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我的遭遇,至於落至如今的地步,都是糾纏於此物所致,此物實在害人,已是我的心障。
他面色有些蒼白,目光看著溪上一片打轉的黃葉,隨流水遠去,眼中閃過哀意。
碧鷗道人道:「秦道友劍法神妙,來自『清寧劍派』,還是『蓮元劍宗』?」
秦石道:「『三生石』道友聽說過么?」
秦石將這兩支玉簡接了過來,卻沒立時去看,道:「多謝道友。另有一事,今日在萬松谷中,所遇那兩個合魄修士,一人戰力頗為強大,另一人看來長於毒物,道友可知是他們是什麼人?」
碧鷗道人搖頭道:「從未聽過。」
秦石忽然撫掌笑道:「好,好,好,恭喜道友心境修養又有進境。」
秦石看了碧鷗道人一眼,笑了笑,道聲告辭,轉身便走。
碧鷗道人道:「道友初次上我林溪派,我本該在派內『飛霞浦』畔,蒼松之下,一唔道友。只可惜『林溪派』自今日起已不存於炎洲,『飛霞浦』內之水,已盡成毒源,已不能招待道友。不過此地山野,罕有人至,卻也有幽溪白石,青木藤蘿,我便以此相待道友。」
碧鷗道人微覺詫異,道:「哦?原來秦道友不是二十七派中人么?以我看來,秦道友這等人物,就算二十七派也不是都能有的。」
忽地,他目光一凝,便見到前方,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青袍年輕道人。
碧鷗道人也微笑道:「我之前在『萬松谷』中,雖已有了毀掉此物的念頭,卻也是因為存了我得不到,也不讓他人得到的心思。但和*圖*書就這一點心意,也不堅定,還幻想帶著此物走脫。至於剛才見了道友,心中認為有道友相逼,已無希望,這才將這心意堅定了。
他隨手取出一隻玉瓶,將這些五色粉末收了進去,再取出三顆丹藥,投入瓶中,又將瓶口仔細封好,收了起來。
秦石的問話,只是正常,但這碧鷗道人的同樣一句問話,其中之意,卻大不相同。
一條清溪自山壁間罅縫中流出,輕淌而下,偶一輕觸溪中凸出的石塊,濺起水花如珠。
秦石初見這碧鷗道人之時,便覺他氣質頗為淡雅出塵,至於面對自己之時,雖知不敵,卻也沒有恐懼,但此刻這人看著手中殘餘的「百化丹母」,目光之中就已無幾分之前的堅定,透出的氣質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出塵之意大減。
秦石笑了笑,道:「在我看來,碧鷗道友又何嘗不是如此?道友修的乃是道門正宗功法,又修到了這等地步。二十七派之外,既能有碧鷗道友這等人物,如何就不能有我這樣一個散修?」
碧鷗道人呆立一會,才輕輕吁出一口氣,臉上漸漸釋然。
這藍衫中年道人知道自己損耗太大,剛才偶一有感,竟沒發現這人到來。
碧鷗道人道:「秦道友,我給你的地域圖中,有一處地方,叫做『紫芝崖』,乃是我發現那『百化丹母』之處,我已清楚註明。那處地方,極為隱秘,頗有玄妙。道友也算因我,惹了那兩人,這兩人修為不凡,背後可能還有其他勢力在,說不定便還要給道友m•hetubook.com•com惹來麻煩。若有一日,道友有難之時,可去『紫芝崖』所在尋我,當可避得一時。」
秦石只笑了笑,淡淡道:「我本只想前來看一看,道友是何等樣人。若是可以,便順帶再問些風土地理,修道見聞之類,道友又以為我想要什麼?」
秦石踏著如茵的青草,邊走邊淡淡道:「那使毒之人,想要傷我,我便傷了他,當時道友能夠脫身,並非我首要之意。但道友既然走脫了,便與我有關。我從不無謂救人,定要前來看一看道友到底是何等樣人,若是所救非人,便一劍斬殺了。」
秦石點頭道:「心中有景,處處皆是勝景,道友好心境。」
這年輕道人目光沉靜清澈,大袖飄飄,踏著溪邊如茵的青草,緩步緣溪而行,有種說不出的洒脫淡然。
秦石眉頭微微一皺,身前現出一道淡淡的星河,將射向自己這邊的五色奇光擋住。
碧鷗道人之前還與秦石侃侃而談,已形如好友,此刻聽得秦石這一番話,說得平淡,心頭不由一震,臉色微微變了變。
他呆了呆,指縫的五色奇光還在透出,竟開口道:「我要毀去『百化丹母』。」
他定定看著這幾乎十不存一的「百化丹母」,悔意只在心頭滾來滾去,漸漸有滋長的趨勢。
碧鷗道人雙手依舊合在一起,口唇間卻已發苦,指尖的五色奇光忽然弱了下去,澀聲道:「原來你真不是為了此物而來。」
他也不說話,只靜靜看著碧鷗道人。
這碧鷗道人在「林溪派」之時,持著「百化丹
和_圖_書母」,雖然一時被困,尚有力抗衡,其實那斗篷中人並未佔得多少上風,他當時還依舊存著遁走之念。
碧鷗道人見那星河竟能隔開五色奇光,而秦石卻一動不動,臉上現出愕然。
秦石卻不以為意,也點了點頭。
碧鷗道人睜開眼,面上輕鬆,身上的淡雅出塵之意又顯了出來,口中道:「此物便是剩下的殘餘,也有劇毒,不能隨便撒了,再貽害這裏草木蟲獸。」
碧鷗道人一笑,眼中卻滿是決然,道:「我一將死之人,你又何必再戲耍於我。」
天空蔚藍,綿延的丘陵在明晃晃的日光照耀下,蒼翠如黛。
秦石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
道友明明有力奪得此物,卻不搶奪,任由我將此物毀去。我以道友所言所行為鑒,才得以破開心中執迷,尋回往日的心境。若無道友出現,我哪得如此?故此,道友雖未有一言直接指點我,卻是讓我勘破心障的機緣,當得碧鷗一禮。」
所謂相由心生,並非虛言,秦石已大概知曉了此人內心的變化。
碧鷗道人語氣已有些奇怪,不像之前那般淡然無謂,道:「你明明有力阻我,為何不搶奪?」
我生性不太喜捲入事端,卻只因機緣巧合,偶得了些前人遺留,就在一日之內,引了三位難得一見的合魄修士前來,致使我『林溪派』遭遇滅頂之災,如今只剩我一人。
只是他在此地見到秦石,知道此人以一人擊敗那兩個合魄修士,而他自己損耗不小,只道此人修為極高,城府極深,是欲擒故縱,有備而來,自https://www.hetubook•com.com己絕再難逃脫,便覺再無幸理,索性想毀了「百化丹母」,讓秦石也得不到。
秦石也不多說,道:「既然如此,只要涉及炎洲風土地理、修道見聞,坊市奇地等等,均要向道友請教。」
碧鷗道人指間五色奇光隱去,緩緩攤開手掌,掌中一攤拳頭大小的五色粉末,中間只餘一塊拇指大小,五色夾雜,非金非木的晶塊。
碧鷗道人忽然道:「秦道友,你之前還曾說過,此來是為了看一看我是何等樣人物,又是何意?」
他聲音已如同呢喃自語,心中一點懊悔之意慢慢升起。
秦石也不回頭,霎時去遠了。
他施施然做完這一切,這才對著秦石長長一揖,道:「謝道友送我機緣,指點迷津。」
碧鷗道人道:「我平日深居簡出,其實不識得他們,這一次他們利用我一個弟子,尋上門來,入了我林溪派內,便是為了要那『百化丹母』。那大頭修士還好,只說要將我擒了回去做苦力。那用毒的修士,一進來就將我林溪派內變成毒域,我四個弟子皆化為膿水,屍骨不存,若不是我有『百化丹母』在手,僅憑我修為,只怕也難以抗衡他們。」
過了許久,這碧鷗道人忽然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再次一合,指間五色奇光再現,一瞬間便絢麗到了極點,隨即便是一斂,消失無蹤。
他看著這年輕道人走近,微微輕嘆一聲,大袖一拂,站了起來。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秦石真不是為了這「百化丹母」而來。
秦石笑了笑,沒有說話。
碧鷗道人不再在這問和-圖-書
題上糾纏下去,道:「道友之前說,只是來尋我問些風土地理,修道見聞,不知道友想知道些什麼?」
秦石淡淡道:「道友毀去自有之物,與我何干,我為何要阻止?『百化丹母』我尚第一次聽說,搶來於我有何好處?」
有個麵皮白凈的藍衫中年道人盤坐在山壁前一片藤蘿掩映間,身上一點五色光芒正隱滅下去。
秦石微笑道:「道友自為,與我何干?」
碧鷗道人眼中閃過一絲嘲諷,道:「你故意讓我從那二人手中逃脫,又一直隱在旁邊,跟我到這裏,我都難以發覺。看來我之前不想連累無辜,提醒你離開,是我見識太過淺薄,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秦石道:「都不是,我只是一介散修。」
倒也算合我當日創下『林溪派』的心意。」
我知曉,絕不可能是你對手。這裏雖是山野之地,景緻卻頗雅觀,我落魄至此,還能葬身此地,與蒼林清溪為伴,到
碧鷗道人心中更覺驚異,看了秦石一眼,卻也不多問,手中現出兩支玉簡,道:「一支玉簡中,乃是一副炎洲地域圖,載了些坊市、奇地所在之處。另有一支玉簡中,載的乃是一份炎洲見聞風物,對道友應該有用。」
溪上那片黃葉正飄過秦石旁邊,他腳下停住,微笑道:「林溪派,碧鷗道友?」
秦石點了點頭,道:「見到了,道友好決斷。」
碧鷗道人雙手一攤,掌中儘是五色粉末,那僅余的一點「百化丹母」也已消失無蹤。
他雙手忽然一合,指縫中透出道道五色奇光。
藍衫中年道人點頭,道:「散修秦道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