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玄明真人終於一錘定音:「二位陛下,我會派一隊暗衛護送二位歸沐,二位只要見到了南朝天子,父子天倫,何愁南朝天子不將二位認回?」然後開始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狗咬狗!
而小院中,玄明真人並未刻意隱藏行跡,他腳步聲一響,徽欽二宗就停下了勞作,原本以為是本觀那些救了他們性命的道士,表情都還算和煦,但當看到了玄明真人那張臉之後,現場演繹了一下什麼叫做笑容僵在了臉上。
三人都愣了一下,怎麼品都覺得軍師這波是在交代遺言,但明明他身體康健,他們之間肯定還有很長的時光,就……
「軍師這話……」姜羽道,「本將若是不回師南朝,難道還有什麼別的選擇?」
姜小將軍,楊聞鶯,還有,金曦月。
卧槽!!!
姜小將軍是姜元帥嫡長子,又隨姜元帥南征北戰,戰功赫赫,他日姜元帥登基,他便是毫無疑問的太子,教了這樣一個人治國之道,便是許了這片飽經蹂躪的土地至少五十年的國泰民安。
你這腦子怎麼長的為什麼這種騷操作你都想得出來!
那現在問題來了,哪三位?
天花板先生能讓你一個凡人抓住手?
「我們與黎國談判當日,我特地吩咐暗衛警醒些,不要讓這二人死在亂軍之下。」玄明真人在小院之外,低聲對三人道,「這一課,我要教會你們什麼是政治的本質。但我不會如以往一般問你們有何得失看法,學會了什麼,領悟了什麼,你們只用看著,然後,自己好自為之吧。」
「這……」徽宗現在只恨和玄明真人的距離不夠近,不支持他去拉玄明真人的小手手以表示一番推心置腹,「倘若佚䅿九郎一意孤行,非得說黎國拷問過我二人,逼我二人將所有秘辛告知,再令與我二人相似者背會了,回南沐來擾亂視聽……」
「艹艹艹艹」不足以形容三人那震驚到說不出話的心情。
徽欽二宗嘛,身為天子的尊嚴都丟光了還死皮賴臉苟活於世是一回事,但他們在條件允許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時候還是比較要面子的,就像現在,要他們往地上一坐開始拍大腿撒潑「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做皇帝!你這樣直接宣布我社會性死亡了?我還怎麼登臨九五?」的事情是做不出的。
徽宗激動得不行了,一個箭步躥到玄明真人來,要去拉玄明真人的小手手表達一下親近,再表達一下「先生!如果北方無事,你和我們去南邊奪皇位算了!成功了我們封你做異姓王!」
他直接一個側身避過,險些讓徽宗摔了個大馬趴,徽宗無比錯愕,但玄明真人已經辦完了他覺得自己需要辦的最後一件事,閃開了徽宗的一抓之後,大袖一甩,負手踱步,哼著「我本江湖一閑人」的無名小曲,飄然而去。
「可元帥總不能一點都不懂吧。」已經感受到了天道派發的足以飛升的功德,自知在本界能停留的時間已經不太長了的玄明真人溫和道,「再說了,在下難道能給您處置一輩子的事務么?」
——九郎,南沐天子的排名。
你要這麼說……好像還有點道理……
對哦!!!
怎麼都是做過皇帝的人了,這要都不明白二位就真的蠢鈍如豬了。
真的……你還別說,南邊那個既怕得罪黎國、又怕二帝歸來、所以瘋狂發金牌召姜羽回京的慫蛋,如果沒有姜家軍這邊先提「我說你們倆不是二聖,你們倆就不是二聖」的騷操作,以他的愚蠢他可能還想不出這個主意,但是如今已經有了前車之鑒,他為了他的皇位,還真的有可能不認親爹不認哥。
畢竟並不是人家需要追隨你,而是你真的離不開人家——蘇玄明若是沒有姜羽,一樣是江湖閑客,一樣能逍遙人間,以蘇玄明展示出來的能耐,包括那天在黎國國都之下一箭射斷對方軍旗的英姿,扶社稷于危難,挽狂瀾于既倒對他來說幾乎沒有難度。可姜羽若是沒有蘇玄明,估計早就頂不住南邊天子催命一樣的N塊金牌,哪裡有如今的收復山河,志得https://m.hetubook.com.com意滿?
你這麼一操作我還怎麼出現在人前!死後的名聲哪有現在能做皇帝重要!
「蘇玄明!」徽宗幾乎是聲聲泣血,「你還敢來?」
玄明真人淡定極了:「倘若我在戰陣之前認了二位的身份,迎二位回了姜家軍,於二位而言,從此史官筆下,便是二位任由妻妾兒女被人淫辱而唯唯諾諾,身為天子之尊卻甘受廟見牽羊之辱,還不知廉恥在黎國忍氣吞聲苟且偷生。于江山社稷而言,姜家軍沒有了以二位陛下為借口,一鼓作氣拿下黎國國都的機會,容黎國緩過氣來,將來必永受黎國的威脅。這于個人於國家皆是重大損失的行為,我若做了才是不忠不義不智的愚蠢之舉吧。」
只能以眼神瘋狂控訴:你操作這麼騷氣,那我們的身份怎麼明確?你想過這個問題嗎!
「元帥若是想回南邊朝廷效力,有如此收復山河之功,又帶回了在北國受苦的天子之母之妻,回去之後即便不封異姓王,一個鎮國公還是能得到的,元帥的下半輩子只需痛快卸了軍權,再謹小慎微些,只要不被人抓住謀反的把柄,總能得一個家宅平安。但在下對南邊朝廷並沒有什麼好感,便不隨元帥歸南了。」
但是也不對啊!
玄明真人想的很溫柔,對三個學生卻是嚴厲多了,雖然沒有什麼正經的拜師禮,但仍是將他們帶在身邊三個月,無論是處理什麼事情都不加避諱,真真正正是言傳身教,從如何建立一個國家的基層組織,教到如何構建一個靠譜的政治層級,從論為什麼要抑制土地兼并,到如何與隱匿錢糧人口的世家大族鬥智斗勇,從小民尊嚴到帝王心術,從扶助農工到商人地位,甚至暗示了可以出海殖民,就差沒教他們資本主義的萌芽和社會主義的必由之路了。
玄明真人一笑:「元帥,都這樣了,你我之間再裝糊塗就沒意思了。」
——一步一金光,越走越透明,與此同時,天降落花,地涌金蓮,不知從何處有陣陣仙音傳出。
和*圖*書姜羽愣了一下,然後原本的裝傻充愣淡去,一個原本沒有什麼權力欲但如今都擁有了半壁江山,什麼權力欲也憋出來了的軍伍元帥,和一個確確實實做過皇帝,對皇帝那點小九九簡直門兒清的修仙天花板,安靜對視。
姜元帥那一句「為什麼不能」縈繞在嘴邊,可看著出落得越發超逸,彷彿不加條繩子捆住就能立刻乘風歸去的軍師……那句「軍師可以跟隨本將一輩子」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如此,女孩們你一個我一個的星星之火,總有一天能成為燎原大火,點燃這一片一切由男人說了算,男人在政治軍事上輸了便讓女兒抵債的土地,不求女尊男卑,但總得爭取一個男女平權。
先生國士也!
說到這裏,姜羽的聲音一沉,彷彿做了偌大決定一般:「與其受制於人,不如自己做刀俎。」
徽欽二宗:嘶……
黎國國都被推平,從此收復山河只剩下了清掃散兵游勇這一項工作的瞬間,姜元帥產生了一種很是奇妙的大仇得報的空虛,下一步怎麼走呀的迷茫,要不我從現在開始躺平吧的慾望。
玄明真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我如何不敢來?難道二位陛下現在還沒意識到,如果不是我特地吩咐了人在亂軍之中對二位照看一二,二位現在還有命見我?」
「我是江湖散淡之人,實在不擅長於宦海沉浮,幫不了元帥太多。」玄明真人嘴角微微一勾,「但我可以給元帥承諾,我走之前,會替元帥教會三位學生,由他們來輔佐元帥的霸業。」
玄明真人終於飛升了。
想說點什麼,但玄明真人交代了這一句話之後便飄然走入了小院,三人怕驚擾了裏面的徽欽二宗,只好閉嘴,想著等完事了再問,畢竟軍師活生生就在眼前,難道還能飛走不成。
玄明真人看著二人眼中一亮,基本能猜到他們的心路歷程走到了哪一步,含笑繼續道:「再說了,不堪北狩之辱,死在了北狩途中,與江山社稷共存亡,氣節堪比青松翠竹的二位陛下,比之於忍了一切天子皆不和*圖*書能忍的羞辱磨折,苟且偷生至今的二位陛下,哪一個名聲更好些,更易被世人接受?」
徽欽二宗:心動,瘋狂心動.jpg
這是玄明真人飛升之際,能留給這個世界最後的東西了。
但很快……
「並且我覺得。」玄明真人一笑,「二位應該感謝我。」
「南朝總有心向二位陛下的舊部。」玄明真人含笑道,「退一萬步說,即便沒有,也總有南朝天子登基時論功行賞時因沒有平均分配而導致的不滿之人。二位陛下,明白我意思嗎?」
於是沉默了許久,姜元帥方才小心問:「軍師以後,作何打算?」
徽宗作為天子被拒絕,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才想發怒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識抬舉,但定睛一看,發現玄明真人真的是在飄。
狗咬狗的話自然不便宣之於口,但即便是前半句,也足夠把徽欽二宗迅速拉回了森冷的現實。
讓她們有一個學會政治的機會,讓她們能夠以「蘇·大魔王·軍師弟子」的身份邁入政壇,她們是女孩子,在她們做得動事的幾十年裡,在她們治下的女孩子就會擁有相對寬鬆的環境,成長為能夠接她們班的存在,而在那些男兒都不爭氣,女兒卻個個靈秀非常的家族裡,她們的成功能讓那些家族下定決心,讓靈秀的女孩能夠獲得家族的資源。
至於楊聞鶯與金曦月……算是玄明真人對這些在男人的鬥爭里無辜遭了偌大劫難的女孩們的一點補償,或者說,給她們打開的一扇門。
玄明真人含笑搖頭,一副你怎麼連這都不明白的模樣:「此言差矣。二位陛下,姜元帥與在下都從未見過二位,真真假假只能靠他人辨認,即便我們最終的結論是不認,那也是辨認之人給我們提供的信息有問題,我二人並無什麼道德枷鎖,史官和後人再是苛責,也與我二人無關。但南朝天子是二位的親子親弟,二位對皇宮秘事知曉得瞭若指掌,對他幼時各種趣事糗事如數家珍,他真要梗著脖子不認二位,史官和後人會如何看他?他可敢背、背得起這無父無兄www•hetubook•com.com的罵名?」
玄明真人如何不懂他們的心情,只含笑道:「至於二位身份,這有什麼要緊,雖然沐國王室宗親都說了二位已經死在了北狩路上,但是斷氣又不是火化,更不是釘在棺材里辦上七七四十九天喪事風光大葬,在黎國人眼裡,楊淑媛不也是斷了氣才被扔下車的?她死了嗎?現在有人懷疑她不是楊淑媛嗎?」
徽欽二宗一愣。
這些……不是……一直……都是軍師你來處理的么?
「先生。」以徽宗之不要臉,在玄明真人苦口婆心(並不)的解釋下,現在已經重新接納了玄明真人,甚至開始向他問計,「若是九郎不認,該當如何?」
然後軍師給他丟了一堆軍務政務,一副準備把他溺死在連篇累牘的文書里的架勢。
三個月後,玄明真人帶三人去了一處道觀。
然後,他老老實實站起身來,對著玄明真人鄭重一禮:「我于政事軍事上都極生疏,還請軍師教我,我必以國士待軍師。」
徽欽二宗:???
但也正是因為這份明白,徽欽二宗的心,一下一下地瘋狂跳動了起來。
這樣暗示意味豐富的話,以徽欽二宗的那點腦容量,第一時間還是腦袋裡緩緩冒出三個問號。
許久,姜羽嘆了一口氣,坦誠道:「軍師,南邊朝廷偏安一隅,南朝天子不過是當時黎國擄掠時剩下的漏網之魚,逃跑的本事一流,治國的本事沒有,又心胸狹窄,毫無氣量,本將若在他初發金牌時便班師回朝或還有一線生機,但如今再回朝則難免遭其記恨,便是封了鎮國公也仍是一生不安。」
如願以償。
你在說什麼瘋話?!
志得意滿姜元帥:???
姜羽懵了一下:「軍師此話何解?」
「那得問元帥是什麼打算了。」玄明真人笑道。
明白!!!
修仙天花板要糊弄一個道觀那簡直舉手之勞,觀主恭恭敬敬把一行人接進去,沒有拜三清四御,直入後頭供道士們居住的院子,七拐八彎到一處小院,然後,三人便震驚地看到了穿著道袍正在勞作的,早被認為死在了亂軍之中的徽欽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