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衛生(四)

那是鞠子洲曾經講述過的,關於「永生」的道理。
「那麼『錢』呢?」鞠子洲問道:「脫離了『銅』的外在之後的『錢』,我們知道,它不過是眾人公認為有價值的價值標的。」
「它還是銅,是金屬,是鑄劍、造鼎的原料!」鞠子洲笑了笑:「當你看到它是『錢』的時候,你實際上看到了兩個東西。」
角度很刁鑽啊。
他想了想,又將目光投向鞠子洲。
嬴政又理了理思緒,張開雙目,鞠子洲正低頭研究著陳琅所贈送的竹簡。
「師兄的意思是……」嬴政皺起眉。
嬴政點了點頭:「很尋常,就是一枚常見的錢。」
好久,嬴政問道:「師兄的意思是,就像我們所要求的永生一樣,『錢』本身其實是無形的,而我們所能看到的,所使用著的其實是藏在外在的『銅』之下的,無形的『錢』?」
「這個原因就比較複雜了,一般來說的話,就是生產力不達標、技術不到位;關係並不牢靠;國人對於國家的信任並不強這些。」
「它除了『錢』,還是什麼?」鞠子洲問道。
「那如果和_圖_書有人以良銅鑄『錢』呢?」嬴政問道:「他們不賺取差價,鑄造出來的是跟良幣一樣的『錢』,那麼這錢算不算假幣?」
嬴政搖了搖頭,揚起手,揉了揉眉心:「我有一點亂。」
「它存在著,那麼它自身的內部,就一定有矛盾,外部,與別的事物之間,也肯定會有矛盾。」
他獃獃地看著放在桌上的銅錢,稍微有些費解。
「不過也有假幣。」鞠子洲想了想說道:「就是有些人私下裡自己鑄造貨幣,他們會在銅裏面摻點鐵之類的價值比較低的東西,鑄造假幣,以謀取差價。」
「師兄!」嬴政看著鞠子洲:「『錢』的本質既然只是人對國的信,那麼為何我們此時還要以銅為錢呢?」
「你這問題……」
一枚很尋常的銅錢,邊角里生了些鏽蝕,厚實處被盤出了一些油光。
嬴政忽而覺得,『錢』裏面的那個無形的東西……跟他們所要求的「永生」很有一些相似。
「國人對於國家的信任。」嬴政平靜回答。
鞠子洲皺了皺眉。
「所以,更單純更接近本質的『錢和_圖_書』,目前是不太可能存在的,這也是現實條件限制嘛!」鞠子洲笑了笑:「目前的銅錢,作為『錢』的承載物的銅本身就是一種公認的,有價值的東西,它的價值,大體上,就與它所承載的『錢』的價值差似,因而,目前的七國,都是以銅鑄造錢幣,規定價值。」
「那麼我們現在所見到的『錢』,又是個什麼東西?」鞠子洲又問。
「好……」嬴政閉上眼睛,仔細回味剛才鞠子洲的話。
嬴政略微思考,點了點頭:「是這樣的。」
道理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是作為外在的『銅』和作為內在的『錢』。」嬴政回答:「有什麼問題嗎?」
嬴政懵了。
「為什麼是『銅』和『錢』?」鞠子洲問道。
「但是實際上,你看不到的那個無形的,才是真的『錢』,而作為外在的,被你所看到的那個,只是『錢』的賦形。」
嬴政略微思考,點了點頭:「就是與尋常商賈所做的囤積貨物,低買高賣一樣?」
「因為其實國人都不是那麼信任這個『國』。」鞠子洲笑和-圖-書了笑:「所以國家在選擇『錢』的載體的時候,才會需要以本身就具有一定價值的『銅』來作為『錢』讓國人相信。」
「事物,它的本身,也並不是一團和氣,而是各種『屬性』相互疊加的結果。」
「國家為什麼,非要把『錢』,加持到『銅』裏面去呢?」鞠子洲問道。
「只不過這兩個東西,一個是有形的,你可以看得到,一個是無形的,你看不到。」
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可行性。
「是國家將『錢』的屬性,加到形狀特殊的『銅』之上的。」
「就像是我們面前的『錢』。」鞠子洲頓了頓:「我們現在所用的『錢』,首先,最外在的屬性,它是『銅』,是有著自己使用價值的金屬,就算不作為『錢』,而是作為其他的什麼器物,它也還是有價值的。」
嬴政皺著眉,想了想,似懂非懂。
「是這樣,不過他們的貨物是『錢』而已,這樣做,是在消耗人對於國的信任。」鞠子洲隨口說道。
嬴政搖了搖頭:「不清楚。」
「現在的『錢』,是兩種東西混合在一起的結果。」鞠和-圖-書子洲笑了笑,從身上摸出一個銅錢,擺放桌上:「阿政,你看,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錢,秦國銅錢,重半兩左右,是一枚良品的大錢。」
「但是如果以後時代發展了,生產力提高,技術進步,國家對於人的掌控能力變強了,國人對於國家的信任變強了……阿政,你覺得,單憑國人對於國家的信任,和國家對於國人的掌控,廁籌,它能否作為『錢』來使用?」
嬴政皺眉:「不就是錢嗎?還能是什麼?」
「很難理解嗎?」鞠子洲關切看著嬴政。
「那麼,在我們持有『錢』的時候,其實持有的,首先,是一塊本身就擁有使用價值的『銅』;其次,才是國家加持到這塊形狀特殊,易於辨認的『銅』上的沒有實際使用價值的『錢』。」
鞠子洲說道:「首先,看待事物的時候,你要知道,任何一件事物,它都不是『靜止』不變的,它是運動著的,是變化著的。」
忽地,一些細碎的思緒飄了上來,在他腦海中迴旋。
鞠子洲伸手拍了拍嬴政的腦袋:「在回答這些問題之前。」
嬴政張了張嘴,卻和_圖_書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嬴政看了過去。
「阿政,你還記得『錢』的本質是什麼嗎?」
「為什麼?」嬴政問道:「是因為鑄造『錢』的人不是國家內部的人嗎?那如果幫助國家鑄幣的人自己私下裡鑄造一批『錢』,又該怎麼樣算呢?」
「這……」嬴政皺起眉頭。
能夠連續問出這樣刁鑽的問題,本身就說明了,嬴政其實已經對於先前所講述的「錢」的本質有了一定的了解。
鞠子洲只教了他如何劃分,卻沒有教他為什麼如此劃分。
鞠子洲點了點頭:「算!」
他這是在……逼自己教他一些自己意願之外的東西。
嬴政眨巴著大眼睛,直勾勾看著鞠子洲。
鞠子洲點了點頭:「那你先理一理思緒?」
「那是錢的本質!」鞠子洲笑了笑,並不把嬴政的質疑太當回事:「從前或者現在,都沒有那種只存在本質,而不存在外在形貌的『錢』,說到底,還是生產力不達標、生產技術不夠用。」
「這個時候,國人對於『錢』的認可,其實是雙重的,一重,是對於『國』的信任,一重,則是對於『銅』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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