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秋風先於塵埃落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斷

他回到了咸陽城外圍,農會的聚居地點。
「這義理果然高妙啊,即便只是這樣幾句話,落在現實裏面,叫人由無到有地去創造和闡發,只怕這世上也沒有人能夠做到吧。」嬴政嘆起氣來。
於是他不再費心去思考。
他看著嬴政的背影,心緒不寧。
如果說這世上有一個人是了解鞠子洲的,那麼這個人,非嬴政莫屬。
這世道。
失控了,這沒有什麼可疑惑的。
他沒有撐傘,柔柔的雪帶著怯怯的羞,落在他的眉頭、肩頭。
十余里路,很長的一段距離,如今也在腳下一步一步縮短、消失了。
趙高動作立刻止住。
嬴政嘆息。
鞠子洲看著嬴政離開的。
寒風吹過,他打了個哆嗦。
鞠子洲想不通。
待到嬴政出來,他立刻撐開了傘,上前為嬴政遮雪。
雖然難,但並不是沒有希望。
這些經驗,既是對他的保護,也是對他的捆縛。
然而即便如此,每年也還是有大量的人在寒冬之中死去。
和_圖_書光之中,嬴政看得見,幾位老人捧著陶碗,微微瑟縮著,在與維持火光的人說笑。
但,總有一些不安。
「如今已經不是當初了,即便是我,也沒有能力再為嬴政灌輸什麼理念,更無法動搖他的決心。」
這是嬴政所能夠確定的。
就是實踐。
有具體方法論的智慧與擁有根基的穩固權勢相結合,那種威能,不是任何個人所能夠動搖的。
從實踐中獲取經驗,與過往的一切做出對比,然後提取出共性,剔除不必要的那部分,剩餘的,再加以凝練,便是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閃開!」嬴政聲音沒有起伏。
「你以為你是誰啊?」嬴政離開了銅鐵爐。
嬴政閉目。
無論是心志,還是智慧,都是令人絕望的強大啊。
就像那一份如今他已經得到了的,殘缺不全的理論所講述的那樣。
他又回想起了鞠子洲身上的那一位疑似已經達成了「永生」的人。
一定就是那個人!在刀與火的鬥爭https://m.hetubook.com.com當中,凝練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智慧,闡發出了這種近乎不可能被「人」所闡發出來的義理。
他明白,的確是有那麼一條路,或者別的什麼幾條路,可以得到他所想要的那些覺醒了的兵士。
現在,將那已經確實的被人闡發出來的理擺在了他的面前了,只講其中的一部分。
鞠子洲能夠肯定,嬴政沒有獨自看破這一切的可能性。
他所學習到的經驗,在束縛他。
沿途無行人,道左無遠客。
「矛盾」的道理,鞠子洲即便是到如今,也絕對沒有講完。
然而,這份理論是與實踐密切相關的,是專用來指導實踐的。
即便鞠子洲自己,壓抑本心,滿腹算計,他自己都可能已經不認得如今的自己。
因著各項條件的契合,他所以以這理論為常識,構築屬於自己的,超脫于這時代和這時代里的一切的思維。
但後面,真正的道理會被他遮掩起來。
他可以慢慢的斟酌。
www.hetubook.com.com
不同在於,思考的方方面面。
可,以他的能力,與現在所擁有的條件,根本就看不到完成的希望。
穿的有些單薄了。
呵。
略微僵硬的臉龐變得柔和。
他的常識,他的三觀,因為這份特殊的理論,而變得與旁人格格不入。
即便是向他宣講這份理論的鞠子洲本人,在這一方面,都絕對不可能勝過他。
他在實踐當中,發覺了鞠子洲對這份理論做出的修改。
而且……
嬴政很清楚,自己與旁人是不同的。
在寒冬之中,有一碗熱水,和沒有這一碗熱水,是可以影響一個人的生死的。
一步一步的,人與馬此刻俱都慢行。
「終歸是要回到實踐當中去的。」嬴政思考著。
而他也絕沒有將其逆行推導出全貌的可能性。
是應該向前了。
嬴政卻認得。
那是「秦王政」下令之後,每逢冬日亮起的火光。
所以,即便是擁有辦法,那「永生」也只是一個絕無可能完成的奢望,是一個只在和圖書帛書上的畫餅。
嬴政不屑地笑,深深看著鞠子洲,轉身離開。
天下將白。
他合了傘,靜靜跟隨著嬴政,在雪中漫步。
此刻他竟然有些絕望。
但他沒法子超脫開來。
於是嬴政敏銳地察覺到一切,並且開始以此來指導實踐。
趙高帶了一隊人馬,守候在銅鐵爐的門口,等候嬴政。
然而有少部分人還清醒著。
這不安,從何而來呢?
他會以一種不太損傷義理的原本面貌,卻使其變得偏頗的說辭將其教授給自己。
「矛盾啊矛盾。」嬴政慢慢行走。
從雪地里起身,微微有些踉蹌。
和之前的,他所想要的兵士們一樣。
農會當中,火光微弱。
那火光,是在燒熱水,也是為農會中的孤老、孺子提供必要的保障。
他可以很輕易地感知到這一重捆縛,甚至他很清楚這捆縛是從何而來,因何而生。
「咯吱」
這個人說話喜歡說一半藏一半,忒小家子氣,以為那些高妙的道理講出來人就會死一樣。
如今已經是深夜,絕和*圖*書大多數的人已經安睡。
並且,嬴政還知道,鞠子洲一定會在某個時間和地點,構思制衡自己的辦法。
在一個合適的時間里,由一個合適的人,用合適的方法,向他講述了一份超越了這世上所有思想的理論。
鞠子洲思考了一陣,頂著微微的眩暈,開始草擬新的備份計劃。
方法,鞠子洲其實早就已經講述過。
而且他不止講述了一種方法。
他知道鞠子洲的習慣,也知道他慣常所用的路數。
「就是那個人吧?」嬴政嘴角微微勾起。
寒冷的人,可以到此處,喝些熱水,帶幾塊炭回去取暖。
嬴政大踏步向前。
只是,嬴政現在,越發的難以琢磨了。
自行補全那份理論的路子,其實也有。
「咯吱」
即便如此,都能夠說笑著。
也因為這份實踐,他被這實踐所屬的時代捆縛。
發熱、風邪這些小病,對於長期生存條件艱苦、身體苦弱的底層而言,都是難以逾越的天塹。
腳步將鬆軟的雪踩實。
他進了屋子,暖意瞬間擁了上來。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