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五殘神拳·紫金妙手

「登徒子,該打!」欒香玉人甫落地,在這劉亨信莫名被打,心神失守之刻,如輕煙般再次繞到他身後,輕輕吐出一掌。
這幾句話一出,連欒世明也微微動容,不由改容相向。他論身份,不過是巫山派中的外門弟子,欒香玉的師尊飛鳳大巫則是一峰之主,巫山派神女宮三仙之一,身份何等尊貴,今日能在此處聽到飛鳳大巫對某一門武學的見解,哪怕是如鐵布衫這般粗陋的功夫,也十分難得了。
楚雲舒聞言笑道:「天底下還有這種專打人臉,又造不成傷害的功夫?真是無奇不有。」
楚雲舒搖搖頭,嗤笑道:「他們三兄弟議事的內容,別人怎麼知道?想來是這三人正爭奪楚豪的遺產,所以現在是老大和老三聯手擠壓老二。楚豪才死,這些人就想著、盯著這些事,真是不足為慮了。只可惜楚豪,一世英名,現在到頭來只怕連兒孫都保不住。」
「據我所知,當時楚豪三兄弟商議的時候,老二楚延壽可是拍了桌子,要把這個劉秀珠賣到妓院里解恨。結果他這話才出口,就被其他倆兄弟一頓好罵。」楚風萍「嘿嘿」笑道,「這個楚延壽大概是嫌自家死去的老爹帽子顏色不好,要染個綠的吧。」
楚雲舒擺擺手道:「好的就不必說了,當時我寫這一卷東西時,尋出了平時行功中的九十六處錯謬,然後根據《鐵布衫行氣圖說》、《鐵布衫行氣秘要》、《鐵布衫行氣箋釋》三本書的內容加以訂正,共改錯三十五處,在這三十五處之中,有十一處實現了一級優化;又在三十五處之外。一級優化六處,二級優化二處。此書寫成后,我又改正了一處行氣錯誤。是第三式結尾站立時,應當腳尖似翹非翹,重心后移。至此,還有足足六十處的錯誤沒有得到改正。這些都要請香玉你指正。」
楚徵陽喝道:「風萍,劉亨信怎麼也是華榮堂的長老,哪有你說的這般不堪。不要多言。」
欒香玉見眾人都微微頷首,又接著說道:「家師昔年與衡山派太妙師伯結伴而游,太妙師伯乃是天柱峰黃庭觀的嫡傳弟子,對玉柱金身法很有興趣,家師受她影響,也對這門功夫鑽研過一番,我今日所言,即是家師鑽研的成果。」
他夷然不懼欒世明凌空下擊的雙掌,也以雙掌相迎,掌心勁力狂吐,和欒世明毫無花巧硬拼了一招。
他話音未落,欒香玉已經是面如寒霜,凝望遠處。
「香玉姑娘功夫高明,在下今天認栽了。山不轉水轉,咱們倆今後還有重逢的一天,那時候,我相信姑娘你會為今天的事後悔的!」說完,劉亨信一甩袖子,飛身上了院牆,不走正門,踩著屋脊遠去了。
這些思緒一閃而過,楚雲舒靜待欒世明的來意。
這一望之下,卻叫他既感大有收穫,又覺得十分失望。
楚風萍低聲道:「真有這麼神?我看也只是好看些罷了。」
五人來到靜室中,這個陣容說起來在益陽城裡也算華麗了:一個內家高手,兩個外家絕頂高手,一個外家煉筋期的好手。除了楚風萍功夫稍差,其餘人在益陽城裡都上得了檯面了。
欒香玉見他看向場中,眼中興趣盎然,於是走到他身邊,輕聲為他解說起來:「我師兄所修的功夫名曰五殘神拳,修到登峰造極之處,能上應五殘星力,破軍克敵,號稱拳力所至之處五分毀敗、強敵誅亡,乃是一門極高深的功法,劉亨信只要功夫稍差,就要吃苦頭了。」
劉亨信一低頭,往前竄去,同時扭身掃腿,直攻欒香玉下盤。
欒世明聞言苦笑道:「這人年少得志,很有些狂傲。」
欒香玉立在一旁,嘴角含笑。恰好劉亨信抬頭看去,只覺得眼前玉人的笑容滿是嘲諷的意味。
他自藝成下山,不過七八年就踏足外家巔峰,順順噹噹做了華榮堂長老,前半生可以說是順風順水,沒有遇到大的波折,因此養成了這種目空一切的傲氣。
欒香玉冷笑道:「這人功夫不差,也有狂傲的本錢,不過,我若是放開手腳,他今天可沒這麼容易自由離去!」
欒香玉也不出聲催促,由他細細閱讀。
眾人坐定,先是欒香玉說話,她笑道:「今日所論的武學,是從衡山派天柱峰中傳出來的鐵布衫功法,這門功夫江湖上修行者極多,功法雖然粗陋,卻與上古時道門的一路絕學玉柱金身法息息相關,因此不可以等閑坊間武藝視之。」這幾句開場白,一則是江湖上演論武藝的套話,二則也是因為多了一個欒世明,無形中增了幾分嚴肅的氣息。
欒香玉點頭笑道:「徵陽叔所說果然不差,如碧雲峰的這一路紫金手,若是不用派中秘傳的紫金露洗鍊雙手,絕不能練成。而我師兄所習的五殘神拳,則需用九靈太真司天五殘靈符所化的符和圖書水洗鍊。如你說的赤陽神掌,也需藉助一種名為赤陽散的外葯洗鍊。這些功夫都是將藥力或者符水之力化入外家真氣中,使之兩兩為一,方能有所成就。」
欒世明接過來,隨意翻了翻,他雖然未曾專門修習過鐵布衫這門功夫,但是眼界見識、武學素養非同一般,他匆匆瀏覽,初時看得極快,到後來卻慢了下來。
楚風萍一邊嘟囔道:「什麼叫有些好感。你沒看他第一次見著弟妹的那個樣子,眼睛凸出,嘴巴張開,活像個癩蛤蟆,還叫什麼鐵笛書生,叫癩蛤蟆書生好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劉秀珠有個嫡親的哥哥叫做劉吉,是楚豪的記名弟子,就是那晚被弟妹殺死在玉井巷子里的那個人。楚豪家的三兄弟怪她唆使楚豪去報仇,使楚豪丟了性命,所以是滿懷怨恨。據說連族裡都有人對她不滿,認為她是狐媚之性、紅顏禍水。」楚風萍笑著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他說的族裡自然是楚族。
楚雲舒在遠處原地而立,似乎大有駐足旁觀的樣子。
楚雲舒搖搖頭,朝欒香玉走去:「這個劉亨信,自我感覺也太良好了一點吧?」他笑著問道。
一招三變,令人驚嘆。
半晌,欒世明抬起頭來,臉色古怪,他下意識用指節敲著桌面道:「這篇心得中列出了修習鐵布衫的九十六處錯謬,可是只改了三十五處,從這點上來說,這篇心得也就是在坊間散修手中有點用處。可是從另一方面來看,心得中所列的十九處所謂的優化,卻很不尋常。雖然其中大部分的優化內容在大門派出身的武者看來算不得什麼,但是其中也有少部分的內容,以我的見識,還品評不出優劣來。」
才到院子門口,卻見欒世明匆匆趕了過來。
楚雲舒嘴角溢出一絲笑意,雙手背負,卻不說明判斷的理由。
說是大有收穫,是因為楚雲舒一望之下,二人真氣運行的情狀都毫無遮掩的呈現出來了。欒世明所使的五殘神拳,真氣分為兩支,一支延足太陰脈自足大趾向上,在胸部上外方,大致是第一肋間隙中的地方轉入手太陰脈。另一支走足陽明脈,在鼻翼處轉入手陽明脈,同時手太陰與手陽明表裡相合,足太陰與足陽明表裡相合,構成二個循環。
「噼啪」兩響,劉亨信被生生打了兩個耳光。
他先看向欒香玉,見後者只是微微抬頭,似嗔似喜的橫了楚雲舒一眼,又低下頭去,絲毫沒有怪罪的意味,不由在心中感嘆某人能者無所不能,連這麼一位千嬌百媚、武功高強的大美女也降伏得住。
這二人一場好鬥,就此冰消瓦解。
而劉亨信所用的紫金手雖然略有遜色,卻也十分凌厲,手部六脈淡紫色的真氣流注,如露珠滾動,節節圓通,同時也不甘示弱的和外界某種靈氣感應。
欒世明搖頭苦笑道:「還能有其他事么?那個鐵笛書生劉亨信又來了。」
楚雲舒笑道:「果然,你還是當時力有未逮,所以才留了趙化一點小命。不過要我看,那個趙化不是個心胸開闊的人,他遲早還要找上門來的。這個其不說,他要來送死,那是他自己死星入命。」他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再談這個話題,「我看你這個扇頰摑臉式也不是不能傷人,若是手上帶了毒針指環一類的奇門武器,只要這麼在敵人臉上輕輕一拍,保管他立時去見閻王。」
欒香玉臉上罕見的露出苦笑:「雲舒,不是我不想給他點更重的懲罰,而是這人功夫不差,要殺他不難;可是要舉重若輕,掌握好分寸,只給他點難堪卻很不容易。方才我那兩耳光也不是隨便就能打的,這也是本門的一手絕活,名為扇頰摑臉式,出手就是一正一反兩個耳光,專批人面,只要敵人的修為低於我,就能百發百中,可是因為運勁的原因,力道卻很微弱,只能打出聲響,實際上不能造成更多的傷害。」
二人談論見,就將楚雲舒寫的這一卷東西定了性。
他正想著這些事,楚雲舒和欒香玉已經走了過來。「老爹。」楚雲舒開口道,「這個劉亨信吃了這麼一個虧,暫時大概是不會騷擾咱們了,這次的事也不必太放在心中。」他見楚徵陽皺眉沉思,以為他是為這件事而憂慮,所以勸說道,「不管人家吹什麼風,打鐵還得自身硬,也別為此打擾了我們演練武學的興緻,繼續走吧。」
問題是自家素來和他沒有來往,他來幹什麼?而且,以欒世明的口氣是「又來」,這說明他這三天里來了可不止一次。
二人拳腳|交接,在此刻楚雲舒的眼中卻全是真氣的拼殺:五殘真氣果然如欒香玉說的那般,每一擊都含有一種令敵人四分五裂的奇異力道;而劉亨信的紫金真氣則如甘露滌盪、生出百穢辟除的威力,和_圖_書將五殘真氣一一化解。初看之下,二人倒是勢均力敵、難分高下。
欒香玉輕輕一笑,宛如穿花蝴蝶,身形微動,人已經繞了半個圈到了劉亨信的身後,一隻手又抓向劉亨信的後頸。這一變招如行雲流水,沒有半點生澀的地方。
欒香玉忽然道:「我師兄一身本領也不差,這次論說武藝,不如也叫上他。」欒香玉提出這個意見,眾人自然不會反對,於是五個人一起往靜室而去。
這一下,欒世明口中的「狂傲」無疑有了一個最好的註腳。
這一掌純用柔勁,劉亨信被這勁力一催,吃不住勁,頓時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摔了個嘴啃泥。
欒香玉這一出手就十分無理,單手直接抓向劉亨信的衣領。
劉吉本來是楚雲舒所殺,只是因為當時欒香玉用借物傳功的內家本事助了楚雲舒一臂之力,所以這事後來就被欒香玉認了下來。
欒香玉是內家高手,這門五殘神拳能得到她一個「極高深」的評價,可見十分了得。
欒香玉對楚雲舒的主意只有遵從的份兒,楚風萍受了眼前這位堂弟的刺|激,也存著一腔發憤的心思,自然不會反對。於是屋子裡的人就起身朝靜室那邊走去。
「哦?」楚雲舒眉頭一挑,「要是凈身出戶,最多只是刻薄了一些,可是連人家娘家的財產也要收回去,這是什麼道理?」
欒世明的話說得委婉含蓄,但是亦表明了和之前欒香玉大致相同的意思,即心得中的部分內容鑽研得很深。
「話不是這麼說的。」欒香玉搖頭反駁道,「如我對上一般的外家武者,總要有些內家高手的氣度,毒針指環這類就太下作了。若是對上和我功夫差不多的內家高手,這扇頰摑臉式就派不上什麼用場了。」
楚雲舒不待他說話,先上前一步,抱拳行了個禮道:「楚雲舒見過欒師兄。」
楚徵陽聞言朝場中看過去,那二人卻仍在激斗中,這時雙方都已打出幾分真火,拳腳往來時,勁風四溢,楚雲舒三人雖然遠遠隔著,亦能感覺到雙方發力時造成地面的微微震動。
劉亨信一愣,似乎壓根兒沒想到自己的這一番話居然會得到這麼一個回答。這張嘴欲言,欒香玉已經眉頭微皺,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替他作出了選擇。
欒世明笑道:「我只精修一路五殘神拳,這鐵布衫功法雖然知道一些,卻不敢在師妹面前班門弄斧。今天還是請師妹好好轉述火鳳前輩的精闢論斷。」
欒香玉面無表情,待他說完后,用一種很平緩,很理所當然的口氣說道:「兩樣你選一個,你是自個兒出去呢,還是要我動手?」
雖然楚雲舒沒有和欒香玉詳細討論過如何應對,但是今日這麼一見,楚雲舒頓時明白了她用的手段。
劉亨信於此短兵相接之刻,扔有餘力朝欒香玉這邊看來,見欒香玉和楚雲舒二人並排而立,狀似親昵,只覺得心中妒火狂燒,於是長笑一聲:「欒世明,你這五殘神拳火候還太淺,看本門紫金手!」說話之間,和欒世明四拳|交接,針鋒相對,寸步不讓,換了三四手。
他將這番話一口氣說出來,語氣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強烈自信,言語上雖然是詢問,語氣間卻斬釘截鐵,全是命令的口氣。
二人交手一二十招,欒世明一雙手青氣大熾,如同光暈籠在手上,似乎隨時都能破體而出,化作可怖的刀兵克敵。
「原來如此。」楚雲舒若有所思,嘆了一聲。
欒世明聞言站起,從桌上拈了墨錠,在硯池中研磨起來,他做起這事來極其自然,似乎是做慣了的。
「劉亨信的功夫修為畢竟還是淺了一點。」欒香玉笑道,旋即一嘆,「不過我師兄的功夫只是略高一線,如今他二人打出真火來,再往下,只怕就要非死即殘了,這個劉亨信,也太不知進退!看在他是華榮堂長老的份上,我且出手為他二人分解。」她語言雖然輕緩,楚徵陽等人卻從裏面聽出了森森寒意。
欒世明順著她的目光回頭看去,卻是劉亨信未經通傳,已經自顧自走進了后宅。
可是事實並非如此,楚雲舒認為欒世明技高一籌實在有其理由。陰陽眼中,欒世明的真氣節節攀升,兩手光暈更是吞吐變化,生出五道鋒銳的氣芒,出手之間宛如手上多了十柄靈活無比尖刀,偶爾勁力外溢,打在身邊地面上,就是數道斬痕。反觀劉亨信,掌上紫氣每一次與欒世明的相接之後,就要黯淡一分,雖然真氣運行依舊圓轉如意,但是這還不能說明勝負的問題么?
楚雲舒撫掌笑道:「那好,不如我們現在就去靜室中參詳。」
「雲舒這一卷鐵布衫行氣功法心得可謂是已經窮極了坊間所流傳幾種書的精要,真是令人讚歎,特別是其中有幾處連家師也未曾留意,卻被雲舒https://m.hetubook.com.com指出了。」欒香玉忽然掩卷贊道,打破了屋子剛才那一絲詭異的沉悶。
欒香玉要過稿子笑道:「師兄,這心得中所記的幾處優化依舊是出自坊間流傳極廣的鐵布衫行氣《圖說》、《秘要》、《箋釋》三書,難就難在雲舒在這三書中所做的大浪淘沙的工作,使三書的精華立顯,這心得一出,只怕《圖說》、《秘要》、《箋釋》三書都要化為陳跡了。當然,此篇心得中的幾處,我也要試過再下定論。」
二人相鬥,都使出了十分力氣,皆是拳影如山,勁風四散,內里真氣運行亦如疾電奔雷,楚雲舒陰陽眼匆匆一暼之下,若不是他鬼仙本質尚在,如何能在短短的瞬息之間分辨出這許多信息呢?
欒香玉再次嘆道:「你寫的我已經細細看過了,這指出六十處錯誤我能為你解說大半,不過其中還有些連我也一時間解答不了。反倒是你說的優化的地方,我還能說出幾十處來。」
欒香玉說完,身形輕搖,平平常常一步跨出,也不知道她用了何種身法,這一步神奇般越過丈許距離。眾人眼睛一花,欒香玉已經插入到二人中間,左手接住劉亨信的攻勢,右手將欒世明輕輕迫退。
楚雲舒仍是凝神而望,場中二人不約而同放棄了小巧遊走的身法,採取了硬碰硬接的手法。劉亨信是要在佳人面前出彩,故不肯有半點退縮避讓;欒世明則奉了欒香玉的命令,勢要在敵人身上留下一二處印記作為教訓。
欒香玉又輕聲為楚雲舒解釋道:「碧雲峰一派所傳紫金手,也是道家很高深的功夫,深得道家長生逍遙之理,恰好與五殘神拳相互克制。這門功夫源出衡山五峰上座之一的紫蓋峰,碧雲峰本身亦是紫蓋一脈隸屬的二十七峰之一,這路紫金手,以碧雲、巾紫二峰最為擅長。」
劉亨信一雙手則是另外一種情形,激斗之中,他雙手越發顯得晶瑩如玉,在陽光照射下呈現出一種非人般的光澤。著光澤凝在五指之間,居然漸漸宛如露珠般流動。
楚風萍被楚雲舒的問話一驚,他沒想到在大家都屏聲靜氣等著欒香玉出聲指點的時候,楚雲舒居然會找他閑聊,楚雲舒的聲音雖小,在這安靜的書房裡卻顯得格外大聲。
欒世明乾咳一聲道:「此人對師妹確有些好感。」
楚雲舒配合的給出一個好奇的表情:「是什麼?」
這五人聚在一處,由李薇環的貼身大丫鬟小茵親自服侍,靜室內的書桌邊添了幾把座椅,又增了數盞油燈,把整個靜室照得通明透亮,卻是仍顯寒酸。
其實楚雲舒心中也有了定論,只看自家老爹對他沒什麼好感,就知道此人行事只怕有些不當。
邊上劉亨信本來正整理著衣衫要上前和欒香玉見禮,聽了這番話,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本來三十齣頭,也是個英俊瀟洒的書生模樣,這時的神態卻說不出的狼狽和可笑。
在他的解說中,欒世明、劉亨信二人拳來腳往,又鬥了五六招。
楚雲舒凝神朝欒世明處看去,這時他凌空和劉亨信硬接一掌后,飄然後退,足尖輕一點地之後,又再次飛撲而上,特別是手掌青黑似鐵,顯然已經用上了五殘神拳這門奇功。
楚雲舒點點頭道:「這也是。」
說是十分失望,則是因為他同時也深知這兩種功法的奧妙並不在真氣運行上,而是真氣之性質大異於尋常外家真氣,和三天前楚伯辰所用的赤陽神掌一般,因此就算了解了真氣循行的奧妙也無法學會。如眼前欒世明的五殘真氣,陰陽眼中呈現出青色的光暈,每一擊真氣鼓盪下更是和蒼穹深處某種不明的存在相互感應,發揮出遠超一般外家真氣的威力。
「這就要分出勝負了?」楚徵陽看了一陣,仍是不能如楚雲舒般作出明確的判斷。
欒香玉取來幾張白紙,細細鋪平,用鎮紙壓了,對照楚雲舒所寫,沉吟片刻之後,即筆走龍蛇,洋洋洒洒寫了起來。
誰知欒香玉身形再變,人以飛身而起,半空中朝著劉亨信的髮髻又是一抓。
不過除了欒世明算作外人,其餘人都不會講究這些。而欒世明唯欒香玉馬首是瞻,欒香玉不發表意見,他也不會多嘴。
他方才聽了欒香玉所說,知道二人所用的都並非一般武學,見獵心喜下,就將陰陽眼睜開,意圖竊取二人真氣運行的奧妙。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丟了大臉。
欒香玉道:「這功夫雖然不能造成實際的傷害,可是對敵之時要用得好了,卻也有奇效,敵人挨了兩耳光之後,多半會心驚膽裂,只覺得我方功力高深,不可輕易揣度。也有挨了耳光之後怒發如狂,心緒波動的,這種人必然會在招式上露出老大破綻,給我方可乘之機。」
欒香玉冷聲道:「世明,m.hetubook•com.com你去給他一點小小的教訓。豈有無故闖人內宅之理。」她連「師兄」二字都不叫,顯示出內心的極度憤怒。
楚徵陽輕輕一笑,他也不會解釋自己剛才想的是另外的事。
楚雲舒也知道其中的緣由:欒香玉自然不能告訴自家師兄說是已經被楚雲舒控制了心神;要是說成二人真心相愛,只怕立時就有巫山派的前輩趕來;因此,要想騙住欒世明,就只能用一個理由,那就是實際上欒香玉並不喜歡楚雲舒,而是為了某件事有目的的接近楚雲舒。
楚徵陽和欒香玉不約而同冷哼了一聲。兩人都是怒極。
欒香玉低頭輕笑:「那個趙化不比王雄,他既然能學得浮光劍法這種上乘功夫,可知在武當清微派中有些身份地位,武當派的顏面總還有顧忌一兩分的。而且,那時我才施展了少陰神功的絕學,真氣有些不濟,只有這一招扇頰摑臉式,最能造成震撼的效果,把那些心懷叵測,首鼠兩端之輩給徹底鎮住。」
楚徵陽自然不知道楚雲舒是鬼仙轉世,因此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好歸結於他天性如此。
「是么?」欒香玉人在半空,嫣然發問,身形不散,手底下更見利落,也不知她如何翻腕變勢,一隻手已經插入到劉亨信兩手的空當中。
劉亨信下意識退開一步,躲過欒香玉的攻勢。
欒世明上前,口稱「師妹」,先恭敬見過欒香玉,然後與楚徵陽相互見禮。最後轉身看向楚雲舒。
二人都是煉骨境界的外家好手,一拳一腳都附著外家真力,此刻四掌相接之下,竟發出悶雷般的聲響。
楚雲舒笑而不語。這個欒世明此刻心中的想法和他面上的表情可不搭調。楚雲舒的靈覺分明感應到他此刻內心深處的冷然淡漠。
欒香玉搖搖頭,笑道:「師兄不必如此認真,本來我也只是要給他些許教訓,後來看你們打出真火來,為著華榮堂面子上的好看,所以才出手為你們分解。」
「鐵笛書生劉亨信?」楚雲舒下意識口中念道。這人他是知道的,華榮堂劉家去年新晉的一位長老,年紀也不大,三十齣頭的樣子,來頭卻不小,是衡山派碧雲峰一派的弟子。
欒世明臉上顯出愧色,朝欒香玉抱拳道:「師妹,師兄我本事不濟,未能照你的吩咐給這小子留下點教訓,請師妹責罰。」
誰想到今天在欒香玉這裏卻吃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虧,而且眼前心儀之人對自己居然不留半點情面,更是叫他又是憤怒,又是傷感。
劉亨信緩緩收回式子,盯著欒香玉,神色肅然。
楚徵陽雖然口中斥罵楚風萍,可是聽其語氣,對這個劉亨信也沒有什麼尊敬的意味。
楚雲舒皺眉道:「這人行事如何?」
楚雲舒笑道:「這麼說來,三天前你給趙化那幾下也是用的這一招了?我還納悶,你當時為何就手下留情了,那時還以為你是顧忌人家身後的師門呢!」
這話問到了關鍵之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來是人之常情,不過追求者的行事準則卻能折射出一個人內在的品質。
劉亨信朗笑道:「香玉姑娘功夫真俊!」雙手上托,格擋來勢。
他也是身經百戰之人,跌倒之後就地一個翻滾,雙腿舞開如輪轉,接著彈腰而起,擺了個撲步下勢。這幾個動作使來都是不假思索,顯出良好的武學素養。
昔日欒家班班主,欒香玉的師兄,已經解散了作掩護用的草台班子,正式在欒香玉處奔走。當然,對他而言,現時的身份地位仍可視為一種偽裝,昔日飛鳳大巫化名費玉兒和衡山派的太妙結伴而游,掙下火鳳女俠的名號,可是知道她出身巫山派的,卻只有極少的幾人。
楚徵陽在一邊聽著楚雲舒二人講話,談笑之間,毫不把幾個外家登峰造極的高手看在眼裡,那似乎不是在說一個外家高手的性命大事,而是家裡養的家禽家畜的生命了。他不由想到:若說欒香玉有這種睥睨群豪的威勢,那是因為他不但有一個武藝高強,踏足內家十余年的師尊,本身也武藝非凡,躋身於內家高手之流。可是楚雲舒這時不過才踏足外家煉筋的地步,如何也如此意氣張揚?
欒香玉先開口問道:「師兄匆匆而來,不知有何事?」
楚雲舒插|進來道:「我這篇東西原來不過是為了總結自己修行的心得而寫的,並不是什麼高深的東西,這篇東西今日我拿出來,也不過是為了拋磚引玉,請香玉和世明師兄這樣的方家指正。主要是請香玉和世明師兄為我改正那些剩下的錯謬之處。」他說著向欒香玉和欒世明微微欠身。
她下筆極快,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多時即寫滿一張,楚雲舒先取過了,仔細研讀起來。
他這一句感嘆沒頭沒尾,楚雲舒卻是明白其中老爹複雜且糾葛的心思。
楚雲舒想著,眼神下意和圖書識轉過在場眾人,見楚徵陽臉沉如水,楚風萍面有憤色,欒世明稍稍有些尷尬,忽然想到這位鐵笛書生尚未婚配的事,於是淡淡笑道:「此君前來,是鳳求凰乎?」
楚雲舒笑道:「這人是覺得我配不上你,這口氣我暫時忍了。」他心中也是怒極,倒不是因為劉亨信看上了欒香玉,而是因為他毫無禮貌,徑直闖入自家內宅後院,將自己一家人視如無物的緣故。
楚徵陽微微一愣,旋即也在眼中顯出熱切的神色,他在武學上也是個急性子,楚雲舒的話正好符合的他的心意。
他本來也是年輕人,見欒香玉不理會,於是也用著自以為是小聲的語調說道:「你這麼一問,我倒真想起一件來。楚豪死了后,你猜他那三個兒子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欒世明凜然,旋即笑道:「我早就想領教碧雲峰一脈的紫金手是何等犀利了。」笑聲未畢,他已轉身縱躍而出,人尚在半空,即一聲大喝:「劉亨信,你私闖內宅,我師妹令我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
欒香玉又道:「今日雲舒將他一份修習鐵布衫的心得給我看,這份心得雖然有許多不足之處,卻也不是沒有可觀的地方。」說著,她將楚雲舒心得遞給了唯一未曾看過的欒世明。
楚徵陽怒道:「不懂就別亂說,你當這隻是好看么?外家真氣本來是無形無相之物,到了他們手中卻顯出特異的顏色,這必然是如我族至高絕學赤陽神掌一般,在尋常的外家真氣基礎上,運用特別功法,凝結出更加精妙的真氣。」
楚徵陽忽然插|進來嘆道:「當年楚豪最得意唯一的一個真傳弟子楚懷芝也是三年前歿在藍山峒一戰上。」
「嘿,是把楚豪生前最寵愛的一個姬妾,叫做那個什麼……」楚風萍敲敲腦袋,「什麼劉秀珠的,給凈身出戶了。據說,這三兄弟還揚言,連劉秀珠娘家的財產也要收回。」
楚徵陽忽然嘆氣:「這也是外家煉骨期的功夫啊!真氣外放我也會,但是要像他們這般,卻實在無能為力」他轉身對著欒香玉道:「這樣的功夫,就算是我沒有受傷,交手之下,五十招內畢露敗相,百招之內若是死戰不退,就只有戰死的份了。」
不過他畢竟不是尋常人物,深一吸氣,就稍稍平復了心緒,仍舊是露出一個自以為是陽光俊朗的笑容:「香玉姑娘,我劉亨信對你之心,天日可表,以姑娘之蕙質蘭心、超凡脫俗,豈能委身於一個微末無名的小子?亨信不才,也是衡山派碧雲峰一脈的弟子,自幼習武,至今不過二十余年,已經踏入外家之巔峰,由外而內,進軍內家妙境,也是指日可待。請姑娘放眼益陽城中,舍我之外,可有第二人更加適合姑娘?」
欒世明論年紀還比楚徵陽大,不過因為欒香玉的關係,所以大家採取了各交各的的方法,不去細算輩分的亂賬。楚雲舒跟著欒香玉稱欒世明為師兄,楚徵陽則按照欒世明的年紀稱其為兄。
他雖然和欒香玉之間主僕關係還要多過同門關係,但畢竟本身也是外家煉骨的修為,論手上功夫,亦勝過武當清微派的浮光劍客趙化,因此本身也有著自己的氣度,並不因為在欒香玉身邊做事,就顯出一二奴顏媚色出來。
「香玉,看起來還是你師兄技高一籌啊!」楚雲舒忽然笑道。
「其實剛才你可以還下點重手的,兩記耳光還是輕了點。」楚雲舒對著欒香玉嘆了口氣道。
楚雲舒清楚見到劉亨信臉上顯出愕然之色,不過他亦是千錘百鍊才修到煉骨境界,為人或者狂傲,亦有著狂傲的資本。
欒香玉輕聲解說,連一邊的楚徵陽也支耳來聽,不敢遺漏半點。
楚雲舒在遠處強忍著,笑得肚子痛,腹誹道:且不說如今欒香玉為噬魂秘法反噬,哪可能未經他這個主人的同意就愛上別人;就說身份地位,他這個鬼仙豈不是要比區區一個什麼衡山碧雲峰弟子高出許多?即便再退一萬步,你一個外家武者,在她這樣的內家高手面前擺個這樣的臭譜,語氣中將自己捧得一天高,這是把她當做那些尋常姑娘家么?以欒香玉的殺伐果斷的本性,能看上你才見鬼了!
楚徵陽和楚風萍眼中閃過訝色,對楚雲舒當時隨手寫的這一卷東西居然能獲得如此高得評價感到驚嘆。
欒香玉笑道:「那我現將這些正確的修習訣要寫下來如何?」
劉亨信所使的紫金手則不同,真氣分行於手部三陰三陽六脈,再按表裡相合,構成三處循環。其功法繁複之處,還在五殘神拳之上。
楚徵陽和楚風萍皆是點頭,特別是楚風萍,在在座眾人中身份最低,插不上話,因此頭點得最勤快。
欒世明立得端正,坦然受了一禮,才爽朗笑著回禮道:「操野龍蛇,大概說的就是雲舒你這樣的人了。怪不得能俘獲我師妹的歡心。」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