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舒見他們臉上神色,嘴巴張開像能吞下一個雞蛋的樣子,不由笑道:「你們不信么?且看。」說著站起身來,走動屋子中間擺了個架勢。
欒香玉眉開眼笑。
「老爹,你有什麼事就說吧。」楚雲舒倒是隱隱猜到了楚徵陽接下來要說什麼。
楚徵陽一愣,默然片刻,才幹澀地道:「近百年來,我益陽就只有一位龍洲漁子憑此功法進階內家。聽香玉你的意思,莫非衡山派在這功法上還留了一手?」
「怎麼不行?」楚徵陽眼睛一瞪,故作惱怒。
楚雲舒到李薇環處說了自己要留下來的意思,原以為要費許多口舌說服母親,誰知李薇環只是思慮片刻,就答應了。
欒香玉笑道:「徵陽叔你是不知道,小門小戶的武者能在外家第一層就領會真氣游身這一運用奧妙的,也就是近一二百年才逐漸多了起來,特別是自大吳開國以來,武風大盛,超越往朝,如鐵布衫這些功法在坊間廣為傳播,都是近百年間的事。這些變遷,我師門前輩的筆記中都有載錄。徵陽叔,你們可是生在一個好時候呢。」
楚雲舒想起欒香玉當時說的話來:「我巫山派所藏的撼搖天柱法與小藏形身法雖經家師多方補缺,並詳細推演,卻始終比不上武當和武夷兩派的正宗,因此,若是照著現在我的所學,將三門功夫合練,最後只怕只能止步于外家巔峰。另外還有一件更為可慮的事,家師曾言,雖然小藏形身法和撼搖天柱法都是從上古玄功玉柱金身法中分出來的支流,但是因為武當和武夷兩派的前輩一直囿於門戶之見,兩門功法的核心之處,一直秘而不宣,所以歷史上從未真的有人將這兩門功夫熔鑄於一爐。這實際上是一條無人走通的虛空絕路!」
楚風萍知道自家堂弟話里的意思,說了聲「好」,笑著一路小跑出去了。
楚徵陽哈哈笑道:「行啊,不過你自己和你娘說去。」
他搖搖頭,將這些東西都置之腦後,然後開始一招一式的演練起鐵布衫來。
「香玉姑娘,這真氣精純是個什麼說法?」楚徵陽抓住欒香玉話中的關鍵詞語問道。作為一個小戶人家出身,靠著自己的天賦和努力拚搏出來的楚徵陽,從不肯放過每一個能增進他武學修為的機會。
楚雲舒搖搖頭。
楚雲舒笑道:「香玉你也不用勸他,老爹他是又在口是心非的說話了。他是嘴裏說得謙虛,心裏可憋著一股子氣呢。」
楚雲舒結合前世地球上的眼界學識,一下子就看清了這些事背後所反映的大勢。
楚徵陽搖搖頭苦笑道:「那勞煩香玉姑娘了。」
楚雲舒哈哈一笑:「只怕他們心裏想的可不僅僅是我從香玉這裏學了多少,他們十有八九要腹誹著我是怎樣吃軟飯的呢。」
「你這小子,將老爹我半生辛苦掙下的家產說得像喝蛋湯一樣!」楚徵陽口中罵道,卻走回來重新坐了下去。
楚雲舒笑著介面道:「這還是好的,有香玉在這裏,懂得這些方劑的配伍,換了別個,就算是有錢也請不來這樣的高手為他醫治呢。我說啊,老爹,您就別心痛那幾個錢了,早早治好傷才是正道。」
如鐵布衫這門功夫,按欒香玉的指點:與武當派的撼搖天柱、武夷派的小藏形的關係是相聚;與霍山派的破軍刀法、衡山天柱派的鐵柱棍法的關係是相合。因此,若是在修行鐵布衫的同時兼修撼搖天柱法和小藏形身法,則能在短時間修成一種兼有三門功法優點的高明外家真氣出來,不過缺點也很明顯。
「那些葯可不是給我用的。」楚徵陽沉聲道。
見楚雲舒進來,楚徵陽睜開眼睛,笑了笑。欒香玉站起身來。
李薇環嘆道:「你總要長大一個人去闖蕩江湖的,只是我沒想到這一天來得早了一點。」
「果然如香玉所說,這鐵布衫的功法遍行周身十二經筋。若是在煉皮的境界,則當是遍行十二皮部。到了煉骨的境界則循十二脈而行。香玉還說,江湖上所傳的幾種功法中,唯有這套鐵布衫功法是周行十二經而無遺漏,其餘幾種,循行的經筋皮部都不全,等會兒我且試試看。」
她見楚徵陽臉上露出深思的神色,又接著說道:「不過,雖然行氣的功訣沒有問題,但是,要想將此功修鍊到第七關的地步,非得要藉助天柱峰秘傳的一種鐵布衫丸方能精純真氣。若是沒有鐵布衫丸,其餘天材地寶也可,只是這些天材地寶的作用又豈是簡單的精純真氣?除了天材地寶,若是兼修幾種上乘功法輔助,也可將鐵布衫推進到第七關,可這些功法哪一種不比鐵布衫要更高明?」
欒香玉這一篇大論洋洋洒洒,說得楚雲舒只有點頭的份,等到欒香玉歇口氣的時候,楚雲舒又插嘴問道:「香玉,除了這金針手段,https://m.hetubook.com.com在用藥上又當如何?」
欒香玉含笑搖頭道:「也不是不好修鍊,要煉成外家罡氣,首先講的就是真氣精純四個字,這個要求可十分為難人。」
楚徵陽面露訝色,似乎是為楚雲舒一語中的而吃驚:「不錯,我和你天勝叔叔商量過了,決定將在益陽的幾處莊園產業都變賣了,去常德投靠你雲申伯伯去。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楚雲舒細細體會,真氣果然軟香玉指出的那般,隨著招式變化,沿著十二經筋的部位遊走:真氣自手太陰經筋的末端胸中始,至兩手食指端,轉入手陽明經筋,行至鼻翼旁,轉入足陽明經筋,行至足大趾端,轉入足太陰經筋,行至胸中,轉入手少陰經筋,行至手小指端,轉入手太陽經筋,行至目內眥,轉入足太陽經筋,行至足小趾端,轉入足少陰經筋,復行至胸中,轉入手厥陰經筋,行至手無名指端,轉入手少陽經筋,至足大趾端,轉入足厥陰經筋,復還胸中,是為一周。恰好二十三式使完,分毫不差。
眾人皆注目以望。楚雲舒口中輕「嘿」一聲,瞬間向空連拍三掌,然後收式。復坐回座位上。這三掌擊在空中沒有半點聲響,就好像普通人揮拳一般。
「香玉,你幫老爹看看。總之是以儘快治好老爹為重,要用什麼藥物,還要買什麼藥物,一切你都看著辦。」楚雲舒吩咐道,「我在床上已經躺了三日,也該去練練功了。」
楚雲舒默然,此刻李薇環心中複雜的思緒他也能感受一二,只是當說些什麼,當安慰些什麼?楚雲舒自己也不知道。因為一切確如李薇環說的,男兒志在四方,江湖子弟江湖老。自己總要走上這條道路的。
楚風萍笑嘻嘻走進來,依次見過好,到欒香玉面前時,恭敬叫了聲「弟妹。」
「還能有什麼事?三天前你大發神威,將金鉤秀士楚綱殺了,還殺了一個湖北的外家高手奔雷手王雄,可知道這事在城裡引起了多大的轟動?」楚風萍說到這裏眉飛色舞,「結果你一回來就蒙頭大睡三天,要不是弟妹保證你只是精力損耗過度,我都要十分擔心了。你這一睡,外面就有許多不好聽的傳言,有的說透支生命潛能,必定會大病一場,有的說你從此之後會武功盡失。那群王八蛋,是看不得你武功高明,所以都幸災樂禍的說些惡言詛咒你!」楚風萍憤憤不平,「要不是弟妹一力擔保你無事,我真要和那些人理論理論!」
「徵陽這次的傷勢是單純的骨傷,且傷在左手的鎖骨處,正好不妨礙修習武當派的撼搖天柱法。」欒香玉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前面已經說過了,鐵布衫這門功夫用來紮根基是極好的,不過因為功法過於簡易,煉出來的真氣失之滯重,徵陽叔進階煉骨境界后未能領會外家罡氣奧妙的緣由就在此處,因此,若是徵陽叔兼修撼搖天柱法,就能脫出這處桎梏,徹底領會外家罡氣的奧妙,這對於恢復傷勢有著極大的好處,據我估計,能將骨頭長好的時間再壓縮一半,快則一月,滿則二月,就可使傷處完全複原。」
兩人又說了些其他的事。楚雲舒前世是個內斂的性子,不喜多言,今生更是內向,因此不過幾句,他就將話題扯到了武學上去,欒香玉自然順著他的意思,隨口將幾門和鐵布衫有關的功夫說了說。
楚雲舒心中升起暖意,對他溫和笑道:「你去找他們理論什麼?就算是要去理論,也該是我去啊!」
「老爹!」楚雲舒上前叫了一聲。
楚雲舒將八式鐵指鉗功使完,心中叫了一聲「果然!」這門功夫只專走手陽明的前半部,一道真氣,如細微的熱流,起於食指末端,結于腕背,向上沿前臂外側而行,進入肘外側即告終止。
楚風萍「嘿嘿」一笑,不再作聲,顯然楚雲舒的話提到了要害處。
楚雲舒笑道:「前幾日香玉在楚鴻那裡順了幾件傷葯,其中有一瓶是少室禪林正宗秘傳的金絲膏,專治各種骨傷,老爹你吊著膀子也未免太過不便,就叫香玉給你看看吧。至於產業之事,兒子說句敗家的話,實在不必由老爹你事事盯著,別人多給些價少給些價都隨他。錢財乃身外之物,咱們江湖中人辦置產業,原不過是為了方便修行,因此不必看得太重。」
「什麼叫枕頭風!你這小子!」楚徵陽笑罵道,「好了,你們娘倆之間的事,終究是該由你們自己去扯清的。我去找人,看誰願意接手我家的產業。」說著他向外走去。
他也是大為心動,能早一日恢復戰力,行事就多了幾分自由,和這相比,確如楚雲舒所說,些許錢財身外物,是不必看得太重了。
「風萍,進來吧。」楚徵陽高聲和*圖*書吩咐道。
楚徵陽笑罵道:「你這小子又在揭我的老底!」他說話時恰好一抬頭,見到庭院大門開了一條縫,從外面探頭探腦伸進來楚風萍的半個腦袋。
楚徵陽回過頭。
「這也是個大問題。」欒香玉笑道,「我所知同樣十分有限。大致而言,真氣越是精純,就越是容易突破現有的境界。其實外家三層境界,只要真氣精純,每一層都可領會一種神通,像第三層煉骨境,領會的是護體罡氣;第二層煉筋境,領會的是真氣外放、隔空傷人;第一層煉皮境,領會的是真氣游身,形至氣至,一拳一腳、一招一式中都蘊含真力。若是進階每一層時未能領會相應的神通,就說明真氣不夠精純,顯不出全部的妙用。」
再問楚徵陽,則還在欒香玉那邊治療。
楚雲舒目瞪口呆道:「老爹,這怎麼能行!」
楚雲舒心中存著十二分小心謹慎的念頭,將自己改動之前的八式鐵指鉗功使開,他這時聽了欒香玉的指點,已經定下了今後修行的方向,自然是沿著鐵布衫往玉柱金身法的路子走下去,如之前少少花過些功夫的鐵指鉗功、伏虎拳等都要放下了。
欒香玉點頭應是。
欒香玉笑著點點頭道:「接骨不難,要快就難;同時還要兼顧功夫的恢復,那就更難了。花費不小,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楚徵陽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先嘆了口氣,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雲舒,這一回我們家雖然得了香玉姑娘的庇護,勉強逃過了族裡的施壓,在城裡站住了腳,不過畢竟不是長遠之計。」他稍一停頓,見楚雲舒認認真真聽著,並無一絲反對之意,於是接著說了下去,「我始終是知非堂楚家的人,如果不能見容於族裡,哪怕李家全力庇護我們,別人會怎麼看我們?」他說著站起身來,在堂屋裡來回走著,「香玉姑娘或者能使我們一家免受族裡的責難,卻堵不住悠悠眾口,我還有點功夫在身,自然是無所謂。」他看向楚雲舒,「至於雲舒你,素有鯤鵬之姿,不說區區一個知非堂,就是這個益陽縣城,也遲早容不下你。但是風萍這孩子不同,他只是尋常資質,我們若還是呆在益陽,對他今後的成長必然有些影響,我這個做老爹不能為他考慮。」
楚風萍低著頭小聲嘀咕道:「這裏就我功夫最差勁,自然看不明白。」
楚雲舒迴轉到住處,楚徵陽端端正正坐在卧室的床上,閉目養神,他左肩的傷處已經重新包紮過了,周圍還插著四五枚銀針。
欒香玉點點頭,上前解開楚雲舒紗布包裹的地方,先細細看了起來……
楚徵陽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據我所知,這外家第一層境界中真氣游身,形至氣至並不太能,幾乎十有八九的武者都能領會;但是從第二層煉筋境界開始,說句實話,最起碼益陽城裡我是沒有見著哪個煉筋的好手懂得真氣外放的手段,我本人也是進階煉骨境界之後才領會出這種隔空傷人的本事。至於是本來應當在這一層領會的護身罡氣,幾如傳說!」
楚風萍訕笑搖搖頭:「你還是別去了。那些人說你才從弟妹那裡學了幾手,就這樣飛揚跋扈,若是遇到你,定要好好敲打敲打你。你現在才修養好,何必又和他們動手?」
楚徵陽抬頭長嘆一聲:「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楚某虛活三十多年,若不是香玉姑娘點醒,還從不知道這鐵布衫法門中有著這樣許多的秘密!楚某也不敢痴心妄求能踏入內家境界了,只望能學成護體外罡,也對得起半生心血了。」
欒香玉接過稿子,細細看了起來,神情透著專註。
「好,我叫小茵給你準備食水。」
他想起之前自己將幾種坊間流傳的鐵布衫功法書籍選優汰劣,寫了一個東西,當時這東西給了楚徵陽和楚風萍琢磨,現在欒香玉在這裏,正好向她請教當時還有疑問的地方,如果這東西完善完善,對楚風萍今後的修行也大有好處。
「老爹你的意思是走?」楚雲舒忽然插話道。
楚徵陽卻一拍大腿,叫了聲「好」!他見一旁的楚風萍仍然是疑惑不解的樣子,於是開口解釋道:「風萍,你可不要看雲舒方才幾掌表面上軟弱無力就心生輕視,鐵布衫功夫踏入第四關之後,就開始由剛而柔,勁力內斂之下,反而不如鐵布衫前三關出掌時那樣聲威赫赫,不過若是小看它的威力……」楚徵陽下意識搖了搖頭。
「徵陽叔也不必這樣說。」欒香玉聞言勸道,「以徵陽叔的天資,踏入內家境界是早晚的事。」
說到這裏,楚徵陽也不由在臉上露出笑容,他開口道:「雲舒說的在理,香玉姑娘肯為我出手治療,我花些葯錢算得什麼?這錢不都還是到了我自己身上么?我是小氣了。就請香玉姑和_圖_書娘開方下藥,我照方抓藥就是了。」說著他向欒香玉微微欠身以示敬意。
雖然以欒香玉的修為見識,所說必然不差,楚雲舒確仍要實際練過,親身感受,這種態度,正是他前世取得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凡是可以一試的,都要儘可能創造條件親身試過。
仍然是那二十三路普普通通的鐵布衫行氣法,不過修習起來,效果大不相同。
楚徵陽搖頭失笑,只是不語。
楚徵陽淡淡說道:「那些人要嚼舌根切隨他們去,臨到頭時還是要拳腳上見真章的。雲舒你不必在意。」
「你找我什麼事?」楚雲舒笑著問道。
楚風萍依舊低著頭,耳朵卻頓時豎了起來。
欒香玉嘴角微翹,露出諷刺的神色:「昔年吳思子前輩手書的鐵布衫行氣碑,載錄鐵布衫行氣法二十三式,自然沒有錯謬的地方,他也是一代武學宗師,若是存了小氣的心思,又何至於將這門功法公之於眾?」
楚徵陽臉上有些淡淡的愁色,楚雲舒看過去,似乎他心中有什麼不舍的樣子。
欒香玉啟齒道:「徵陽叔的這個傷勢難就難在他是骨頭受傷,他原本已經是外家煉骨的高手,現在挨了一記三素雲掌,骨質受損,恢復起來也就特別麻煩,要想骨頭長好,每個一年半載是不成的,而且就算他骨頭長好了,這個傷處也肯定不如之前經過真氣錘鍊過的,等於是留下了一個大破綻,要把這裏失去的功夫再練回來,沒個三年五載不成。」
楚雲舒眉頭大皺,顯然沒有想到楚雲舒傷勢如此麻煩。不過他也是沉得住氣的人,品出欒香玉話中有未盡之意,於是問道:「那香玉你可有什麼好的辦法加快老爹他傷勢的複原?」
「雲舒。」楚徵陽進到堂屋坐下后,開口道。
楚徵陽搖搖頭,知道這時楚雲舒的一片心意,他才開口欲對欒香玉說話,欒香玉已經截住他的話頭道:「徵陽叔,您什麼也別說了,這些藥物能給雲舒用上的不多,他延壽的事我再想法子,現在還是以您治傷為重,你要是能儘早恢復實力,也減輕了我的擔子。」
欒香玉笑笑:「這使用藥物自然當標本兼治。少林派的金絲膏,用在傷處,加快骨骼的愈合,是極好的治標手段,我方才已經使用內家陰柔手法,將這藥膏的藥力全數打入徵陽叔傷勢的深處了,有這金絲膏相助,大約二三月後徵陽叔的骨頭就能長好。只是剩下治本的方子還要斟酌,靜遠堂送來的那一對十年份的何首烏可勉強做主葯,我再配幾味輔葯,藉著何首烏益精血、強筋骨的效力,使徵陽叔的功夫也儘快恢復舊觀,只是這一對何首烏分量可不夠,製成成藥,只夠吃半個月的。要想儘快恢復功夫,可得常吃不懈。」欒香玉說著隨口報了七八味輔藥名,都是些如多伽羅香、末藥、虎骨之類名貴藥材。
欒香玉的回答卻讓他大受打擊:「要想將二門功夫合參,至少風萍也要將鐵布衫練到第四關才行。不然根基不穩,白費時間。」
聽了楚雲舒的問話,欒香玉思慮片刻,笑道:「其他的,大概是李家那邊,打算將益陽城裡三大家的排名換一換吧。他們就是不說,我也大概知道。」
這是楚雲舒晉陞外家煉筋境界之後的第一次修行。
屋子裡的人都下意識屏著氣,不敢出聲。
楚雲舒想了想,自己現在雖然修為到了鐵布衫第五關的地步,但是外家真氣仍不能直透臟腑深處,所以每日在不損害身體健康的前提下,可行功的次數並沒有增加,還是三次。
除了鐵布衫,楚雲舒至今習練過的功法也不過三種,一種是第一層的伏虎拳,練了十幾日,花的功夫不多,主要是用來和鐵布衫功對照;其餘兩種是自創的喪門指法和改進過的鐵指鉗功,都還只修行過一次。至於靈蛇拳、鐵柱棍法等功夫,因為不懂得行氣的要訣,所以並不妨礙。
楚雲舒休息了一陣,吃了些東西,又開始修習鐵指鉗功,印證欒香玉所說的話。
楚徵陽和楚雲舒皆是精神一振,仔細聽欒香玉接下來的話。
楚雲舒轉頭看向窗外,輕輕道:「知非堂楚家既然已經元氣大傷,李家動了這樣的心思也不稀奇。只是為首的華榮堂劉家,倒要多費心思平衡了。不過這些都和我們無關。」說到這裏,楚雲舒低頭笑了起來,「李家要借你去撐場子,只要不是動搖根本的事,大可以做做人情。」
楚雲舒笑著迎了出去,欒香玉也跟在身後。
「如此說來,這外家護體罡氣也不好修鍊了?」楚雲舒好奇插嘴問道。
楚雲舒踏足外家煉筋境界的事早上的時候已經和欒香玉說了,楚徵陽等人卻是這時候才知道,不由都十分驚詫起來。
功法不同,修鍊出來的外家真氣不但有著高下之分,也效果迥異,而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同功法煉出來的真氣之間,又有著分合聚散、生克乘侮等諸般玄妙難以言說的關係。有的功法合練,最後能互相交融,形成一股全新的真氣,這是聚;有的功法合練,真氣間能相互促進,生出許多妙用,這是合;有的功法合練,真氣各行其是,涇渭分明,這是分;有的功法合練,真氣相互排斥,兩兩衰敗,這是散;有的功法合練,一種真氣能促進另一種真氣的壯大,這是生;有的功法合練,一種真氣能制約另一種真氣的壯大,使其不至於亢進,這是克;生克變化之間,又衍生出乘侮兩種異常的變化。總合起來,就是「分合聚散、生克乘侮」八個字。
欒香玉坐在書桌旁,也是雙目微合,似乎在休息著。
楚雲舒收式散去真氣,只覺得全身的火熱漸漸消去。這股熱力直透入肌肉深處,和外家第一重煉皮境界時浮於肌膚表面的感受大不相同。
楚雲舒說了聲好,轉身走入靜室,李薇環看著楚雲舒沒入通道的背影,忽然流下兩行淚來。
「怎麼個理論法?」楚雲舒嘴角微翹問道。
楚雲舒多數時候只是點頭,靜靜認真聽著。偶爾欒香玉說話間有一二處含糊的地方,則毫不客氣地打斷指出。
楚雲舒忽然朝楚風萍輕笑道:「喂,風萍,這幾天我睡大覺的時候,城裡發生什麼趣事沒有。」
楚雲舒暗暗點頭,欒香玉所云和他觀察的結果十分相似,不過欒香玉是直接翻閱了師門前輩的筆記,故而能知曉這些往事,而楚雲舒則是從楚徵陽的藏書中隱隱窺見了一些。楚徵陽是小門戶出身,由他往上,先祖數代間都未出過有名的武者,他走在今天的地位,實屬不易。靜室內所藏的幾十卷武學秘笈,都是城內書坊的木刻本。這些武學秘笈由一般追逐利潤的書坊以木刻本的形式出售,正說明了武學知識在逐漸擴散的道理。
楚風萍頭低得更低了。
「老爹,您別急,我還有事。」楚雲舒叫道。
欒香玉臉上閃過一絲自信滿滿的神色:「若是一般的外家武者對著這樣的傷勢自然無有良法,可是對我而言卻並不是什麼棘手的問題。首先,徵陽叔練的這門鐵布衫功夫,在坊間流傳的幾門功夫中,最以根基牢固著稱,我方才已使用金針刺穴的秘法,徹底激發他傷處的外家真氣,這外家真氣雖然不如內家真氣有滋養肉身恢復傷勢的妙用,卻也能阻隔外邪,使病氣不入。加上那玄玉的三素雲掌並不到家,一味偏柔,因此雖然傷了徵陽叔的骨頭,卻對他的筋肉沒什麼損傷。現在我一旦激發他此處的外家真氣,筋肉就自然生出感應,能自行固定住傷處的骨骼,使其不至於長偏。可惜徵陽叔雖然已經有著煉骨的修為,卻並未領悟到這一境界中最為高明深奧的外家護體罡氣,不然不用我施展金針,外家罡氣就能自然發動。」
雖然是帶著小孩子語氣的牢騷,楚雲舒卻也不願意傷了他這個自小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堂兄的心,於是沉吟著問欒香玉道:「香玉,你說的撼搖天柱法,風萍可適合修鍊?」
聽了欒香玉的話,楚徵陽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道:「外家罡氣的上乘功夫我也曾聽人說過,這種功夫是外家中一等一的防身絕學,完全不是鐵布衫這種功夫可以比擬的,像這鐵布衫雖然號稱練到第三關就能擋住銳氣攥刺,但是實際上,運氣時間太長不說,而且消耗極大,實戰中一旦運氣硬擋敵兵,就暫時失去了反擊的能力,立刻成了一個挨揍的沙袋。而這外家罡氣護體,如能修成,就有不可思議的威力,據說防護周身時全無破綻。想不到我也有接觸到這門絕學的一天。」他半點也不提傷勢的事,一點心神全被欒香玉說的外家罡氣吸引住了。
欒香玉抿嘴而笑。
「差別巨大啊!」楚雲舒嘆了口氣。這一印證,越發顯得欒香玉所言分毫不差。
楚風萍摸摸頭道:「這幾天來看你時,弟妹要求的。」說著,他靠著楚雲舒坐下了,朝楚雲舒開口笑道,「雲舒,之前聽說你醒了,我巴巴跑過來看你,誰知道你先跑去練功了,只遇到老爹和弟妹在這裏;我又到靜室外面等了你一會兒,不敢打擾你練功,就去外面轉了一圈;誰知道再一去,你又迴轉了。可是叫我好找。」
他這話也是大實話,請動一個內家高手出手醫治,那得需要多大的臉面和人脈?
「當然是拳腳上理論了。」楚風萍喊道,「可是老爹卻壓著我不許動手,昨天還索性關了我的緊閉。」
外家修行采人身衛陽浮氣,化為外家真氣,共有三重修行境界:第一重煉皮,對應人身十二皮部,修到極處,一拳一腳中皆能附著外家真氣;第二重煉筋,對應人身十二經筋,修到極處,真氣外發,隔空傷人;https://m•hetubook.com.com第三重煉骨,對應人身十二脈,修到極處,真氣自全身透出,形成外家護體罡氣。同時,真氣漸次由外而內洗滌周身各處,強健身體。
「鐵布衫這門功夫練到極處,全身也有如金似鐵的奇效,不過最大的弊端是真氣不能透體而出,因此人身九竅各處始終是一個弱點,而一旦罡氣成就周身上下氣勁透體而出,就算是九竅部位同樣也能防護周全,這其中差別可謂是天壤之別。不過外家罡氣可不好練,就算是名門大派中的許多弟子,也吃不得這個苦,耐不住寂寞,未能修成。」欒香玉笑著將其中的關竅又提了提。
楚雲舒走進靜室,定了定神,將心中些許淡淡的感傷拋到腦後,先想起之前欒香玉指點的一些話語來。
楚雲舒笑道:「你叫得倒是順口。」
「老爹你想得深遠。」楚雲舒笑嘻嘻拍了個馬屁過去,「我也以為走比留下好。不過因為香玉要留在這裏,所以我是不能跟著去了。」
欒香玉苦笑道:「能把這裏頭的道理說清楚的,只怕可做大宗師了。我是說不清其中玄奧的。只能依著師門前輩留下的心得,照貓畫虎論說一二。如徵陽叔和雲舒修習的這門鐵布衫功法,是從衡山派天柱峰中流傳出來,共有九大關八十一層,前面六關都是外家修行的路數,最後三關卻是內家修行的路數。這門功法只衝著能夠直指內家這一點,放到哪個門派都可算一門上乘功夫了,不過……」
楚徵陽聞言搖頭苦笑:「原以為我還能帶些錢去見劉大哥,聽姑娘這口氣,大概全要送到藥鋪里去了。」
楚雲舒皺皺眉,欒香玉的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不過問話之前仍舊是抱著些許希望罷了,他想了想,又想到一個主意,於是開口道:「香玉,鐵布衫這門功夫我也花了些心思揣摩,有些心得,正好向你討教討教。」他偏頭對楚風萍道,「風萍,前些日子我寫的那一疊鐵布衫的心得你找來給香玉看看。」
楚雲舒笑道:「我在意什麼!」他哼了一聲,「我現在是鐵布衫第五關修為,踏入了外家煉筋的境界。只要不對上內家高手,任是遇到誰都有一戰之力!」
楚雲舒想著之前欒香玉指點的這些話語,心中不由感嘆:區區外家功夫,不過是武道入門的第一步,居然在功法修行上也有這麼多講究。按照欒香玉所說,外家真氣練到第二層的極處,就有隔空傷人的大威力,不過因為一般的散修所習練的功法過於低劣,因此這隔空傷人的手段,往往要到外家第三層煉骨的地步的才能顯現出來。只說這個差別,就將名門大派弟子和一般散修之間的實戰能力拉開了。
欒香玉側身以示謙讓,然後又笑道:「除了針灸與施藥雙管齊下,我還有一招。」她說話時,真讓楚雲舒父子感到有些能者無所不能的味道了。
不多時,楚風萍就捧著一疊稿子跑進來,楚雲舒示意要他交給欒香玉。楚風萍恭恭敬敬將楚雲舒的這一疊手稿送了過去。他雖然嘴裏叫著欒香玉「弟妹」,心裏對她卻十分尊敬。這種尊敬固然有著弱者對強者的敬意,同時也有一點少年見到女神的感覺。
「你不事先給娘吹吹枕頭風,就叫我直接開口,這是害我啊!」楚雲舒也瞪著眼睛回道。
兩人說得興緻正濃的時候,院子的大門推開,楚徵陽從外面走了進來。
「娘,我去靜室中練功去了。」楚雲舒岔開話題道。
真氣透入十二經筋的好處是筋肉更為強健,每次行功后的疲勞感大幅減輕了。現在二次行功之後,不過是身體稍許有些倦怠感,對實際戰力的影響微乎其微。
「今天還有最後一次行功的機會,我還是先請香玉詳細指點一下鐵布衫行氣法的一些訣要之後再來修鍊。」楚雲舒這樣想著,打定主意,走了出去。
「香玉,老爹他的傷勢如何?」楚雲舒問道。
時間已經是下午了。李薇環不在房中,問過守在一旁的小茵,才知道她被楚徵陽叫過去處理產業變賣的事了。
欒香玉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徵陽叔,你聽說過坊間有幾人能將鐵布衫推進到第七關,踏足內家境界?」
「這有區別么?」楚雲舒笑著走了。
當然,楚雲舒也絕非莽撞之人,他之前曾細細詢問過欒香玉,得知這路鐵指鉗功所煉出來的真氣並不與鐵布衫真氣相衝突,只是各行其是。其實大部分功法煉出來的真氣都是以各行其是、兩不相干的居多。
這一點差別,在和平時代並不可貴,但是到了戰亂的時候,一個煉筋的外家高手行功后並不影響戰力,這就是一項極大的資本了。
他正想著,耳邊聽到楚徵陽又問道:「那當如何才能使真氣精純呢?」欒香玉越是介紹這些史海中隱秘的事,楚徵陽就越發增強了求知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