家大有好處。」楚源提點道。
楚雲舒眼中頓時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看向李天勝。
楚雲舒默默站在靜室中央,對於此次行功的內容,先前起床的時候他就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不是鐵布衫,也不是新得到的伏虎拳,而是……
「滾!」楚徵陽佯怒。
楚雲舒默默聽著,深深感到和*圖*書楚徵陽話語中的一股不平之氣。
楚雲舒頭也不回,說道:「要我增加每天的行功次數,沒門!」
「那玄玉暗中挑撥的事,老爹你是怎麼捕到風的?」見楚徵陽如此說,楚雲舒就換了個問題,問起消息的來源來。
楚徵陽怒道:「你站住!你這幾天每天都是雷打不動的三次行功,叫你多加一次吧,你總是說什麼『文武之道,一張一弛』,現在居然連三次也不做了,改成每天一次行功,雖然老爹我承認你進步很快,不過這可不行,現在還不是翹尾巴的時候。」
下意識一個吸氣,楚雲舒猛退一步,閃開來勢,復將蛇盤式的架子擺開,卻未見李天勝追來,再一看,他已經住手不攻。
楚雲舒目光閃動,右爪並不變招,他知道楚源雖然也是外家絕頂修為,不過一身功夫大半在手上,因而存心要試試楚源的腿上的勁力。
想到此處,他暗中環顧場中各人,果然除了王昌文一個還搞不熟悉李浩文的脾性,李彥和已經露出一個苦瓜臉來了。
李天勝嘆了口氣道:「確實只參透這麼一點東西。我為了在功法上配合反手刀,手上功夫是以鐵指鉗功為主,輔以鐵砂掌功,出手時雖然快捷,但是絕無可能若這三素雲掌一般,勁力連綿不絕;而且,若是像剛才這般,三掌連發,則連速度也要降下去幾分。你老爹也說了,以他如今鐵布衫的修為,要使掌力連綿不絕的話勉強還可以做到,但是如還要同時快起來,則力有未逮。據我推測猜測,這三素雲掌不是任何一種大路功法可以催動的,鐵布衫不行,鐵砂掌也不行,至於大摔碑手更是不成。」
「要論真實功夫,這玄玉我估摸著不過是煉筋境界,絕沒有到煉骨的地步,可是她憑著這一路黃庭秘傳三素雲掌,就有了和我同歸於盡的資格了!嘿!好一招『紫煙上下三素雲』!若不是她半生安逸,未經生死歷練,現在你見到的就是老爹我的墓碑了!」楚徵陽嘆道。
李天勝接道:「方才我要是用反手刀,自然能一招制住他;不過換成那不倫不類的三素雲掌,就不成了。」
「此事奇怪之處就在這裏。」李薇環插話道,「玄玉行著暗中挑撥之事,本當極為隱秘,據光國的轉述,當時玄玉是借楚婉到觀中燒香的機會,單獨轉述的,事後又再三叮囑楚婉,說此事雖然對瑤佳前途有好處,卻畢竟壞了兩家婚事,於她名聲不好,所以請她務必保守秘密,楚婉也只將此事告訴旭生,可是旭生偏偏就把這事轉告了光國,要知道光國和徵陽交好並不是什麼秘密,這裏頭……」
「徵陽哥,你還真是精打細算。」李天勝止住向外的腳步,回頭調笑道。
「風萍。」楚雲舒招呼道,「怎麼方才都不見你?」
楚雲舒站住回頭,沉默不語。
楚徵陽站在屋檐下笑道:「那你會把昨天沒做的份補回來嗎?」
「這路醉劍是當年靈應峰祖師元和子張白醪所創,因他又號靈應野人,所以劍法以此為名,這劍法可不簡單,據說當年楚廣澤縱橫湘北,應敵無數,其中有十三次動用此路劍法,每次劍下都有死無生,他也因此得了個『無生劍客』的雅號。」
楚雲舒笑道:「絕不叫叔你失望就是。」
「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楚雲舒邊走邊想道,「昨天被幻境激發出來的那一拳,究其本質,也不是挪後作前,看似提前進階了,後面卻需花更多的時間靜養才能不留暗傷;若我不在昨天進階,則大約五六天後亦能踏入鐵布衫十三重的地步。不過,要說好處,也不是沒有,且不說多了一招犀利的攻擊手段,于下月初一的生死斗大有好處,就說那一拳之中所含的運勁法門,若是能細細體會,也十分有助於目前我鐵布衫行功謬誤的修正,甚至對於伏虎拳第一層的修鍊也頗有可參之處。」
楚源繼續說道:「這路劍法,據旁觀者說,奇詭異常,每每能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出劍,如神龍來去不知首尾,可惜我也未曾親眼一見,不能為你演示一二。你要在此處小心,不可輕忽了。」
楚雲舒搖搖頭,心中亦是複雜莫名:「天不從人願哪!」他想道,「我本來是打算用陰陽眼窺視三素雲掌奧妙的,可沒想到最後得到的卻是一段莫名其妙的幻境,雖然要比這三素雲掌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可是反而因為過於高深,要化用成適合我當前修為境界的修鍊手段,還是要多花許多工夫。」
李天勝咽下一塊糕點,這時一邊的楚雲舒已經轉到耳房中端了杯茶上來。
楚雲舒深吸一口氣,身形一矮,霎時貼地竄出,右手探爪,急攻楚源下三路。
李浩文扭頭問一邊的兒子:「這劉正南的功夫大概是什麼程度?」他平素不關心這些事,不過老友說起了就自然要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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