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砥礪前行
第九百五十九章

從辛亥革命到今天,共和黨取代北洋一統中國的趨勢已經非常明顯了,不說共和黨內部這麼看,就連北洋團體內部和地方勢力都有人在積極向共和黨靠攏了。如果共和黨的目的僅僅是為了統一中國,那麼只要放下身段接受他們的投靠就是了。
耿謹文心情愉快的說道:「是,那天我去了趟琉璃廠,淘了幾件玩意,你哪天有空就過來幫我瞧瞧,看看我有沒有走眼。明後天下午我都有空的……」
兩人寒暄了幾句之後,戴傳賢不免就旁敲側擊的詢問起了耿謹文所提出的消滅地主階級的主張,想要搞清楚耿謹文是想要拿消滅地主階級作為條件換取各方更多的讓步呢?還是真想這麼干。
第一次協商會議就此不歡而散,不過耿謹文對於這樣的結果倒也沒出多少意外,因為他早就猜測到各方在聽到自己的主張后,必然會有這樣的反應了。但這卻也是他想要的反應,畢竟這次他來京城不是來交朋友的,而是來樹立共和黨的敵人的。
對於這位心思縝密且口才不錯的年輕人,耿謹文還是頗有好感的,而且對方對於社會主義還頗有研究,不像其他守舊的革命黨人視之為歪理邪說,就更讓耿謹文多看顧他兩眼了。
因此當吳川在中央委員會議上提出要消滅地主階級及其在政治上的代表,全面推動社會進步的時候,雖然有不少委員覺得這一步跨的有些大,但是也同樣獲得了許多委員們的支持。
這些地方上的舊勢力也願意給你納稅、和_圖_書也願意接受你任命的官員、也願意實行一些不侵犯自己利益的中央政策,但是他們不會同意中央改變地方上的舊格局。
胡衍鴻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這位比自己小了許多的好友,而戴傳賢也沒有再解釋。不過這場會議中共和黨的主張很快就被有心人傳播了出去,這麼赤|裸裸的提出要消滅一個階級,還是過去千年以來一直掌握著這個國家基層的階級,在某些人眼中共和黨的行為顯然是殘暴的,是應當遭到民眾譴責的。
比如耿謹文就認為,消滅地主階級這個主張提出的很好,這個主張提出之後,那些想要隱藏起來在暗中和共和黨搗鬼的反動派們就不得不暴露自己的政治傾向了。那些反動的地主階級除了主動暴露被革命委員會消滅這條路外,就只剩下了接受政治改造這條路。
鄉村小學摧毀了地主對於教育的壟斷權,集體合作社打破了地主對於鄉村經濟的控制權,民兵組織又壓制住了地主在鄉間的武力。因此,只要革命委員會的基層組織在什麼地方建立起來,舊的鄉村格局就立刻有了全新的變化。
失去了對於鄉村教育、經濟的控制,沒有了武力威懾鄉民,之前作為鄉賢的地主們就只能老實的靠著法律規定的田租過日子了。至於那些不甘心的土豪劣紳,在革命委員會的機槍大炮面前,都會幡然醒悟,然後為國家開拓邊疆贖罪去了。
不過耿謹文對於這些報紙上的言論並不以為然,要是他們藉此和-圖-書機會直接攻擊共和黨是在外國勢力支持下搗亂中國的傀儡組織,那麼還能讓他振奮一下精神,但是現在這種自居為臣僕規勸主子的文章,聽起來就有些不痛不癢了。
所以散會後,從會場南門出來的耿謹文頗感神清氣爽,心裏大覺痛快。在主持南方局的這些年,因為遠離東北根據地,他不得不同各方勢力周旋,連帶著性格都圓滑了不少,他心裏其實對這種時時隱瞞內心的生活是不大舒服的,而今次能夠毫無障礙的發表自己的觀點,令他心裏這些年積攢的鬱悶都一泄而空了。
其中最為著名的文章,應屬於一個筆名為魯迅的作家寫的,其中不少語句很是讓人警醒,如,「……不然,那趙家的狗,何以看我兩眼呢?我怕得有理。
……四千年來時時吃人的地方,今天才明白,我也在其中混了多年……沒有吃過人的孩子,或者還有?救救孩子……」
在辛亥革命爆發的時候,作為黑龍江同盟會會員的耿謹文是無法和對方相比的,但是隨著革命委員會力量的不斷成長,成為共和黨黨員的耿謹文此時又已經遠遠超過了對方。
戴傳賢雖然年輕,但是加入同盟會的時間可不晚,在辛亥革命之前就是同盟會成員了。而作為《光華報》的編輯,他在檳榔嶼就認識了孫中山,這也使得戴傳賢加入同盟會後就一直在孫中山身邊工作,在同盟會中的地位頗高。
……他們會吃人,就未必不會吃我……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m.hetubook.com.com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葉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不過就在他向著停車場走去的時候,卻聽到了身後有人叫喊自己的聲音,耿謹文不由停下腳步轉身向後望去,看到一個小跑著向自己奔來的年輕人,他很快就認出了對方,是孫中山身邊的秘書長戴傳賢。
最為重要的是,東北四省和關內的河北、山東、河南三省,地主階級已經被清理了一遍,當下這些地區還有不少私有土地,但是能夠憑藉土地控制基層鄉村的地主,幾乎已經不多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二次革命失敗之後,孫中山、黃興被迫流亡海外,許多革命同志雖然也追隨兩人出國,但是國內還是留下了更多的革命同志和革命同志的家屬,為了不讓這些同志被袁世凱迫害,孫中山曾經派遣戴傳賢前往東北求援,因此戴傳賢也就同一些共和黨人建立起了私人關係,主持南方局的耿謹文沒少同他打交道。
戴傳賢跑到耿謹文面前停下,深呼吸了一次后便向他熱情的問候道:「之前就聽說耿先生到了北京,我前天還上門去拜訪過您,可是您當時剛好出門了,今天在會場見到您,不能不過來問候一聲。」
戴傳賢正想回答,但又突然停頓了一下,轉而意味深長的說道:「恐怕共和黨不是想要什麼,而是不想要什麼啊。」
耿謹文的主張自然是無法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眾人的認同的,而他所代表的共和黨的主張又使得眾人不能不重視其主張,於是會議到此就無法繼續下去了。
既然這些輿論不敢發動群眾搞亂社會,共和黨又沒打算當新朝皇帝,這樣的批評文章也就是讓那些痛恨共和黨的反動文人發泄一下情緒,幾乎沒有對共和黨造成什麼影響。畢竟去年共和黨主持的華北救災和對蒙古地區的防疫行動,現在對於群眾的影響力還沒有過去呢。
這就是沒有對基層社會進行變革帶來的最大惡果,但這也是你接納舊勢力快速統一國家造成的,正因為你接納了他們,所以沒辦法把這些舊勢力一棍子打死。哪怕北洋之後把軍隊分駐各省,也不過是讓軍隊將領和地方勢力勾結,成為了北洋內部的軍閥勢力而已。
手段高明一些的,對於中央政府的政令或是陰奉陽違,或是有選擇的實施,反正你中央任命的官員終究是少數,地方上主官以下的官吏終歸還是那些老人;地方偏遠一些的地區,乾脆就是對中央政令置之不理或是借中央之名號實施自己頒發的命令了。
望著耿謹文一行人離去的背影,戴傳賢站在原地沉默良久,胡衍鴻走到他身後向他有些急切的問道:「共和黨到底想要什麼?」
只是事情的發展並沒有如了他們的意,一開始社會輿論對於共和黨在協商會議上發表的主張進行了極力批評,認為這差不多和暴秦的焚書坑儒有的一比了。當然,這些輿論的批評不是想要打倒共和黨,而是想要規www.hetubook.com.com勸共和黨不能效仿俄國過激派的所作所為,搞的天下大亂,破壞了當前國內的和平大局。
但是袁世凱的下場已經為共和黨證明了,無條件的接納舊勢力是不可能建立起一個新中國的,接受這些舊勢力的投靠也許能夠讓全國統一在一個中央政府的名下,但是各地的舊勢力也就擁有了和中央政府進行合法鬥爭的名義。
耿謹文看出了想要問他的人估計並不是戴傳賢,或者說並不僅是戴傳賢,他笑容不改的伸手輕拍了對方的肩膀后說道:「季陶啊,這是革命啊,革命怎麼能夠沒有對象呢?今天就這樣吧,改天咱們再聊。」
於是本就因為使用白話文還是古文,要不要使用標點符號和拼音教學而爭執不下的文化界,因為共和黨發出的消滅地主階級主張,進入到了更加深入的反封建主義的鬥爭。
更何況,共和黨並不是北洋,共和黨本身就是一個有政治理念的政黨,平日里就有自己的宣傳機器,因此在地主階級的文人們發起了對於共和黨的批評后,很快共和黨的宣傳機器和支持共和黨的報刊就刊登了一系列文章對於地主階級的罪惡進行了揭發。
而在共和黨樹立了地主階級這樣一個敵人之後,支持共和黨的其他政治力量,不管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也就不大重要了,因為地主階級肯定會把他們也一併當成敵人的。只要他們不想被地主階級消滅,那麼就只能跟隨共和黨去鬥爭地主階級,至於在這個時候還想左右逢源的,只會被共和黨及地主階級的代表共同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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