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中描述的,多是秦國的商賈事務。
「你教了他甚麼義理,他會以這些東西來回報你?」
鞠子洲看了一眼那玉珏,點了點頭:「玉太好了,不像是陳琅那種窮鬼可以拿得出來的。」
「人格平等,個人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是其神聖性。」鞠子洲說道:「以錢物為利,以貧乏為暴力。錢財數量的多少,為社會地位高低的標的,錢多則貴,錢少則賤,層級流通方式簡單易懂,生產力節節推進,關係牢固無比。」
鞠子洲所訴說的,是嬴政從未聽說過的。
如果按照此理論來說……
「多謝左庶長。」鞠子洲直起腰:「左庶長方才說來尋我是為您的友人?」
兩件東西說起來平平無奇,但價值……那塊玉,按照現在的物價,起碼就值三百斤黃金!
嬴政自己倒了一杯水,捧杯點頭:「去吧。」
「鞠先生如此大才人物,日後必定封侯拜相,與呂某為同殿之臣,齊儕之友,何故多禮,折煞呂某!」呂不韋溫和親切說著m•hetubook.com.com,臉上笑意真摯。
玄鳥,秦國的圖騰,亦是秦國貴族之間相互吹捧誇讚時候的最高讚美。
鞠子洲點了點頭:「那你稍微等我一會兒。」
嬴政聽著鞠子洲的話,漸漸來了興緻,他有些奇異問道:「可是錢財不是虛的嗎?」
嬴政皺著眉,按照錢財都是規定使用的,是國人對於國家承認的外化的標準來說……那種關係應該不是特別牢固才對啊,明明是可以隨意否定的東西!但是為何師兄卻說那種關係要比現在的關係牢固呢?
說著,他低下頭,安安靜靜地喝水。
「如何?給了你甚麼寶物?」嬴政問道。
「陳琅?」鞠子洲微微頷首:「原來是他。」
「鞠先生太客氣了!」呂不韋說著,又將鞠子洲扶起,上下打量一番,感慨道:「早先初見鞠先生時候,便覺英偉不凡,此時再看,果然一派玄鳥之資!」
「商賈也有義理么?」嬴政有些詫異:「那些人不就是低買高賣的?這也能m.hetubook.com•com
有義理?」
「就他們?」嬴政很是吃驚:「那他們以什麼為神聖性?又以什麼為利,以什麼為暴力,能夠建立起那樣超越現下的『關係』的牢固關係?」
呂不韋雙手將玉珏與竹簡遞給鞠子洲:「鞠先生,這是我那位好友,離開之前,央托呂某送予先生的禮物,說是以此代替束脩,或可對先生有所幫助。」
「一卷竹簡,一塊玉珏。」鞠子洲順手將兩件東西都放在桌上:「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
「那就多謝左庶長與陳琅師兄了。」
「勞左庶長費心了!」鞠子洲笑了笑,躬身為禮:「子洲,多謝左庶長告知此事。」
鞠子洲送走了呂不韋,深深看了一眼未敢通報的宮人們,關上殿門,走進殿內。
呂不韋不無嘆惋地搖了搖頭:「其實何必呢?留在秦國也是一樣的嘛!」
「哈,的確。」呂不韋點了點頭,眼神不經意盯進殿中,看到嬴政安坐的身影:「鞠先生莫非忘記了,陳琅,乃是呂和圖書某數年之舊友,也是受能夠先生以義理相教的大才!」
「這陳琅,還是有點意思的!」鞠子洲讚歎。
說著,他撿起被嬴政扔在桌上地竹簡,細細翻看。
他未曾想過,原來錢的多少也可以是區分人的貴賤的標準。
這般讚美之後,呂不韋又看了一眼依舊靜坐著喝水的嬴政,轉而對著靜坐著辭行。
原來他是呂不韋的人,此時當著嬴政的面說要交託甚麼寶物,是蓄意離間,還是……
金布律等條例管控之下,秦國的商賈過得比東六國的商賈艱難許多,物價波動大多被壓制,維持在一個相對平穩,不好叫人發財的水準之上。
鞠子洲打開了門,門外,宮人侍衛靜立一旁,呂不韋揣著手站在門口,面帶笑意。
呂不韋笑了笑:「看來鞠先生是想起來了。陳琅啊,是個天生聰穎之人,原本學公孫龍,後來學楊朱,他將這兩家道理貫通,呂某原以為,這世上再不會有比他更加聰慧有知之輩了,即便是大名鼎鼎的公孫龍、荀況,或許也和-圖-書
不見得比他強多少,近日他卻忽然與我說道,他在咸陽,得遇了一位玄鳥一般的世間罕有之人,被傳授了一些高深莫測的義理,還說秦有這位先生,便不再需要他了,於是他便離開了秦國,返回了楚地。」
「只是,不知道鞠先生教授我那好友的,是何等高深的義理……」呂不韋說著,看向鞠子洲,一瞬,又彷彿自覺失言,搖頭笑道:「是呂某莽撞,哪有如此詢人義理的呢?」
「這玉不錯!」嬴政將玉珏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順手系在自己腰間。
呂不韋笑呵呵說道:「哈哈,何必謝我,我不過一郵役耳!實在當不得鞠先生感謝!」
嬴政定定地看著鞠子洲,好片刻,點了點頭:「那你就去看一看,看看他的那位友人,給了你什麼樣的寶物。」
「一些商賈的義理。」鞠子洲隨口說道。
「拜見左庶長。」鞠子洲揖身低頭,剛想行禮,便被面前呂不韋架住:「哎!鞠先生,使不得!」
但是鞠子洲面若平湖,眼神都乾乾淨淨,和_圖_書沒有任何波動,就彷彿,沒有聽到過殿門之外的那道聲音。
嬴政冷冷地盯著鞠子洲,想要在他臉上找出一點情緒變化。
「師兄曾經說過的吧?錢財的本質,就是國人對於國家的信任,它是國家規定使用,人們承認有價值的東西,本質就只是承認而已……為何錢的多少,還能夠如此決定人的地位高下呢?」
他說著,招了招手,身後靜立不言的侍從立刻遞上了一塊玉珏和一卷竹簡。
嬴政自然而然地拿起竹簡,解開看了看,又興趣缺缺,將竹簡扔在桌上,拿起玉珏觀賞。
鞠子洲點了點頭,雙手接過玉珏和竹簡。
一塊上品玉珏,上品到太子嬴政願意將其掛在腰間的那種;一卷明顯是經過長久實際考察得到的類似調查報告的文書。
「為什麼不能?」鞠子洲嘆氣:「你別看不起他們,商賈掌握話語權之後所能夠建立起來的關係,比現下的這些血脈貴族強得多了!」
鞠子洲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的那個友人……是誰?」嬴政歪著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