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渴望得到「不死」的辦法,來擺脫這種屈辱而不體面的未來。
這時候,陸陸續續的有更多人醒來,一人說道:「我聽說,太子政的『農會』之中,有醫者免費問診。」
尋常庶人,很多一日一餐。
但,就算他已經有了可以掌握世界最根源的「生產關係」的手段和智慧,他依舊想象不到任何手段來讓自己擺脫死亡的既定命運——自古以來,世間從未有人長生不死!
鞠子洲今天跟著這大通鋪里的「工友」們為「農會」做了一天的活。
「求求各位,千萬不要送我去官寺啊!」偷錢者大聲哭起來:「我家中妻、子生病,我想給他們治病,這才動了邪念的,求各位體諒啊……」
兩個人就小廚娘到底看上了誰發表各自的意見,並且接下來,以肢體衝突的形式交換了意見。
此時的富農,一般一日兩餐,只有身家頗豐的大商和貴族,才有機會一日三餐、甚至四餐五餐。
可以說是非常優秀。
又或者被別的什麼東西啃咬?
漸漸,嬴政甚至看見內中生了不斷蠕動的小蟲。
誰也沒想到他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死的這麼早。
「是也。」鞠子洲點了點頭,不過,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到什麼東西。
「三餐?!」眾人驚詫。
「這賊豎子,果真不打不行!」
「呸!」一聲乾淨利落的唾棄和一枚銅錢落地的聲音:「拿去吧。」
「你要嫌貴,大可不吃!」身邊的另一個人說道:「不過我聽聞,加入『農會』,每月為『農會』幹了十天的活,王孫政就會管一日三餐!」
就這種工作,很多人想做,都沒得做。
「噤聲,這種話也是你我輩能說的嗎?」
嬴政的這些問題,無從解答。
我也會死嗎?
尤其,鞠子洲午餐時候去了解了一下。
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鞠子洲也分不太清楚到底是誰人在說話。
十月六日夜,嬴政坐在已經獨屬於自己的青宮正殿中,手持竹簡,心中全是恐懼,根本生不起讀書的念頭。
鞠子洲不管這些,他極累,於是便睡覺了。
「洲,你說,今日『農會』那廚娘是否對我有意啊?」身旁「工友」問道:「午食時和_圖_書候,她可一直衝我笑呢!」
——先王的陵寢,還沒有完全竣工!
夜晚,鞠子洲和衣睡在低級客舍的大通鋪上,感受著身下梗草的硌人,伸手抓了抓身上蓋的葛布,對旁邊的「工友」說道:「明日早間吃什麼?」
他們做,應有每天六錢的工資。
「太子政?是誰?」
他仍是無法下葬。
送入官寺,對於這些一天掙兩個錢都高興得不得了的底層人民而言,無疑是一種噩夢。
「早間不食吧。」身旁的『工友』扯了扯葛布,從身上捏出一隻跳瘙,捏死填進嘴裏,說道:「還是午間就食……王孫政的『農會』食堂倒是會供早食,不過一頓飯就要一個錢,早食沒有肉,午食才有!」
中午時候大家在「農會」的餐廳里吃了一頓帶著一塊肥嘟嘟的豬肉的午餐,花去一個錢。
還有四五人說話聲音。
……
「不打?不打便把你送去官寺,叫你還敢與乃翁搶小廚娘!」
鞠子洲默然不語。
這樣,工作超額完成了,錢也賺了。
他不希望自己被那種無知無識的蟲子啃咬。
即便是遠離了秦王和圖書贏柱的棺槨,嬴政的恐懼依舊沒有退卻,反而更加濃重。
「洲,你的錢被盜了吧?」
所以一天下來,鞠子洲和所有人一樣,通過自己的勞動,凈賺了兩個錢。
目睹這一切的嬴政,心中唯有恐懼。
淡淡的臭味如同噩夢,縈繞鼻端,驅之不去。
「沒幾個,沒幾個……別打臉,明日還要見小廚娘……別打別打……疼疼疼疼!」
半夜睡醒時候,聽到有人哀嚎。
鞠子洲撇了撇嘴:「他盜取了幾人的錢財?」
「你這豎子,乃翁早看出你不是個好人,竟敢趁夜摸取乃翁的錢財!」
嬴政代父為他守靈,見證著這個老人以逾越禮法的天子葬儀,用逾越禮法的天子規格,用逾越禮法的四重天子棺槨。
並不如何慈和的大父死去之後原本是栩栩如生模樣,雖然有些駭人,但其實並不多麼可怕。
自己等人的這份工作,原本是「農會」中人應該做的。
但,同樣出於對他的尊重,屍身並未以猛毒水銀設置防腐,而是用黍酒沐浴防腐,併兼之使屍身有一股酒香。
忽然之間,人就沒了。
主要工作是打柴。hetubook.com.com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屍體發硬、溢血、發軟、變臭。
好一會兒,有人說道:「還是別了吧……」
「啊,別打別打,我錯了,別打!」
錢果然不見了。
「七個七個!別打臉……」
但是「農會」中有些聰明人,聯合大夥一齊,將每日規定的份額擴大化,並且承包了兩百多個「工員」名額,反手抽了兩個錢的工錢,以每天四個錢的「工錢」將工作外包給自己這些人。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乾癟的錢袋。
「嘁,算乃翁倒了霉!」有人語氣之中帶著憐憫感傷。
眾人一時語塞,無人開口說話。
「要將他送入官寺嗎?」有人發問。
那種未來,太可怕了!
有些早上吃,有些午間吃,有重體力勞動的話,晚上也會吃一點,好讓自己睡得香一點。
低級客舍的大通鋪會連帶著贈送一點點的食物,收錢一個。
「你放屁,那小廚娘分明是對乃翁有意!」身旁另一人說道:「她給乃翁打的肉是全肥的!」
「這豎子,囊中有十六錢,該是盜了八人錢財!」
「就是之前的『王孫政』,秦王死掉了,他就變成hetubook•com•com太子了,好像是這樣。」
一切的尊貴、一切的體面、一切的威嚴,在這騷氣之中,全部消失。
鞠子洲在一旁,圍觀旁人不幸,沒有一句話。
如一塊最廉價的騷豚肉。
就連早已經為自己的後事做準備的秦王贏柱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死得這麼快。
「大抵如此吧。」鞠子洲笑了笑,實在沒有力氣回憶太多東西。
「是啊,送入官寺……」
嬴政從未想過,原來人死後竟是這般模樣。
我會發臭?屍體生蟲?
這種令人作嘔的未來,他根本不想要。
「算了,這賊豎子!」有人開口,吐了一口唾沫。
有人摸索著,將兩枚銅錢放進鞠子洲手中:「收好。」
「秦王又死了?之前不是剛死過嗎?」有人問道。
所以他的屍身,在逾越禮法的超高待遇的棺槨和葬儀之中,發臭、腐爛。
但他知道,這是不遠的將來之中,自己死去之後會發生的事情。
我死了也會像他一樣嗎?
酒香混合屍臭,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古怪騷氣。
一群人用石刀砍伐樹木,清理枝幹,而後拖拽回城中,一天下來,可以得錢四個。
「那你還是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