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東點點頭，天不遂人願，他們原本通過德國的克麗斯塔引進克朗斯公司的生產包裝線，這條生產線每小時可生產一萬兩千罐啤酒，可是年前卻接到了克麗斯塔的電話，合約無法履行。
衣謹誇張地看著秦東，秦東的經濟條件她是領略過的，現在大哥大都買上了。
「況且，經濟發展了，人民生活提高了，出行的機會也增多了，易拉罐包裝體積小、攜帶方便、不易破碎，會是啤酒行業的一個新的方向……」
機艙里，秦東素來是不耐熱的，他掏出兜里的手帕，哦，手帕中間卻是一張摺疊得方方正正的紙片，上面正是蘇東坡的《少年游》。
奧迪慢慢停在院門口，衣謹看了車子一眼，又朝遠處張望著。
「廠區三通一平已經結束，今年二季度，廠房就能落成。」秦東笑道，新廠區不止是二廠的希望，也是嶸啤的希望，「我們原本計劃引進一條三萬噸的易拉罐生產包裝線。」
「秦東。」協會帶隊的領導一一點名，馬上就要登機了。
「姐，我來結賬。」二人走到櫃檯前，秦東就掏出錢包，「哪能讓你付賬，我請客。」衣謹阻攔道。
有了大哥大，秦東也不客氣，他直接打衣謹的傳呼，很快衣謹的傳呼就回了過來，她住在西城區一家出版社的家屬院里。
「你是衣處長派來的？」秦東本想問的，可是衣謹自己在省hetubook.com.com里上班還騎自行車哪，這可是奧迪，在這個桑塔納都很希罕的年代，別說奧迪的份量了。
去年年初，國家輕工業部出台規定，三年內嚴格控制啤酒廠的發展，但又強調要重點發展3萬噸以上的大中型水平較高的啤酒廠。
五絲桶、蒜泥肘子、清炒蝦仁、麵筋白菜……上的全是這裏的招牌菜，冒著熱氣盛在白瓷盤裡，被端上了桌。
汽車慢慢開進小衚衕，衚衕里的人卻是見怪不怪，別說奧迪了，大使館的車還經常到這裏吃飯呢。
「不用了，已經結了，你們不知道？」櫃檯後面的大姨笑道。
一餐飯吃下來，兩個多小時。
「這趟日本之行，倒是個機會，日方在這方面是有鬆動的，但還要看你怎麼爭取。」衣謹笑道：「還有啊，這趟出去學習，部里在看著，各省廳在看著，你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國家，你，要為國爭光！」
打開大哥大的盒子，大哥大是新的，可是已經能用，「您放心用，別擔心費用。」小夥子從反光鏡里看看秦東，「電話您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對了，您是想到哪？」
「不是，您就別問了。」小夥子笑道：「下面，您去哪裡？」
「唉，您別拿我開玩笑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檔子事兒，我還以為是你給我派的車呢，管它呢，有hｅｔｕｂooｋ.com.ｃｏm車坐，您上車。」秦東笑著給衣謹拉開車門，衣謹笑著看他一眼，「呵呵，懂得照顧女同志了，我哪有車啊，我回到北京，都是坐公交車要麼騎自行車……」
哦。
「小秦？」衣謹吃驚地看著秦東，又打量著眼前的奧迪，「嚯，只過了一個年，就今非昔比了。」
「那你們新廠區的設備怕是一時半會解決不了了……」衣謹臉上面露難色。
走進小館子，白牆小桌迎客，圓珠筆、複寫紙、老算盤結賬，一切好像還停留在八十年代初。
工作人員也是很羡慕這個年輕的廠長，有車坐，還有大哥大，還要出國留學，「怎麼好事都讓一個人趕上了！」
「姐，現在不一樣了，改革開放十年，國內經濟迅速發展，易拉罐包裝的上下游產業也已經發展起來，不會再有啤酒廠買不到易拉罐的現象！」
「別，別，真的不是我的。」秦東拍拍小夥子的肩膀，「人家願意給，這我真不敢拿。」
「你的新廠區進行得怎麼樣了？」窗外大雪紛飛，飯館內卻是人氣旺盛，衣謹很有興緻，「現在全國啤酒行業都在調整，你們這也屬於逆風而上了。」
就在兩人理論時，衣謹也走了出來，手帕遞過來，秦東不安地看看她，衣謹卻沒有看他，風雪中，鮮紅的圍巾又一次飄揚于衚衕之中。
「你是山口銀行的？」秦東突和圖書然想了起來，這次日本之行，在下關大學的學習，山口銀行負責全部費用，可是也沒有到這種車接車送還送大哥大的程度吧。
可是這又不是中日青年友好協會的車子，剛才他也問過協會工作人員，協會哪有這麼好的車？這是工作人員的回答。
「萬事如意。」秦東也介面道，杯子碰在一起，兩人都笑了……
今年春盡，楊花似雪，猶不見還家。
秦東要把錢給他，可是小夥子死活不收，「您的衣食住行，我們都包圓了，您放心，真的沒有惡意。」
幾年前，秦東確實直懟日本的小森公司，拒絕了日本人的貸款計劃。
「嗯！」衣謹很贊同秦東的意見。
「秦東，加油。」衣謹笑著看看秦東，令秦東沒有想到的是，她主動張開雙臂，抱了抱他，「好好學習……」
「還有，易拉罐不透光，可以明顯改善啤酒質量……」
對於克麗斯塔的毀約，秦東也能理解，可是新廠區沒有機器，只有廠房，那就不是新廠區。
「哦。」衣謹的臉上很是平靜，「我記得，前幾年你還是堅持採用瓶裝生產線？」
「衣處。」秦東趕緊下車，這雪是越發大了，迷濛的風雪中，衣謹紅色的圍巾與皚皚白雪相對，讓秦東在冰冷中感受到了別樣的溫暖。
秦東也笑著舉起杯子，兩人一飲而盡。
秦東本來是不願上車的，可是架不住小夥子軟磨硬泡www.hetubook.com.com，秦東發火人家還陪著笑臉，那樣子就差拿他當祖宗供著了。
「那，秦先生，我在外面等候這位女士。」小夥子笑著掏出一張名片，「祝您在日本愉快，這是我們董事長讓我交給您的，她人現在不在北京。」
易拉罐在運輸方面也具有優勢，在紙箱包裝中佔據較少的空間，需要三輛貨車運輸的玻璃瓶啤酒，如果採用易拉罐包裝，同等數量只需要一輛貨車。
「您不上車，我這飯碗就沒了，您總不能看我全家喝西北風餓肚子去吧！」小夥子這樣說，秦東想想也沒招兒，總不能讓來報道的研修生同學在這裏看熱鬧，他只得上車。
……
機場的自動門自動打開了，兩扇玻璃門中間貼著三道紅藍的彩條，年代感十足，可是就是這樣的自動感應門，在這個年代的中國也很是先進。
「衣處長，我不認識。」小夥子從反光鏡里看看他。
「去年相送，餘杭門外，飛雪似楊花。
哦，衣謹也看看小夥子，這裏面必有原由，她又看看秦東，卻是不方便再問。
「先送我去招待所，取上行李，再到機場……」本來臨行前，領導還要講話，秦東就不參加了，他看看衣謹，衣謹笑道：「我送你。」
「嚯，大哥大？」
「晚上的飛機嗎？那我給你送行……嗯，我父母從四川回到北京了，以後這裏就是我的娘家……」衣謹笑道：「那我們到悅賓飯hetubook.com.com店，去過嗎？」
……
「沒有去過，聽說過。」秦東道，這個號稱「中國個體第一家」的館子，卻曾攪動起北京甚至中國個體飯館經營的浪潮。
對酒捲簾邀明月，風露透窗紗。恰似姮娥憐雙燕，分明照、畫梁斜。」
「董事長？」秦東嚴肅地看著小夥子，又接過他遞過來的名片，名片也很簡潔，可是上面的名字很是熟悉——海南秦海房地產公司董事長、總經理肖莉莉！
秦東看看外面的小夥子，小夥子笑著招招手，可是衣謹卻彎下腰拾起地上的手帕，手帕是如此熟悉，正是當年在南京參加一條龍會議時自己的手帕。
飛機起飛了，卻帶走了秦東的眷戀與惆悵……
「那就嘗嘗。」衣謹笑道，她摘下脖子上的圍巾，又看看秦東，只穿著一身西裝，「小夥子打扮得真精神，大雪天，不冷嗎？」
衣謹笑著舉起杯子，「一路順風。」
……
「來，姐祝你一路順風。」衣謹笑著端起酒杯，今天喝的是北京的燕京啤酒。
哦，是她！那個曾經走投無路的女人，自己只不過隨意說了一句去海南的話……
哦，再見，衣處，再見，北京……
衣謹走了，只留下回味與傳說。
所有的研修生都吃驚地看著這裏，紛紛議論著，這麼漂亮的有氣質的女人，他們又看向秦東，眼睛里就充滿了複雜的顏色。
秦東拿出錢來，走出飯館，奧迪車上的小夥子正衝著他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