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話消失於夜風中,因為他赫然發現,站在他身後的並非是他預料之中的堂兄,而是另一位老者!
那個管帳的副導演究竟被她藏在哪裡了,她手裡還有多少證據?!
他早不是幾歲的小朋友,不會被這點口頭的誇獎蒙蔽。
Eric眼底閃過一絲驚恐:「您的意思是——」
關耀明持著手杖,從遠處向他走來。手杖底端重重砸在甲板上,發出咚咚沉悶的聲響,也同時砸在了Eric心上。
老者大約六十左右的年紀,頭髮染的極黑,但是鬢角零碎的白髮出賣了他。他的眉心留下了褶皺的痕迹,就像是樹的年輪,顯得威嚴深重。
「Eric,我平時就是這樣教導你的?你們是同氣連枝的一家人,不管私下有多少矛盾,未來也要互相倚靠。你如此衝動,總是把髒話掛在嘴邊,若真的趕走了至親,誰還會幫你?」關耀明行至Eric面前,看向自己唯一的婚生子。
「你啊,總是這么愚蠢……你對親人可以冷心冷情,舉起尖刀,不給一點信任;但是對一個外人,卻優柔寡斷,猶猶豫豫。」關耀明乾脆點出,「怎麼,難不成你真的喜歡上那個中國女人了?」
「Eric,原來你在這里。」那人語氣熟稔,卻沒能藏住眼底的試探,「大伯父好不容易回國,其他堂兄弟都在呢,怎麼你這個親兒子反而在這里躲清靜?」
視頻音頻俱在,洗都洗不幹凈,那位選手前面有多風光,後面就有多羞恥,現在只能尷尬退賽,連帶著所屬的音樂公司也被所有合作企業拉入黑名單。
「你沒有什麼?你沒有心軟,你沒有愛上她,還是你沒有讓我失望?!」
夜風裹著海浪的氣息迎面吹來,E和-圖-書ric狠狠抽了一口煙,依舊不能壓住心底的煩躁。
他和她們的人生從來沒有任何交集,可是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Eric,你想讓誰滾蛋啊?」老者不緊不慢地開口。
「你是我的兒子,有什麼事情可以瞞過我?」關耀明不耐煩道,「你說要在中國開一家投資公司,我放手讓你去做,期待你能做出成績。結果呢,卻讓一個女明星攪了局!你把她接來T國,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到底是想從她嘴裏騙出消息,還是真愛上她了?你就這么缺女人嗎?!!要想睡女明星,你三哥公司里的那些任你挑,你偏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一支香煙燃盡,煙灰掉進海水中,燙到了男人的指尖。男人終於被指尖上的熱度喚回了神智,他扔掉手裡的煙蒂,水流用最快的速度吞噬了它,甚至連一個漣漪都沒有留下。男人正要轉身回到熱鬧的舞池裡,沒想到卻在身後看到了另一道人影。
這句話猶如一聲驚雷,在Eric耳邊炸響。
甲板上,雲衫鬢影,悠揚的華爾茲樂曲回蕩在夜色里,風度翩翩的紳士與優雅知性的淑女相擁在一起,踩著節拍輕巧地旋轉著。
煩人的傢伙終於滾蛋,Eric終於能再次享受來之不易的清凈。
後面這句話,讓Eric沒忍住心底發笑——把關家交給他?這就像是拴在驢子前面的胡蘿蔔,不管是他的堂兄還是那些私生子兄弟,恐怕都聽過吧。
開會的內容好像聽過,午飯好像品嘗過,就連晚上的宴會,每個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誰講了笑話誰出了丑,都好似發生過一般。正是這古怪的一切,讓Eric心神不寧,船上的晚宴尚未結束,他和圖書就避開人潮來到了船尾。
Eric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父親從來不缺兒子,這件事從來不算秘密。關家內部,幾名堂兄對繼承人的位置虎視眈眈;關家外面,又有不知藏於何處的私生子隨時等待上位。
「你真是會開玩笑。」Eric的堂兄虛情假意地開口,「大伯父永遠是關家的大家長,你是他唯一的繼承人,也是他唯一的兒子。」
T國佛教盛行,幾乎所有人都信佛,Eric雖然頂著一張混血面孔,但他也不能免俗,家中常供佛像。他暗自思忖,要不要抽個時間去寺廟捐錢做功德,最好請十來個神女跳舞……
豪華游輪行駛在湄南河道中央,所過之處,萬籟俱靜,除了船身破開水流的聲音以外,什麼都聽不到。
話不投機半句多,堂哥一想到那些官司就頭疼,也沒心情再和Eric閑扯下去,隨便找了個理由離開了。
面對父親的詰問,Eric沒有回答,只恭順地低著頭,言不由衷地回答:「知道了,父親。」
被他壓了重寶的好苗子在節目里吸粉萬千,眼看就要打造出下一個T國巨星,哪想到居然被爆出性-醜聞!
整整一天,讓他熟悉的事情不止一件。
這番場景,就如皇家出巡,平民就連抬頭直視都算是一種褻瀆。
那人不知道是何時來的,樣貌與他有三分相似,但遠沒有他英俊,氣質更加老成,也更加傲慢。
他身穿一套高定西裝,手持精雕細琢的手杖,整個人如一座不可翻閱的大山,威嚴不可直視。
他越想越不對勁,特地讓秘書去調查了一下她們。調查結果顯示,她們的簽證確實是在四天前入境的,那兩個女人了里和圖書,姓秦的女人在公關公司工作,另一個姓宋的女人沒有工作,是無業游民。
關耀明的厲聲喝問,讓Eric心亂如麻。
沒錯,這位出現在Eric身後的老者,正是他的父親,亦是關家現在的掌權人,關耀明。
今天從早上開始,他就總有一種很古怪的感覺,明明是全新的一天,但他卻覺得一切都像是發生過一樣。就像是他曾經看過的那部電影《盜夢空間》,他身處夢中,分不清究竟是在第幾層夢境。
怎麼,這是在等著他發火?
Eric更心煩了,他猛地轉過身怒視身後不長眼的混蛋,同時把手裡的煙蒂向著對方惡狠狠扔過去:「我讓你滾蛋,你聽不懂——」
他絕對不能讓父親失望,這是他從小到大,無時無刻不在拼盡全力去做的事情。
Eric重重吞了口唾液,喉結滾動,下意識躬身彎腰,雙手合十在胸口致禮:「父親,對不起,我剛剛以為是堂兄……」
「我數三個數,給我滾蛋。」Eric連頭都懶得回,會在這時候來找他的,肯定是那幾個不長眼的堂兄。沒想到他趕走了一個,居然又來一個,「三,二,一——」
奇怪,他究竟為何會覺得兩個陌生人眼熟呢?
他震驚地抬起頭,看向自己的父親——論身高,他其實比關耀明要高上不少的,但很多時候,他只能在父親面前低頭,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
然而,三個數數完,他並沒有聽到預料之中遠去的腳步聲。
關耀明繼續說:「這幾個月,她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獃著,你有無數種方法從她嘴裏套消息,這是在T國,不是在中國,你騙不了就打,打不了就給她灌藥,等她染上癮了,什麼消息逼問不出m.hetubook.com.com來?你在這里玩什麼愛情遊戲?!」
死人,永遠是最會保密的。
「父親,我沒有……」
不就是互相戳傷口嗎,誰又怕誰呢?
「Eric,我最後再給你三天的時間。」關耀明深深地望了兒子一眼,冷聲道,「三天,如果你依舊不能從她嘴裏得到消息的話,那她就再也不用開口說話了。」
Eric用盡辦法,終於把她在國內的名聲毀盡,又把她騙來T國,讓自己成為她唯一的依靠,可是為什麼夏嬋到現在也不肯和她說實話?
「就是你想到的那個意思。」關耀明說,「我是你的父親,兒子犯錯無法解決,只能我來替你清掃收尾了。」
越想,Eric越是惱怒。從小到大,沒有一個女人能逃脫他的魅力,他甚至只要勾勾手指,女人們就成群結隊的湧上來討好他。他頭一次費盡心機「勾引」一個女人,結果卻成了笑話!
白天,他本來應該去珠拉大學找傳媒學院的教授開會,但是在駕車經過校園時,他看到了兩個有些眼熟的女人。
他咬住煙尾,重重吸上一口,巨大的挫敗感淹沒了他。
「P(哥),你不是也在這里嗎?」Eric抬了抬眉毛,弔兒郎當地說,「就算我不在,你們這些哥哥也算他的半個兒子,不是嗎?」
他揉了揉額角,又點燃了一支煙。
在老者身後幾米處,兩名保鏢隨侍在旁,嚴陣以待,時刻警戒著周圍的情況。
想到這里,Eric抬了抬下巴,笑嘻嘻地說:「對了,我還沒有恭喜你,你的音樂公司簽的那幾個練習生送去K國參加選秀,聽說表現不錯,能不能出道啊?就算不能也沒關係,我記得三哥最近投拍的電視劇需要幾個小配角,和圖書可以送去混混臉熟嘛。」
一種莫名的力量驅使著他停下車和她們對話,沒想到的是,那兩個眼熟的女人並不是T國人,而是來自中國的遊客。
就在他思索對策之際,身後響起了一道沉重的腳步聲。
他們家族深耕傳媒行業,這一代幾個孩子也繼承家業,四處生根發芽。現在kpop風潮席捲東南亞,Eric的這位堂兄的公司花了大價錢簽約培養的練習生,特地送去K國鍍金。
遠離熱鬧的船尾處,一名有著混血樣貌的男人點燃一支香煙,他靠在欄杆處,出神地望著船尾翻滾的波濤,不知在思考著什麼。
他失聲問:「您知道……?」
正因為如此,Eric更厭煩堂兄拿這件事反覆刺探他。
「怎麼,你不信?」關耀明看出了兒子心中的不忿,他淡淡瞥了一眼遠處的保鏢,保鏢們立刻安靜地又向後退了幾步,給這對父子留下足夠對話的空間,「你永遠是我最看重的孩子,不管你聽說了什麼風言風語,這一點絕對不會變。」
「失望」——這兩個大字,如一座大山,沉重地壓在了Eric身上。
「……呵呵,這就不勞你費心了。」男人臉色極差。
河道上其他民用船隻紛紛避讓,它們關閉了引擎與燈火,藏於黑暗的角落,靜默又溫順地臣服在這艘龐然大物之下。
但他最近雜事纏身,夏嬋那邊油鹽不進,即使他表現得深情款款、充滿紳士風度,可是也沒能打動她。那女人看似一朵不諳世事的小茉莉,哪想到戒心會那麼重。
「……」Eric沉默以對。
「知道了?我看你根本不知道!」關耀明沉聲道,「一把年紀了,還是非不分,遠近不明。你這樣我怎麼肯放心把關家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