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可能氣個半死。
晚飯後，八仙桌的中間放著煤油燈盞。
老爸拿著煙還在發獃，王興漢划燃的火柴就喂到了老爸的面前。
這是老書記的心病，不過他卻不直接問賬本的事，而是問：「要不要擺酒席？」
王興漢搖頭，「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老大前途未卜；老二不知道以後的方向在哪裡。
這些都很正常……
老媽的面前放著個簸箕，裏面一把黑黑的老剪刀和無數剪得七零八落的碎棉布。
老媽正在一層一層地粘千層底。
王興漢抬起頭，收起了在慈母面前的稚子模樣，正色地說：「賬本不交！」
旁邊擺了一盒子自家調出來的醬糊。
后一刻，老二就把一大缸子茶遞到老爸的面前。
老書記聽著聽著，輕鬆了不少，姚書記跟老二講這些，是她的職權，也是工作範疇。
實際上，老書記還是希望兩個兒子的能力不僅限於種地。
老書記呢，又開始低頭找東西了。
他們這代人的保守、樸實，以前看起來總會讓人心裏不痛快。和*圖*書
頗有一副，只要我把老二打死，老爸就打不死他的味道。
現在呢，老大看到嘿嘿嘿的老二從外面衝進來……
我怎麼能為了抽到一支好煙就有點開心呢？老書記沉聲問：「姚書記是不是知道他們撿石頭為了發財的事了？」
父子之間的情緒和氣場有著鮮明的對比和強烈的衝突感，不是一個畫風，也不在一個世界一樣。
但是從他整個人的狀態和身體反應出的細節來看。
生怕讓兒子看到他欣慰的樣子，這種喜訊就會悄悄溜走一樣。
王耀祖是家裡的頂樑柱，可是也只是眼裡有活，幹活效率高，想法有點多，但是找不到破局的法子。
老媽在裡屋給蠶消毒，出來拍了拍兒子的臉，以示鼓勵，但她說不出那麼多的好聽話。
不對！老書記的眼皮猛抽了一下，「姚書記憑什麼讓你繼承？憑什麼讓你嚴肅？憑什麼讓你發揚？」
老大接住煙，習慣捏著過濾嘴搓著煙轉圈圈看是什麼牌子。
王興漢以前還是太忙了，忙得填飽肚子。
「m.hetubook.com.com不要怕困難！」
好啦，鏡頭給到老書記。
枯井一般的眼神有了火種，也有了一定的神采……
他需要一個人消化這種快樂。
老書記的三個憑什麼，其實翻譯一下就成了：你王興漢什麼身份？
王興漢深吸了一口氣，認真地看著疑惑的老書記，「就憑我是……三川縣平橋鎮河廟嘴大隊新任黨支部書記啊！」
只有老書記雙眼痴獃，大概是被老二清晰的思路給嚇到了。
忙著跳出體制下海發財。
王興漢說：「她說，讓我有困難多跟鎮長溝通彙報。」
老書記跟兒子翻個白眼，不情不願地一把搶過來，喝了一口，忍不住問：「姚書記找你幹啥？」
如果是幾毛或一兩塊的，點著就抽……
只會在旁看笑話。
「再德歡娶個婆娘當甜頭。」
誰知道他找什麼呢？
忙著穩固資產。
「嗯？」老書記追問：「那她都跟你說了什麼？」
老二就趴在旁邊看著老媽，怎麼看都看不夠。
王興漢說：「姚書記問了一下修路的和-圖-書情況。」
家裡的客人一走，明亮的白熾燈泡就已經關掉。
這支煙多少給了他一點驚喜。
老爸很久沒這麼活力滿滿的樣子了。
前一刻，老爸還要捶老二。
但是老二除了具備以上老大的這些優點之外。
老書記的心被捏了一下子，毛骨悚然的，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
「發揚我黨的一貫的作風！」
不過，兒子的事才是當前最重要的。
忙著跟同行競爭。
老書記的意思上用兒子上任的事情敲打一下童江。
跟有病似的。
也只會張著個大嘴憨笑著，足以看得出來王耀祖的幸福嘴臉。
王興漢也給他扔了一支。
嘿嘿嘿……王耀祖在外面笑得很憨，彈彈煙灰，小心翼翼地縫網。
嘴上說，多兩個主要勞動力，糧食都要多收兩千斤。
可是，為什麼只有老書記一個人很驚訝呢？
堂屋外，大哥像大猩猩一樣，雙手朝四十五度斜上方舉得高高的。
老媽在粘千層底，只是微笑。
火光搖曳，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暗的……
反正只要忙起來的樣子，就不htｔｐs://m•hｅｔｕｂooｋ.ｃｏm•coｍ會憋不住笑。
王興漢迎著堂屋門外的自然光，笑得很溫和，整個人也很輕鬆。
這個沒文化的婦女，將女人的真善美髮揮得淋漓盡致。
當然，正常情況下，沒哪個兒子會這麼煽情。
看到老爸在後面黑著臉追……
以前老爸要打老二的時候，老大會搶在前面打老二。
大哥正在洗腳，聽后很平靜。
背光的老書記就是個剪影，黑乎乎的，就像他的心情一樣深沉，黑暗……
老書記轉頭進了灶屋，一個人躲了起來。
老書記吞了吞口水，終於說到童江了呀……
「該敲打的要敲打！」
他記不得有多久時間沒這樣看過老媽。
書記不當了，還被人扣屎盆子。
「突出黨的領導！」
「酒席什麼的，沒必要。」
如果是貴的，就會跺跺煙絲，那虔誠和珍惜的樣子就像洞房花燭夜面對未經人事的媳婦……
他夾著過濾嘴，煙離外焰還有一公分的距離，但卻依舊把煙點著。
「不要有壓力！」
王興漢掏出一包老書記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沒有見過的煙。
老媽m.hetubook.com.com呢，時不時也會朝老二看一眼，然後抿嘴笑笑，溫柔恬靜地做著鞋底。
後來才發現，一點點的小驚喜，真的可以讓他們開心好久好久。
所有的壓力還到老爸的身上，他其實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跑起來過。
「拿童老輩子當雞，殺雞儆猴。」
趕緊扔了煙屁股，還啐了一口，然後問：「這啥煙，大隊上買的？」
按慣例，村子里的幹部上任都會請請客什麼的。
「她說，讓我務必要扎紮實實地搞好基層支部建設。」
王興漢說：「童老輩子給的，我還花了六塊五。」
讓童江在村民面前拿個態度就可以了。
「繼承我黨的優良傳統！」
老書記偷偷看了老二好多次，煙都燒到只剩煙屁股了也不知道，還多抽一口，都是過濾煙燒焦的味道。
「我這個村支書也就算正式到任了。」
他抽了一口，入肺的那一刻，雖然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拆開給老爸散了一支。
最難得的是，他總能把老爸老媽哄得特別高興。
現在老二人大了，老爸要捶他，老大也不會攔著。
忙著讀書走出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