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秦曼瞠目結舌,緊緊拉住宋語冰的手臂,「有錢人的快樂,我真是想象不到。」
在下一波遊客到來之前,夏嬋就在Dina的護送下離開了。
她們擦肩而過,宋語冰想要拉住夏嬋,可是不等她伸出手,夏嬋就像是一道風似的從她身邊掠過了,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留下。
可惜的是,她這番話並沒有改變夏嬋的想法,夏嬋鐵了心要讓宋語冰離開。
就在三人僵持之際,巷子口忽然響起一陣嘻嘻哈哈的叫聲。她們三人同時循聲望去,只見幾個明顯嗨大了的遊客勾肩搭背、搖搖晃晃地拐進了巷子。
走出陰暗的小巷,宋語冰一步踏回人間。
他雙目沒有什麼焦點地望著河岸兩旁飄動著的公交船,宋語冰心裏一驚,以為他發現她們,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他不可能看到她們——身處光輝之中的人,不會注意黑暗的角落。
但是,巨輪的餘波留駐在了每個人的心裏。
夜色中的酒吧……如皇冠般的紅色燈帶……虎視眈眈的槍手……以及側腹像是火燒般的疼痛。
現在正是日暮時分,暖橙色的夕陽奮力地從巷口之間擠進來,落在那個女人身上,給她身上的白裙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光環。
M城的地上交通擁堵無比,幾公里的路,堵上一小時實在讓人心煩。
但是現在,宋語冰卻說出了如此「感性至上」的話,若讓那些評論家聽到了,一定要驚掉下巴。
就在她們兩人低聲討論之際,她們乘坐的船突然停了下來!
秦曼嚇了一跳,緊張兮兮地說:「船、船怎麼停了?我們不會要上演泰坦尼克吧?」
見狀,宋語冰從座位上站起來,去問船上的工作人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認得她,她當然認得她!
吃槍子這幾個字觸動了宋語冰靈魂深處某個隱蔽的角落,她呼吸一滯,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奇怪的記憶碎片。
「嘶……」宋語冰吃痛地叫了一聲,卻無論如何掙脫不了Dina的桎梏。
宋語冰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Dina的攻擊性,畢竟Dina身材瘦小,比她矮了足足半個頭,但出乎她的意料,當Dina的手壓住她的肩膀時,卻重若千斤,有那麼一瞬間,宋語冰都懷疑自己的肩胛骨要被她掐碎了!
夏嬋現在黑料纏身,外出必須避人耳目,再耽擱下去,會被更多人發現。
「……」這個問題出乎了m.hetubook•com.com夏嬋的意料。
在幫宋語冰松骨之後,Dina又裝作隨手的樣子,沿著她的上身拍了幾下,Dina的手指撫過宋語冰的上衣口袋,她的動作太快了,快到不論是夏嬋還是宋語冰都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
船上張燈結綵,金色燈飾點綴在船身的每個位置,放眼望去,彷彿是一座移動的城堡。
她的身體完好無損,但是她的靈魂卻破了一個洞。
「語冰,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排在餐館外的秦曼見她回來,趕忙起身拉住她,「我還以為你走丟了,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她是夏嬋,她的女主角!
香衫鬢影,遙不可及。她們身處黑暗,才得以窺見這片不屬於她們的光明。
——有一輛奢華遊船要從河上經過,船上正在開宴會,船上的貴人不想看到這些窮酸的公交船,所以要求讓所有船熄滅燈火,避讓河道!
宋語冰繼續追問:「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我好像做了一場大夢,可是卻把夢忘記了;或者,我現在還是在夢中……今天經歷的事情、見到的人,明明是初次見面,但我卻像是經歷過。在見到你之前,我以為這是我沒有休息好產生的幻覺,但是當你出現在我面前時,我立刻意識到——我缺少的那塊拼圖,現在找到了。」
這些上流豪門,不僅有錢,更有權。
宋語冰順著秦曼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在船尾一處角落,一個有著混血容顏的英俊男人點燃手裡的香煙,倚靠在那裡——那不正是Eric?!
顯然,這裏不再是談話的好地方了。
而且她們坐船回去,還能欣賞沿岸的夜景,吹吹晚風,多浪漫啊。
想到這裏,她居然大胆地向著夏嬋的方向走過去。夏嬋下意識後退一步,見狀,護主心切的Dina立刻加快腳步沖了過來,一把按住宋語冰的肩膀!
宋語冰正有此意,點點頭,問:「那咱們打車?」
「讓你走就走,那麼多廢話幹什麼?」Dina根本不吃她這一套,很不耐煩地說,「想要命就回國,還是你想留下來吃槍子嗎?」
Hi-so,這明明是個陌生詞彙,但宋語冰卻立刻理解了它的意思。
聽到夏嬋的命令,Dina有些不服氣地哼了聲,稍微削弱了一點手上的力氣,不過她還是死死鉗制住宋語hetubook.com.com冰的胳臂,不讓她掙脫。
「坐船?」
一切看似沒有任何區別,河道里也沒有留下那艘巨輪的痕迹。
夏嬋緩步走到她面前,看向被Dina禁錮住的她。
在那艘船離開后,原本停滯在河道上的其他民用船、公交船燃起了發動機,點亮了燈。
「對啊,從這裏沿著湄南河逆流而上,就是鄭王廟啦,咱們的酒店就在鄭王廟對岸,那裡有渡口,可比打車方便多了!」
這輛公交船一看就有些年頭了,船身塗色都斑駁了,坐船的大多是本地居民,說著嘰里呱啦的本地語言。秦曼和宋語冰剛一上船,就引來了乘客的側目。
「……沒什麼。就是買東西的人太多,耽誤了一下。」宋語冰遲疑了幾秒,最終決定不告訴秦曼剛剛自己遇到夏嬋的事情。
湄南河發源於撣邦高原,一路蜿蜒而下,它是T國的母親河,不論白天黑夜,湄南河上永遠船行如織。
「我靠,這也太霸道了吧?!!」秦曼驚呼,「真是說Hi-so,Hi-so就到,這群資本家也太不要臉了,湄南河又不是他們鑿的,憑什麼不讓普通船隻開船啊?!」
宋語冰出神地望著那艘遊船,河道雖寬,但他們停船的位置距離河心不遠,在目視的距離內就可以看到船上的情況。
宋語冰狼狽不已,她看向幾步之遙的夏嬋,諷刺地問:「夏嬋,你讓我離開T國,卻不說明白理由,只說有危險。現在看來,明明你這位保鏢才是最大的危險。」
夜風夾帶著寒意撲在宋語冰身上,她有些冷,裹緊了身上的外套,並且把雙手插在了衣兜里。
發動機休止,船上的燈也跟著熄滅,船完全靠著水流的浮力慢慢晃動著!
「……很形象的形容。」
對方的英語並不好,連比劃帶說,才把事情講清楚——
轉眼間,這條小巷又被嘈雜的人聲填滿。
這頓晚飯,宋語冰吃得心不在焉。夏嬋太神秘了,她身上的謎團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她越想讓宋語冰遠離,宋語冰就抑制不住地被吸引。
……她居然連秦曼的名字都知道?
河兩岸,既有林立的高樓大廈,也有低矮的棚戶區。
很快,那艘豪華游輪駛離了她們的視線,遠遠消失在了河道的盡頭。
Dina臉上滿是瘟怒,大罵了回去。若不是夏嬋制止她,她肯定要把這群傢伙的腦袋拽掉。
船速不緊不慢,足夠她們看清兩岸的風景。她們先是hetubook•com•com路過河畔酒吧,電子音樂動感十足,酒客們高聲談笑,遠遠向船上的乘客舉杯致意;再往前行幾百米,幾位年輕婦人背著孩子,蹲在河岸邊,埋頭浣衣,黝黑的臉上滿是操勞與辛苦。
宋語冰茫然地四處張望,想要尋找隱藏住的攝像機,否則她無法理解——一位理應出現在國內娛樂八卦新聞上的人物,居然出現在T國的小巷裡?!
Eric不知在思考著什麼,手裡的香煙已經快要燃盡,火星跳動著,化為煙灰,簌簌地落入水面。
她不由得抬手按住自己的側腹,確認那裡並沒有一道血粼粼的傷口。
他們在看到夏嬋三人時,有個嘴賤的傢伙居然吹了聲口哨,嬉笑著問:「raka tao rai(多少錢)?」
夏嬋不僅知道她的身份,還堅決地勸她離開這裏,這根本說不通!
河道里一片漆黑與寂靜,公交船們停靠在河邊,像是路邊草叢裡不被人看到的老鼠。
明明夏嬋堅持要求宋語冰離開,但Dina卻在夏嬋的眼皮子底下悄悄給了宋語冰聯繫方式……
那麼,她到底要不要聯繫Dina呢?
秦曼煩躁極了:「我也說不出來,總之,我今天一見到他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打心眼裡覺得噁心,上次我這麼反感一個東西還是混在土豆絲里的薑絲。」
船影搖搖晃晃,河道再次恢復了原有的熱鬧繁華。
宋語冰立刻轉身,看向身后突然出現的神秘女人。
夏嬋並不怕死,她選擇獻祭自己的生命,換來宋語冰的重生,如她所料,她成功了。只是這一次重生時,保留記憶的人變成了夏嬋,宋語冰反而成為了一張白紙。
船身寬敞厚重,塗裝精美,一道六臂佛像雕琢于船頭,佛像鍍金,威嚴不可直視。船身破開湄南河水,水浪翻騰,氣勢驚人。
她根本沒辦法解釋,為什麼夏嬋會認識她和秦曼,還口口聲聲說什麼有危險,要求她們必須離開!
不過秦曼才不怕別人看呢,她拉著宋語冰坐到船頭的位置,公交船沒有窗戶,只有護欄,湄南河的夜風迎面吹來,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腥氣。江水在船下奔騰,拖著船身向茫茫夜色中駛去。
夏嬋就那樣亭亭站在夕陽的環抱之中,彷彿那些光環就是她身上的一部分,是她與生俱來的羽翼。她的眼神裡帶著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悲傷,凝望著幾步之遙的宋語冰。
宋語冰臉色更加難看:「單方面的保m.hetubook.com.com護從來不是保護。我不知道你說的危險究竟是什麼,你現在做的,不過是捂住我的耳朵、遮住我的眼睛,然後自作主張地讓我相信你——我憑什麼要信任你?我寧可主動面對危險,也不會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逃避。」
宋語冰一頭霧水,她正要隨手扔掉,忽然想起來——今天一整天,唯一碰到她身體的人,只有夏嬋身旁的那名女保鏢!
不過,那幾個混蛋的出現也讓這條寂靜的小巷重新活躍了起來,之後又陸陸續續來了一些買東西的人,有幾位中國遊客明顯認出了夏嬋,邊走邊扭頭盯著她看,即使壓低了聲音,也能聽到他們在嘰嘰咕咕議論她是不是那位大明星。
宋語冰聽出了她語氣里的不善,感覺有些違和:「你只和Eric見過一面,怎麼對他意見這麼大?」
正如公交船的工作人員所說,這艘海上堡壘正在舉辦一場宴會,甲板上賓客們翩翩起舞,穿著禮服裙的女士與燕尾服的男士相擁在一起,踩著節拍旋轉。
宋語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只知道,今天讓她苦苦尋覓的鑰匙絕對在夏嬋的身上!
她們離得這樣近,夏嬋眼底的固執清晰可見。
宋語冰想,現在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很僵硬,她聽到自己問:「為什麼?」
一直以來,宋語冰都是一個理智至上的人。曾有評論家點評她的作品,說她的文筆「克制而冷靜」,擅長用「最精準的文字白描一個故事」,只不過,她在感性描寫上缺乏了一些。
當宋語冰看清她的樣貌時,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宋語冰看周圍乘客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偶爾有人抱怨了幾句,但更多的人對停船熟視無睹,繼續玩手機、聊天。不僅她們這艘船是這樣,河上的其他公交船、民用船居然也一樣,都熄了燈、熄了火,安靜地飄蕩在河面上,像是不存在一樣。
吃過晚飯,她們兩人散步到渡口買船票。擺渡船的船票並不貴,人滿即走,沿江停靠各個渡口,堪稱水上公交車。
「果然是個有錢人啊,打扮得人模狗樣的。」秦曼嘀咕,「他那輛車就不便宜,我後來在網上查了一下,要兩百多萬人民幣呢。」
「與冰老師,我已經定好了明天你和秦曼離開的機票,明天會有人去酒店接你們。」夏嬋說,「請你相信我,這是為了保護你們。」
夕陽幾乎墜落到地平線的位置,華燈初上,傍晚和圖書的美食街人聲鼎沸。
「你可真柔弱。」Dina不屑地冷笑兩聲,在她肌肉扭傷的地方按了幾下,只聽啪啪幾下,宋語冰原本酸痛的雙臂居然恢復了不少。
「P』Dina,不要動粗!」夏嬋趕忙制止Dina。
忽然,秦曼瞪大眼睛,伸手指向船尾的一道身影:「語冰,你看那個人,像不像咱們今天在珠拉大學里看到的那個怪人?!」
宋語冰皺眉:「夏嬋,我看你不是想保護我,是想讓你的保鏢把我的胳臂扭斷。」
意外的,她居然在兜里摸到了一個硬硬的卡片。
秦曼以為宋語冰是累了,想到今天白天她們逛了一天校園,又是拍照、又是排隊吃飯,確實筋疲力竭,於是秦曼提議今天早些回酒店休息。
……
「不管看多少次,還是要感嘆一句,T國的貧富差距真大啊……」秦曼感嘆,「錢永遠流向不缺錢的人,我看本地報紙上講,在T國排名前十的Hi-so有六家都是華裔,兩岸的這些寫字樓,很多都是他們的產業。」
但是為什麼?
夏嬋示意Dina鬆開宋語冰,宋語冰只覺得肩膀一松,遲來的酸痛感如潮水般湧進她的雙臂,她甩了甩胳臂,血液流通起來,指尖也漸漸恢復了血色。
明明她這輩子除了電視以外,從沒見過現實中的槍戰,但不知為何,那些槍擊的畫面卻異常生動,側腹的痛感也不像幻想出來的。
這張名片從何而來?
「不,我問的不是這件事。」宋語冰目光落在她的眼中,「我想知道,為什麼我見到你時,會有一種很痛苦的感覺?」
不,也不盡然。宋語冰並不是白紙,她的靈魂也曾記錄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只是命運的魔法把那些文字都擦除了,只留下模糊的幾道痕迹。
她們就這麼安靜等了好一會兒,遠遠的,一艘足有四層高的奢華遊船緩慢駛來。
所以,這張名片是Dina特意留給她的?
宋語冰一愣,抽出了那張卡片——那是一張設計簡約的名片,正面印著一朵蓮花,背面寫了一個地址,看起來像是一個花藝工作室。
「不用打車!」秦曼滿腦都是新點子,「我們可以坐船啊!」
夏嬋不忍心再讓宋語冰捲入危難之中,一切的事情都因她而起,那麼也應該由她親手結束。
「沒有為什麼。」夏嬋語氣堅決,「與冰老師,請你儘快離開T國,留在這裡會很危險。」
宋語冰的鼻間還飄蕩著夏嬋腕間的茉莉花香,可那道倩影卻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