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不知道。
姜羽愣了一下,心說我的軍帳什麼時候這麼隨便啥人都能進了,但定睛一看。
原本以為黎國城下不認二帝便是計謀的巔峰,現在看來,這直要榨乾二帝最後一絲利用價值並將南朝天子一塊踩在腳底的操作,才真正詮釋了什麼叫政治,什麼叫腹黑。
誰成想當日那二細作竟未死在亂軍之中,反而輾轉到了南方欺騙天子及沐國諸股肱大臣,甚至還發動政變,殘忍殺害了南朝天子,而後自立為帝。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姜家軍替天行道,南下伐那黎國二細作!必讓那兩個細作車裂而死以報先帝在天之靈!
第二份也是《討賊檄文》。
三人面面相覷,俱是心頭凜然。
姜羽看了就覺好笑,張口就是:「軍師,你我都這麼熟了,就不用玩這種錦囊妙計的套路了吧……」
問之,答曰,軍師果然是神仙,在做完了最後一件事之後,在仙樂陣陣之中,慨然飛升。
哦軍師啊。
夢中,他還是那個姜元帥,卻沒有了蘇軍師,少了運籌帷幄之人,即便仍舊所向披靡,卻難免為各種煩難瑣事纏繞,尤其他並沒有蘇軍師那份和文人來回辯經的本事,南邊朝廷對他的態度一開始自然是揚我國威元帥牛逼,但漸漸的就成了此人危險擁兵自重,天子越想越不對,對他日漸猜忌,然而他對此毫無辦法。
哦,你說萬一南朝天子非常開心地接納了兩個皇帝,對皇位的歸屬一點爭議也沒有,然後他們沐國三個皇帝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了那咋整?
但在短暫的錯愕之後,接下來的就是狂喜。
那沒事了。
什麼是政治的本質?
怎麼可能(ˉ▽ ̄~) ~~
國士無雙,理當如此。
但終究是已成既和_圖_書成事實了。
徽欽二宗愣在了原地。
她手裡還有後來玄明真人輾轉得到的,來自徽欽二宗的,在那二人知道了玄明真人假傳聖旨堅持北上黎國,於是幫玄明真人補完了程序,悄悄送出來的能證明天子身份的印璽,她往什麼文書上一蓋,什麼文書就是聖旨。
你品品你品品!
但五個跪像里,沒有那位南沐天子。
「父親。」覷著姜羽的神色,姜雲說話都顯得有些小心翼翼,「軍師走之前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兒子想,他應該很希望父親能給那些他一直很關心的可憐女人一個不為名節所累的立足之地,更期待父親做一個開創盛世的好皇帝。」
那裡,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錦囊。
看字跡好像不是軍師的絕筆書。
拉倒吧!他們要是能和平共處,當年那瘋狂催逼姜羽的十二道金牌哪來的?誰還不知道皇位這東西有毒啊,再淡泊名利的人享受過了權力的滋味都捨不得放手,特么三個皇帝在一塊這都不養蠱不爭鬥?
姜羽心說我面前沒有什麼東西啊,但軍師到底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便順著軍師指點的方向一低頭。
提到這個詞兒,哪怕腦子不清楚,姜羽都是長長嘆了一口氣:「然則,如之奈何?」
姜羽還在疑惑,卻覺身後冷風驟起,他又打一個哆嗦,陡然清醒了過來,這才意識到哪裡有什麼軍師,明明就是一個夢中夢。
誰成想一語成讖!南朝天子果然小人!為了坐穩皇位竟當真無君無父,甚至將父親兄長殘忍殺害。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姜家軍奉二位陛下遺旨,南下伐那不忠不孝的無道小兒!必讓那無道小兒車裂而死以報先帝在天之靈!
還值得一提的是姜家軍軍營。
「m.hetubook.com.com玄明真人」笑了笑,並未就直言不直言的多加糾纏,只沉聲道:「元帥素來愛兵如子,又于百姓秋毫無犯,對於那群在黎國受盡折磨的女子也無比包容,他日登臨九五,在下並不擔心元帥將是一代明君。在下所不放心者,唯沐國耳。」
但今天他卻莫名的困,批著批著公文,腦袋一歪便睡了過去。
但……很快啊!
姜羽:……大受震撼.jpg
說白了,從玄明真人邁入姜家軍並且展示了來自徽欽二宗的「衣帶詔」和「印璽」開始,他就已經謀划好了事情會有的所有發展——無論讓國家受了奇恥大辱的徽欽二宗,還是嚇破了膽然後在正常的歷史線上十二道金牌召回姜羽還對北邊黎國「臣構言」的南朝天子,他都沒打算放過。
小院之外,玄明真人帶在身邊教育了三個月的三個學生也是錯愕。
姜羽已經有些上了年紀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封建迷信的操作和思路,他頓時心頭有了不太妙的預感,急忙喚兵士進來問軍師何在,兵士回答軍師帶著小將軍與楊夫人和曦月公主出去了。
可彼時姜家軍正在忙於收拾北方殘局,無暇照顧二聖,故而只得派人將其送回南朝。二聖因深恐南朝天子為了皇位不認父親兄長,特給姜羽留下一書言明身份,並說明倘使南朝天子非得行此冒天下之大不韙之事,姜家軍可起兵討之。
沐國一如既往慫得讓人無話可說,最大的夢想就是和黎國議和,而黎國視他為心腹大患,直言不殺他,便不議。
姜雲帶著兩個女孩回來了,沒有軍師。
姜元帥平時是不偷懶的——武將出身,年輕力壯,有時候軍師把他摁在桌案上處理公務,他都只恨自己m•hetubook•com.com
的人設不是一朵嬌花,不支持他幹上一會兒便睏倦地睡了過去,只能和那堆小蝌蚪一般的文字相看兩相厭。
那是兩份用標準館閣體寫的文書。
但一抬頭,面前空空蕩蕩,哪裡有什麼人影。
「玄明真人」便指了指姜羽面前:「元帥請看。」
只是……軍師你怎麼不說話……
寫得一手好字的楊聞鶯啊!
姜羽長長地嘆息一聲,扶著兒子的肩膀,看著天邊的流霞。
可倘若不是天子授意,哪個臣子吃飽了撐的非要陷害死他然後受萬世唾罵?倘若天子不是拿定了主意要和談,怎麼滿朝文武一個兩個都軟腳蝦一樣提都提不起來?那陷害忠良的臣子固然可恨,可天子難道就半點責任沒有了么?
主要內容:黎國在和談之日,竟試圖以兩個細作偽做二聖欲瞞天過海,幸被追隨二聖北狩的王公大臣及後宮命婦識破奸計,且追隨二聖北狩的王公大臣已反覆確認二聖已然殉國,徽宗殉國前夕,還給侍奉在側的鄆王留下了絕筆書,言明人死燈滅,自他之後所有假他名號之人皆為假冒。
因為不走便是不忠。
於是即便勝利在望,即便士兵憤然,即便百姓拉著他的衣袍哭訴,說著我等傾家蕩產來支持姜家軍,黎國對此如何不知,元帥要走了,我們豈不是再無命在,他都只能在百姓的眼淚里離開。
為了飽受離亂的百姓,為了女人們以身相贖的血淚,為了正常歷史線上姜家軍含冤而死的屈辱,他們都該死,要麼在絕望中死於親人之手,要麼被正義之師原地車裂。
至於先生叮囑的……
終於,在即將打到黎國都城的時候,天子一日連發十二道金牌,催促他回京,否則便以謀反處置。
呼……還好還www.hetubook.com.com好……
姜羽夢到此,一個激靈從夢中驚醒,卻並沒有往日那般一醒就萬般精神,而是還在渾渾噩噩之間,看到面前站了一個人。
姜羽是真的腦子不清醒,這種時候都不知道問你要去哪裡,只迷茫地問:「軍師所言何事,以你我之交情,難道還不能直言么?」
他忍不住想到了那一日披著一身陽光踏入大帳,張口就是「我非朝臣,不過江湖中人」的那個俊朗非凡的年輕人。
所以,唯一的問題就是,軍師呢?怎麼我們之間是通過「託夢」交流的?你直接過來說不行嗎?
他在獄中受盡拷打,最終是拉脅之刑而死,長子被斬首,家人被流放。後世平反之後,特特為他建了廟,又鑄了誣告他謀反的一干奸相臣子的銅像跪在他墓前,後世前往祭奠者,無不棄之唾之。
軍師這波是真正的政治家!真正的站穩了道德制高點!對所有人瘋狂指指點點還佔盡道義,回頭史書工筆,二帝自然是喪權辱國,以婦女作價抵金,丟盡天子顏面的亡國之君;南朝天子要麼是不忠不孝的無道小兒,要麼是連敵國細作都鬥不過的菜逼天子;而他無論如何都是挽狂瀾于既倒的匡扶社稷之主!
姜羽後背起來了一層冷汗,悄悄鬆了一口氣,擦一擦額上的冷汗,但眉目一低,便發現桌案上真的有一個錦囊。
姜羽一整個人就愣住了,若不是楊夫人和曦月公主都是這個口徑,他直接想抓住他家臭小子打一頓問問你還堅不堅持說軍師飛升了?
哦,你說那並不存在的「徽宗絕筆書」或者「二帝南下之前留下的文書」從哪兒來?
可走了之後呢?解甲歸田么?
他們只默默對著玄明真人的背影躬下身去,行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正正經
和-圖-書經的弟子之禮。
正自起疑,面前的人已是對姜羽拱了拱手:「元帥,我今日本該歸去,但左思右想,仍有一言欲進于元帥,特留殘步,來見元帥最後一面。」
……卧槽我見到了什麼!真正的神仙!真正的神仙飛升之前見的人是我!他暗示我可以回南方搶皇位!那我豈不是傳說中的真命天子?都這樣了我還收拾不了那個無君無父、別地為君的逆子?!
「會的。」姜羽沉沉開口,「為父必不負他所望。」
三人各有各的體會,這便不必一一言說了。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想也知道,天子如何能跪?
姜羽稍鬆一口氣,但打開之後整個人又立刻把松的那口氣吸了回去。
第一份是《討賊檄文》。
什麼是算無遺策啊,這就是算無遺策!(戰術性後仰)
然後做了一個夢。
是利益鬥爭?是上層建築?是讓人直呼騷操作的權術謀划?是具現出的生產關係?是將朋友變得多多的,將敵人變得少少的?是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主要內容:當日追隨二聖北狩的王公大臣說的是二聖已然殉國,被黎國棄屍荒野,其實不然——蒼天垂憐,二聖被一遊方道人所救,一直在道觀中休養生息,待身體恢復之後便到了姜家軍中,由諸王公大臣和后妃命婦辨認為真。
他是沐國臣子,如何敢不遵軍令?
姜羽略略鬆了一口氣,心說楊夫人和曦月公主倒也罷了,姜雲在呢,臭小子武力值還是有的,總不至於讓軍師真出了什麼事到最終只能夢中託孤。
然後他就被定了罪。
先生剛才真的在交代「遺言」。
罪名是莫須有,翻譯一下就是「或許可能想謀反吧,也不一定,但終究是有這個可能不是么?」
姜羽咬了咬嘴唇,將錦囊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