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火衝天·不速之客

張青丹接過話頭道:「雲舒,這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要知道你師傅平生不蓄家產,除了十二瓶玉骨行氣散並無長物,除你用了一瓶之外,另外十一瓶都藏在隱秘的地方,也不必擔心楚鴻能找到。倒是你,之前你帶了軟香玉離開,為何這時才到?」
楚雲舒冷笑一聲:「楚鴻,這才是個開始呢。」
楚鴻府上鬧出這麼大陣仗,縣城裡的其他豪門大戶豈有不派人探查的道理?只是事起突然,派出來偵測的探子一時間也摸不著頭腦,不過,原本清冷的街道上已經熱鬧起來了。
楚雲舒心中一動,訝道:「師傅的意思是要防著他星夜來襲?」
因為軟香玉雖然作為一個妓|女,身份不高,可是她畢竟是主家雇來的,楚富不能不在禮節上加以注意。
楚雲舒眉頭一皺,知道這安排中自己和楚風萍都放在後院,顯然含有保護的意味,不過雖然如此,他也未曾出聲爭執,無他,因為他要取的那件武器名為——欒香玉。
正因為有了這麼一個細微區別,所以家丁們選擇在牆后列隊應敵,等敵人翻過院牆,舊力已盡新力未生時再做突襲。屆時,敵人即便凌空灑射暗器,家丁也可用盾牌護住頭面。
楚源點點頭:「青丹這是老成之言。」說著,他偏頭問楚雲舒道,「雲舒,說說你的意見。」
楚源抬起頭,咽下口中的食物,笑道:「回了?坐吧。」說著指了指張青丹邊上的位置。楚雲舒坐了。
楚源這話說得極有道理,楚鴻雖然是外家巔峰武者,尋常武者要想倚多擒殺之十分困難,但是畢竟不是內家高手,若是被百十人結陣圍上,除了逃之夭夭,也別無他法。而跟他來的武者更沒有他這等本事,要是被人圍住,只怕跑都跑不掉。
楚徵陽輕輕道:「我已吩咐角樓上的人仔細守夜了。」
楚雲舒心中回憶片刻,便知道這世界雖然和地球上極其類似,但是畢竟還有些差別:比如現在,若是在地球上,家丁們必然會登上內側牆頭,以遠距武器接敵;不過在這世界上,武風大熾,像這三米多高的院牆,也許對地球一般的軍士而言,如不藉助器械,絕難攀爬,可對這世界的武者而言,僅僅憑著輕功縱躍之術,就能視之如平地,那時家丁若站在牆頭,因牆頭狹窄,不能盡情施展功夫,反而和敵人向上攀爬的劣勢抵消了。
張青丹笑道:「你也是小看了你家老爹。他雖然傷了一隻手,可還是威猛得很,我和你師傅闖進去的時候,他正和天勝兩人雙戰楚鴻,嘿嘿,現在那邊再多了你師傅,楚鴻要咬動可不容易。」
論楚懷安當年的財力,自然不應當如此簡陋,不過楚雲舒卻是知道,因為當年父親划拳輸了,所以錢財都用到老爹那邊的靜室上頭去了。
「你說吧。」楚徵陽目無表情道。
夜裡看不清著火處衝天的濃煙,但是被熱風吹到半空的火劫黑屑卻飄飄洒洒,越過重重樓宇,最後落到楚雲舒面前來。
楚雲舒看著眼前的探子兩眼突出,五官流血栽倒在地,不由一笑:「不知死活的東西。」
三人於是急急向正門一邊的東南角樓趕去。這一群不速之客是沿正街南下,進入楚徵陽所在的崇德坊,再走金水巷,自東而西,因此必然先要經過楚府東南角的角樓,楚源等人決定在那裡和來客打打招呼。
他嘆了這一聲,卻沒有多的動作。
「我們知道這事確實和我們無關,但是楚鴻不會這麼看,別人也不一定會這麼看,現在的關鍵是我們要討論下一步如何向楚族的長老們證明我們的無辜,同時,我們還要防住楚鴻發瘋。」張青丹沉聲道。
楚雲舒眉頭微皺,道:「老爹終究是帶傷在身,先前楚鴻或者顧忌他自家的身份地位,所以和老爹他們單打獨鬥,現在咱們這麼一闖,十有八九楚鴻不會再顧什麼江湖規矩了。因此師傅那邊還是要小心些才好。」
漸漸天邊一點紅光湧起,然後化作衝天的火柱,遠處的人聲隱隱傳來,都呼喝著「走水了」、「快救火」這樣的話語。
穿過這條狹巷,不多時,楚徵陽的府邸就在眼前了。楚雲舒回頭吩咐欒香玉道:「你先去我的院子等著。」
楚雲舒走在前面,也不回頭,只輕輕吩咐道:「香玉,富伯年紀大了,你要好好照看他,還有其他人,也要盡量服侍,不要怕什麼。你和富伯先去後院我娘那裡,我去角樓看看。」
楚雲舒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楚源見眾人沉默,接著說道:「這一回,楚鴻率人去追我們的時候,被不明人物乘虛而入,家中被燒成一片白地不說,還死了好幾個人。恐怕,楚鴻要將這筆賬算到我們頭上了。」
楚源又道:「先吃飯,吃過飯再議事吧。」
「是!」
這份養氣的功夫,叫坐在席首的楚源不由心中驚訝。
欒香玉低頭道:「老爺的傷勢,婢子還要親眼見過才知hetubook.com.com。」
「問題是,他前腳追我們出去,後腳就被人打進來,這樣的巧合,不能不讓人懷疑我們和另外的人早有默契。」楚徵陽嘆道。
楚源雖然對張青丹擅自答話有些不滿,但是想想也並未再多說什麼,他淡淡回答道:「這夥人進了坊門之後,就直撲金水巷,朝這裏的正門而來。」
自殺死李富貴之後,這些天中,楚雲舒還是第一次回到自家老宅。
楚雲舒笑道:「那好,等會兒咱們到家了,你去看看。」說到這裏,楚雲舒頓了一頓,「難得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就把楚鴻的家底弄得一清二白,真是不容易。」
「哦?能入得你的法眼,自然不是凡物,你為我說說。」楚雲舒早就見到她背後的包袱,也大致猜到了包袱的來由,現在聽欒香玉果然如此說,心中歡喜,溢於臉上。
後院的正廳內,本來置辦了一桌酒席,因主人們的紛紛離席,桌上的菜肴都冷了。不過楚雲舒到廳門口的時候,裡邊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出了大廳,氣氛頓時不一樣了:楚徵陽已經在台階上開始召集家中的下人;李薇環和她的侍女小茵則在另一邊彙集使女,楚風萍侍立一旁;楚源和張青丹手持兵刃,大步向外走去。
楚雲舒起身歉然道:「連累師傅您了。」
楚雲舒將自家老宅的所在細細吩咐了,然後說道:「你去吧。」
楚徵陽低聲道:「我晉陞外家巔峰不久,三石弓一時難得。就這裏頭存的二石弓,還有從前懷安留下的遺物。」
「四瓶傷葯,治刀傷的觀音膏兩瓶,治內傷的珍玉散一瓶,治骨傷的金絲膏一瓶。這四瓶葯大半是少林派的傷葯,也不知道這位飛天劍客和威名赫赫的少室禪林有何關係。」說到最後,欒香玉嘻嘻一笑。
「我也沒問他,他也未自報家門。」楚雲舒笑道。
一邊李天勝繼續說道:「楚鴻見我們要走,居然又說道:你們也先別急著走。方才我所說的其實都是假的,你那侄子楚雲舒有什麼地方超出我兒的,居然能做楚源那老匹夫的徒弟?我實話告訴你,楚源如此羞辱於我,我不但和楚源沒完,我和你楚徵陽也沒完!你當我楚某人的府邸是這麼好進來的?」
不多時,桌上幾人陸陸續續擱了筷子,楚雲舒心滿意足,倒不是吃飽的原因,而是他發現從楚源叫他坐下的那刻起,一直橫亘在老人心頭的戒備提防之意漸漸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溫和接納的心思。
「我在我家老宅那裡等你。」楚雲舒道,「你聽好了,我家老宅的位置是……」
「不是怕他發狂,我和你青丹爺爺呆這裏議什麼事!」楚源冷冷道。
「我們先上角樓看看。」楚源捋著花白的絡腮鬍子,緩緩立起。
「照老爺的吩咐,楚華在角樓上仔細眺望,見一隊人,皆是步行,大約十餘人的樣子,點著火把朝宅子這邊來了。」
「不可先存主見。」楚徵陽亦站起身來,伸手下壓,示意李天勝少安毋躁,沉聲說道。
楚雲舒未及思考欒香玉話中的含義,他聽了欒香玉說傷葯中有治骨傷的金絲膏一種,不由急切發問道:「香玉,你知道我老爹被游龍觀的玄玉道姑傷了鎖骨,這金絲膏能治否?」
楚雲舒笑笑:「我這不是希望他們更蠢一點嘛。師傅,咱們邊走邊說吧。我隨你們去正門那裡看看。」
楚雲舒問到:「老爹和天勝叔他們回來了沒有?」
李薇環、小茵和楚風萍站在一邊,正忙著上菜。
「富伯,楚少爺方才說他去角樓那裡了。」欒香玉低聲答道。
楚源笑道:「我那邊又不慣用下人,家裡只有我和青丹兩人做伴,楚鴻要是去了那裡才好,無非是失掉些許浮財。」
楚徵陽苦笑著點點頭:「就是挑釁,不然怎麼會打起來?」
楚雲舒神色如常,淡淡笑道:「有個探子,不知道是哪家的人,在我警告之後仍然跟著我不放,被我誘到僻靜處殺了。耽擱了一些時間。」
欒香玉在他背後笑道:「是的,主人。不過你修為太淺,我傳功給你不能太久。」
於是,他悄悄拐了個彎,改朝城南僻靜處行去,後面那人緊跟而上,沒有半點遲疑。
楚雲舒想道,他望向楚鴻府邸的位置,儘管他們已經跑出來一段距離了,但是那裡的喧囂聲還是穿破夜空傳了過來。
「胡鬧!」楚源大怒。
巷子里傳出低低的淺笑。
「殺人放火有時候也挺令人愉快的。」
楚雲舒打斷他話頭問道:「那小青龍散如何助長功力?」
欒香玉低頭笑道:「是那楚正蒙對自家的東西熟悉,婢子問了他,他如實相告,我才知道的。」
「這事和我們沒關,楚鴻要把這筆賬算到我們頭上沒那麼容易!」李天勝冷冷道。
楚徵陽笑著嘆道:「只是一時不適應啊!其實我們議事早就沒避著雲舒了。」他說完又回頭對身後的風萍和-圖-書道,「你要加油啊,不要被弟弟拋開太遠了。」
卻說楚雲舒提著兵刃一路疾行,頃刻工夫就到了東北角樓底下,這角樓高聳在牆角處,卻並不大,以前小時候楚雲舒也曾和楚風萍上去過,裡頭僅可容四五人。
「是哪家的?」楚徵陽皺眉問道。
李薇環拉著楚風萍坐在李天勝下邊。
轉過幾條街道,喊殺聲漸漸被拋到腦後,熟悉的大門出現在楚雲舒的眼前。
楚源這一示意,是因為他雖然在場中眾人見身份地位最高,但是楚徵陽本來是這裏的主人,該由他主持的緣故。
之前張青丹不計較楚雲舒和他動手的事,反而處處幫助他,楚雲舒也和他不見外,因此說起楚徵陽來,也不像在外人面前那樣,口稱「堂伯」。
角樓下的家丁見了楚雲舒,自然不會阻攔,楚雲舒正待上去,卻聽得裡頭木樓梯「咚咚」作響,然後楚源走了出來。
只有楚雲舒這個第一次聽到當時情景的人,卻依然面色如常,只淡淡問道:「然後呢?」
楚雲舒背負雙手,下了台階,穿過庭院,欒香玉背著包袱緊緊跟在後頭。這時候夜色已濃,遠處火光映天,半空中黑色的灰屑不時落下,救火的呼號聲此起彼伏。
黑暗中傳出一聲嗤笑:「你楚雲舒黃毛小崽子一個,也敢說面子?」
楚雲舒聞言沉吟道:「兵丁既然沒有阻擋,那說明來者在城中極有地位,十有八九就是飛天劍客楚鴻了。他們是如何行進的?」
欒香玉依言立起,又稟告道:「婢子還順手在楚鴻家中取了些事物,欲獻給主人。」
楚源眉頭一皺,張青丹卻在後面答道:「本坊巡夜的兵丁未曾阻攔,開了坊門,去了路障,將他們放進來了。」
金水巷正是楚徵陽家門前的那條巷子。
於是暗中就有人問道:「雲舒少爺,您給個准信讓小的們回去交差吧。是不是你堂伯和楚鴻長老火併了?」
楚徵陽在邊上輕輕咳嗽了一聲。
首先即可看到鐵手單刀楚源高踞席首,正伏案大嚼,兩邊下手依次坐了楚徵陽、張青丹和李天勝。
楚源擺擺手:「這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我和青丹守在這兒也只是防萬一而已。再說了,我楚源要收什麼人做徒弟,難道還要看他飛天劍客楚鴻的臉色不成?他拿這樣的理由,依仗勢力要對徵陽不利,這不是明明白白的不把我這個老頭子放在眼裡?」
「好!」張青丹也是果決之人,當即放下軟香玉,將她交給楚雲舒,然後二話不說,返身殺回去了。
欒香玉蓮足輕點,四五個起落就消失在層層房屋的陰影之中。
楚進財抬起頭道:「少……少爺。」
「不錯!」楚雲舒接過話頭笑道,「楚鴻這人太過無恥,老爹你還受著傷,他就不顧長老的身份要對付你,這樣的無恥之徒,就該狠狠反擊。只是今日他不但沒有在老爹這裏撈到好處,還賠上了家底,就如青丹爺爺所說,我怕他發狂啊!」
張青丹聞言也覺得楚雲舒所說有幾分道理。
「是,楚少爺,我一定照顧好富伯還有其他人。」欒香玉自然聽出楚雲舒的話外之意,低眉順眼回答道。
「婢子方才在楚鴻家放了一把火,在家留守的楚正蒙也被我殺了,另外還殺了七八人。未露行藏。」
楚徵陽話音未落,忽然間屋子外面警鈴大作。桌邊幾人皆神色一動。
楚雲舒看著留在原地的軟香玉,不由微微一笑,因為楚源那邊吸引了大批人馬,所以這時他們輕鬆就撤到了楚鴻府邸的大門口。
這樣想著,楚雲舒不動聲色朝門外走去。楚徵陽等人也按照方才的安排迅速行動起來。
楚雲舒笑道:「看來楚鴻還是有幾分理智,我還以為他帶著這十幾個人氣勢洶洶過來,不會顧忌周圍居民呢。」
楚源道:「弓箭不比一般暗器,雖然威力絕大,可是保養起來也是一個特別花功夫的活,老夫昔年得的幾張強弓都送給了別人,只有青丹那裡有存著。」
楚富一愣,「少爺去了角樓?」他畢竟見識有限,也無什麼想法,倒是欒香玉,因為是大派出身,自然知道若以楚雲舒現在在楚家的地位,實在不該往角樓這迎敵的第一線去,只是她也不說破,依然跟著楚富往後院去了。
楚源見楚徵陽還在沉思,打斷說道:「些許小事而已,此時不必做多計較。徵陽,你還是要多多上心今夜家裡的護衛。等我了今晚,明日族裡必然會出面查清情況,到那時,就不必擔心楚鴻冒大不韙了。」
他將軟香玉背到背上,先不忙動身,朝四周一拱手道:「各位,楚某要帶人回家了,眼下情勢緊迫,小弟心急如焚,還望各位給個面子,不要跟來。」
楚雲舒默然,提前接觸到神秘莫名的內家真力,他心頭似乎多了一些暫時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悟,「不過,這時候不是思考武學的時候。」
「朋友!」楚雲舒環顧四周,開https://www.hetubook•com•com口道,「我不管你是哪家派出的,有何靠山,今日你既然不給楚某面子,那說不得,楚某要將你留下了!」
楚源環顧眾人,嘴角溢出一絲苦笑:「諸位,咱們這次惹了大麻煩了。」
楚雲舒道:「我怕楚鴻咬住師傅那邊。老爹傷勢未愈,師傅又要護著他,要應付楚鴻的攻勢怕不容易。」
楚雲舒身形往後退去,口中同時問道:「青丹爺爺,我老爹和和天勝叔他們怎麼樣了?」
楚富心中一訝,他也是飽經世事之人,如何聽不出欒香玉回答中似乎別有意味,只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身邊這位城中艷名的歌妓,居然是一位精通詭異巫術的大高手,於是他忽然患得患失起來:
楚徵陽點點頭,對楚源道:「源老,我以為可這樣安排:您隨青丹叔去角樓,查看敵情;我去召集家中下人;天勝負責守住後院,薇環、小茵和風萍召集使女們向後院集中;雲舒取了兵器后和天勝會合,聽從天勝的安排。」
楚雲舒淡淡一笑:「眾人相信不相信,這都是扯皮的事情,關鍵確實還是要防住楚鴻發瘋,不過。」他對著楚徵陽道,「老爹,您和天勝叔在楚鴻府上都幹啥了?鬧出那麼大的陣仗?」
楚雲舒一笑:「我堂伯他還吊著膀子,豈會不智到和楚鴻長老火併?具體如何,明日由家師給大伙兒一個交代。」
楚源一窒,竟無言以對,楚雲舒雖然還未加冠,但是既然已經默認了他有上桌議事的大權,那自然不能以尋常童子視之,片刻之後楚源才擠出一句話來:「你謀略大局雖可,但是武功還不成,在前面太危險了。」
李天勝冷哼一聲:「我和你老爹到了楚鴻府上,找他討要那軟香玉,他把軟香玉叫出來后,卻說什麼他貴為楚族長老,楚雲舒慶賀之事原是丁點小事,我們不該為了這一件小事就巴巴找上門來要人;又說什麼喚我們來,不過是為著長老的職分,不忍我們日益驕狂,所以特地多費口舌訓斥一番;最末還說了,要人的事提也別提!你說這話氣人不?」
暗中頓時傳來嘀咕的聲音:「不會吧,難不成是鐵手單刀火併飛天劍客?」
楚雲舒吸了一口氣,匆匆向自家院子里走去,才到半道上,就見迴廊那邊迎面走來一老一少,赫然是自家老僕楚富和軟香玉,老僕手裡提著渾鐵棍,少女懷中抱著雁翎刀。
楚徵陽淡淡道:「楚鴻欺我太甚,若不給他一兩分顏色看看,豈不是白費了我在他家裝小丑!」
「我放心不下,就前來看看。」楚雲舒笑著答道。
楚雲舒道:「在後院怎麼呆得住,不來不行。」
楚雲舒搖搖頭:「好歹今天議事我也是坐到了桌上,要是最後和風萍一樣跟著天勝叔,那豈不是顯得太過無能?」
往昔的記憶湧上心頭,恍如那就是楚雲舒現在的靈魂曾經親身經歷過一般,他沉默了,在屋檐下如同石像。
楚雲舒開了門,漫步走進去,穿過了當日李富貴橫屍的庭院,上了台階,最後停在自家卧室的門口,卻不進去。他就這麼站在屋檐下,俯視整個院子,這是一間只有一進的小院落。
「那,師傅,你家那邊怎麼辦?」楚雲舒遲疑問道,他聽聞家裡居然已經這般戒備,再想想門子楚進財滿頭大汗的神色,不由心中醒悟。
楚源見眾人都看向他,笑道:「怎麼了?徵陽。」他指著楚徵陽道,「這回你們來找我,不就是雲舒出的主意嗎?」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影自院牆外飄飄落下來,旋即拜倒在屋檐前的台階下,正是方才奉命去殺人放火的欒香玉。比起先前去時,欒香玉背上多了一個包袱。
他聽欒香玉又說道:「這兩卷書,一卷是《碧鷲掌劍十論》,是飛天劍客吃飯的傢伙;另一卷是《大摔碑手精義》,居然是少林派的和尚所著,要知道大摔碑手雖然在江湖上流傳極廣,源頭卻是出於嵩山少室禪林。另外六瓶葯有兩瓶是助長功力所用,四瓶是內外傷用藥。助長功力的兩瓶是玉骨行氣散,和小青龍散……」
楚雲舒笑道:「起來吧,你做得很好。」
楚雲舒搖搖頭,不再接續這個話題,問道:「情況到底如何?」
楚源搖搖頭,嘆道:「我也想通了,你既然自己選了,我也不攔你,就當做一場考驗好了。」
「在保全你自己和隱蔽好身份的同時,給我把楚鴻府上弄個底朝天,逼楚鴻縮回去!」
「少爺哪去了?」楚富自言自語問道。
「香玉,你可有法助我一臂之力?」他低低問身後玉人。
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快!非常快!」這是他閃過的最後念頭,楚雲舒如疾電奔雷般,越過十數尺的距離,一下就出現在他的面前,然後輕輕一掌按在他頂門處。從頭到尾不過二三息的功夫,他甚至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
楚雲舒點點頭,道:「他這是存心找茬呢。」
「是!」和圖書
房門打開,一個下人小跑著進來,先朝桌邊眾人行了個禮,然後道:「小的楚明,有事稟告。」他雖然滿臉都是因為奔跑流出來的汗水,臉色也有些惶急,但是神色還算鎮定。
李天勝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接著說道:「可不就是找茬。你老爹當時看情勢不對,拱手說了聲『多謝指教』,然後就要拉著我走人。可誰想……」
眾人皆是默然。先到的楚徵陽三人已經知道了楚源話中的含義,李薇環母子也有所聽聞,至於作為幕後黑手的楚雲舒,那更是心知肚明。
「你找個人,把她帶到我房裡去。」楚雲舒一指身後的欒香玉道,說完,也不再理會楚進財的神情了,向內走去。
他舒了一口氣,感受到背後的力量如退潮般消去,「香玉,這是內家功夫中的過渡借力之法?」楚雲舒問道。
楚源失笑道:「他十幾個人能在坊中掀起什麼風浪來,真要得罪了幾家,不要咱們動手,他就只能單身突圍了。」
楚徵陽笑道:「有勞楚老了。」輕輕表明了態度。
其實是那探子被他一招就震壞了腦子,根本來不及報家門。
楚雲舒眉頭一挑,搶過話頭道:「難不成,他還不止是找茬,而是要挑釁不成?」
「香玉!」見四野無人,楚雲舒沉聲吩咐道。
楚源也取過一張弓,試了試力,然後道:「這是二石的強弓,尋常人中也算不錯了。不過若是你我這樣的外家巔峰武者,最起碼也得使三石弓。」
「你怎麼來了?」楚源見到楚雲舒,劈頭問道。
張青丹也從弓架上取了一張,他聽得楚源說他,不由笑道:「源哥你是除了手上那柄單刀,就不喜歡其他累贅了。」
「楚家的事楚家人操心……」
「青丹爺爺,如此,我帶軟香玉撤退,你去增援師傅那邊如何?」楚雲舒不等張青丹發問,就拿出主意道。
李天勝將楚鴻的口氣學來,桌上除楚雲舒之外的幾人雖然之前都已聽過一遍,這時再聽來仍然氣憤不已。
楚雲舒有些訝異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從靈覺中感到他今日的心緒與往常大有不同,滿是堅毅的味道。
「楚少爺。」軟香玉遠遠喊道。
「然後?」李天勝陰沉著臉,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道:「然後你老爹就玩陰的了……」
說完,轉身朝老宅去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傳功借力?」楚雲舒心中一片恍惚,想起前些時候看過的一些筆記中提到的說法。
他正想著,聽見楚徵陽道:「天勝,源老說的極是。等會兒你隨我去外面巡視一番。」
這個世界的城市和華夏中古時代的情形相似,城市內劃分為若干坊區,每一個坊區都是由高牆和大門構成的閉合單元,入夜之後,實行宵禁,坊門落鎖不說,還有巡夜的兵丁在路口各處設置路障。
楚風萍一點頭,乾脆利落應道:「是!」
楚雲舒大笑:「師傅說的是,若是這樣的小風小浪都闖不過,以後我還怎麼行走江湖?」
「香玉,我來背你。」軟香玉低低應了一聲。
李天勝哈哈一笑,道:「當時你老爹變臉術那個精彩啊。」他說這話時偷看了楚徵陽一眼,「我就不細說了,他先是裝出色厲內荏的樣子,說了幾句硬話,然後又裝出找到了台階下,急忙要說軟話的樣子,總之,當時場上所有的人,除了我,因為和他多年老搭檔熟知他『靈狐』的本性,其餘人一時間都對你老爹鄙視不已。楚鴻被你老爹這麼一日哄,更加驕狂得意,誰知就在這時,你老爹暴起發難了,一出手,就是先攻向楚鴻的大兒子楚正辛,等楚鴻急切來救時,他一個變招,已經把邊上的軟香玉搶到了手邊!嘿,你爹不但要自己闖出楚府,還要把這不通武藝的軟香玉也帶出去。」
「看她的樣子,似乎是和少爺有些牽連瓜葛,這就不好了,少爺年紀輕輕,前程又大,不要被她亂了心思才是……只是少爺今年已有十五歲,瑤佳小姐,呸呸,那個李瑤佳又退了婚,確實是該再給少爺說一個了……」楚富想著,思緒不由漸漸放開,連楚雲舒在前面說了什麼都沒聽清楚,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前面的楚雲舒已經不見了。
楚雲舒寒聲道:「我先去院子里取武器。」說著也站立起來。
張青丹也一邊後退,一邊答道:「徵陽有你師傅護住,自然無恙。」
他上前叩響偏門,吱呀一聲,門子楚進財將門開了。
楚富笑道:「少爺,我楚富可還沒老,不用香玉姑娘照顧。」
「各位,老頭子今日就越俎代庖做個主持了。」楚源朝楚徵陽略一示意,道。
楚雲舒也不在意這些議論,背著軟香玉高躥低伏,並不走大路,急急往家趕去,不過,他行了不多刻就停了下來,居然還有不開眼的跟著他!
「叫他進來。」楚徵陽沉聲吩咐道。
「還有,如果遇到楚正蒙,順手宰了他。」楚雲舒想起之前楚正蒙對他的惡意,又吩咐了一句。hetubook.com•com
楚雲舒看到牆邊的弓架上幾張牛角弓都上好了弦,於是將渾鐵棍放到牆角,同時脫去外衫,也露出裏面的牛皮背甲——這是他之前和楚徵陽等人外出時就穿好了的,從弓架上取了一張,然後撿起旁邊弓箱里的扳指套在大拇指上,輕輕試了試弦。角樓內狹小的空間里頓時傳出「嗡嗡」的聲音。
三人沿木樓梯走上角樓,楚徵陽這時未著外套,露出裏面牛皮背甲,正負手而立,聽到樓梯「咚咚」聲,回頭看去,見到落在最後的楚雲舒,不由皺眉道:「你怎麼來了?」
楚徵陽輕輕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風萍這似乎是,長大了呢。」楚雲舒心中笑著想道,然後低下頭繼續吃飯去了。
這樣的場合,楚雲舒自然不會暴露軟香玉的身份。
「香玉。」
「請主人吩咐。」
楚源笑笑:「有鐵手一雙,單刀一柄,足矣。」
「老爺他們都回了,楚長老他們也在。」門子回話時滿頭大汗,他是個最最精細的人,楚鴻那邊發生那麼大的事,夫人李薇環急急叫人去探查,然後是老爺回來時的神色,前後一連貫,哪還猜不到一星半點影子?
「十有八九,你們看那邊吵鬧得厲害,咱們這邊似乎不是主力。」
跟在他身後的張青丹也勸說道:「雲舒,你該呆在後院保護你娘的。」
楚雲舒聽著心中苦笑:「楚鴻外號飛天劍客,也是江湖上的名人,又在楚家做了十余年的長老,家中珍藏必定不少,可是在欒香玉看來,居然只有兩卷書、六瓶葯值得收藏,若是他知道了,不知是個什麼感想。」
李天勝笑道:「源老,我徵陽哥治家最嚴,你莫看這時候宅子里似乎鬆懈,其實已經是內緊外松,只是為了不引起大的震動,所以才不露聲色。一旦有事,即可就可召集齊人手!」
楚雲舒大步向前,走到近處問道:「你們把我的兵器也拿來了?很好。」說著,他即接過渾鐵棍和雁翎刀,然後又對二人道,「你們隨我走。」然後轉過身向來路走去。
欒香玉並不答話,但是楚雲舒卻感受到一股溫溫如流水般的力量從後背處滲透了全身。
楚源道:「薇環,你和風萍也坐吧。」
李薇環令小茵和楚風萍撤出碗筷,收拾桌面,奉上熱茶,最後又令小茵出去,並閉上房門。
「這事大條了,楚家兩大長老火併,多少年沒發生過了?」
楚源點點頭道:「徵陽,你的安排很妥帖,一切都依你。」
這話不啻於是承認楚雲舒有資格坐在桌子上和幾位叔叔伯伯一起議事了。
楚雲舒心中殺機閃現:他背著欒香玉並不是即刻回家,而是還需要借用欒香玉的武力朝楚鴻家殺個回馬槍,好減輕自家老爹那邊的壓力,要知道,老爹可還傷勢未愈。這件事,絕不容有第三者知曉。
這時門外傳來小茵的聲音:「老爺,東北角樓的楚明有事要稟告。」
楚雲舒道:「香玉,我們回去吧。」
欒香玉聽到楚雲舒語氣輕快,心中也十分激動,輕輕答道:「主人,那楚鴻家中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無非是金銀細軟之類的事物盈箱累櫝,那些婢子一文未取,只有武功秘籍二卷,丹藥六瓶尚能入眼,婢子取了,其餘書籍藥物帶著嫌累贅,被婢子扔火里了。」
楚源三人來到東南角樓時,已有府中家丁十餘人列隊於此,皆持白刃,並持滕木之盾。家中管家楚安列于隊首。大門內側已推上了沙袋封死。院牆之下,亦滿布鐵蒺藜,用來給翻牆而過的敵人製造殺傷。
「嗯。」
「想不到楚鴻真的來了。」李天勝騰地站起身來,面有怒色。
楚安垂手答道:「老爺正在樓上。」
楚雲舒笑笑怡然不懼。
楚雲舒將房門重新鎖好,眼前狹巷悠長,青石板路如魚鱗。
二人聞言點頭跟上。
楚雲舒嘆了一聲:「好一把火,楚鴻家這回怕不是要被燒成白地!」
楚雲舒見他的神態不由好笑,遂拍拍他的肩膀道:「進財,沒什麼大事。」
楚源一馬當先,問道:「徵陽在樓上了?」
楚雲舒莞爾一笑,對於欒香玉如何時法令楚正蒙如實相告的細節並不感興趣,雖然楚正蒙曾對他充滿殺意,但是,現在他已經死了,就此而已。
楚雲舒聞言,在心中想道:「怪不得我剛才一路在院子里時,就覺得氣氛有些異常,原來是老爹他們已經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楚源回頭對身後的張青丹和楚雲舒道:「我們上去吧。」說完,又對楚雲舒笑道,「這回可不比以前單打獨鬥,可是個正經場面了,你要見真章,就在眼前。」
這也令楚雲舒殺心更熾:你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可莫怪我!
「嗯?」
片刻,他回過神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有些自嘲地想道。
欒香玉笑著回答道:「小青龍散是給外家煉筋期的武者助長功力用的,這方子只在門派中傳承,一般江湖人士知道此物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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