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藏寧餐館

我們仨按兵不動,想看看這酒鬼到底耍什麼花樣,一直到了晚上九點多。
我和師父相視一笑,師父先開口說:「小海,我們村有個傻子,力氣可大了,能搬動那麼大的石頭,他也喜歡說,『啥玩意兒』?」
我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卻出不去,跟上次在聽雨客棧對付被改則頭人附身的周明禮時一樣,一種與外界隔絕的孤立感,讓我很是不安。
還沒說完,一頭就趴在桌子上,我一直盯著酒鬼,發覺酒鬼在師父趴下的那一刻,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傳說此人神通廣大,精研佛法,能逆流江河,某日在茶館飲酒,茶館催其結賬,其在桌上刻線,稱陽光過線即付酒錢,但是三天過去了,太陽始終沒下山,國王幫其墊付酒錢,其才讓太陽恢復運行。
我和海哥紛紛表示,只要幹起來,絕對教那酒鬼做人。
毗瓦巴,是宋朝時候的人,印度八十四大成就者,薩迦派道果傳承祖師,關於這個佛教先賢,最有名的典故當屬「逆流江河、飲酒定日」。
海哥卻說:「小帥你這一說,這玩意兒,好像真是這麼回事,啥情況啊,這哥們一進來,就把咱跟外界隔開了?」
我搖搖頭說:「是不是說西藏安寧的意思?」
師父搖搖頭,猶豫片刻,才說:「我經過很長時間的調查,慢慢掌握了一些線索,只是現在時機不成熟,再等等吧,這仇,我是一定要報的,敢動我老吳的人,弄死他狗日的……」
師父很不屑看著我說:「上帝為咱關了一扇門,咱不能再自己關上一扇窗,好了,我這恢復能力你也不是不知道和_圖_書,喝,喝完轉場,聽說日喀則有個KTV很不錯……」
聽師父這麼一說,我好想想起來在某本介紹藏傳佛教大成就者的書里看到過「后藏瘋子」的名字,只是一時忘了他還叫「藏寧·赫魯迦」,於是說道:「老大,看來這家飯店名字取得還真講究、真有學問。」
很明顯,服務員對這個酒鬼不太買賬,很不客氣地說:「先生,我們這裏需要先買單的。」
師父說這話的時候,雖然聲音很小,但是流露出的堅毅、決心,讓我心頭一震,在那一瞬,他眼睛里精光爆射,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上去了,在我看來,戰鬥力陡增。
師父明顯也對這個酒鬼很有興趣,喃喃說了句:「效仿先賢定持太陽?」
師父看著這店名,喃喃道:「藏寧?好奇怪的名字,小帥,你知道藏寧是什麼意思嗎?」
我拉著師父說:「老大,你別吹牛逼了……」
我們在這裏吃了兩個多小時,從酒鬼來了之後,沒有走一人,也沒有來一人。但是更奇怪的是,其他桌上的人,似乎並沒有發覺不對,他們都還該吃吃該喝喝,沒有人想要離開,也沒有人在意是否有人來。
海哥也開口:「小帥,你是不知道,老吳哥真不是吹,很有本事,那傢伙,那晚你是沒見到……」
說著,三人來到海哥所說的飯店,位於日喀則市中心的一家藏餐點,藏式裝修風格,紅牆白瓦,裝典考究,上面寫著「藏寧·藏家宴」。
師父又喝了一口酒,臉上紅撲撲的,笑著說:「你怕啥,有我在,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豐田……」
不過仔細看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人長相不錯,眼睛大而有神,估計收拾一下,也是個中老年婦女偶像。
這個情況,乍看之下,大家各吃各的,聊得開心,在暖房裡曬著太陽喝著酒,但是,卻著實細思極恐,我想不通為何這些人對這明顯反常的狀況毫不在意,這才是最反常之處。
師父走出後院,我和海哥跟在他身後,師父忽然說:「小海,你剛才說有家店很正,走,快去嘗嘗……」
「惹了誰?」
「以後我也沒再問他,怕一問會加重他的病情,現在好多了,剛發現他的時候,可嚇人了,唉,萬事開頭難啊……」
師父敲了我腦袋一下,說:「你瞎跟了我這麼長時間了,藏寧,說的是藏寧·赫魯迦。」
這下我基本確定,這人是沖我們來的。
我點點頭,感覺自己又被坑了,就問:「怎麼探?」
說完哈哈一笑,我則低聲向海哥解釋了毗瓦巴尊者定持太陽的典故,他這才咧嘴一樂,端起酒杯說:「老吳哥,你這傢伙凈欺負我讀書少。」
「而藏寧·赫魯迦的名字,來自桑傑堅贊本人故鄉及他所遵從的法統,意為『后藏瘋子、忿怒本尊』,同時,他也是大瑜伽士米拉日巴的傳人,編纂《米拉日巴尊者傳》。」
師父邊走邊說:「當年,他們師兄弟,背著我,惹了不該惹的人,或者說,不是人。那個大和尚你就別問了。」
「自由發揮,別怕,有我在。」
服務員看看桌上的錢,知道肯定不能跟錢過不去,馬上賠上笑臉:「先生您稍等,馬上給您上酒菜。」
我雖然在旁邊桌上吃飯,眼睛卻一https://m.hetubook.com.com直沒離開這人,因為他的種種表現,特別是那句「太陽落山的時候付賬」,讓我想起一個人:毗瓦巴。
「我也不知道,那天他倆一大早就一起出去了,再也沒有回來,你大師兄是幾天後給我託夢,說自己慘死,他那死相,我現在還忘不了,被人活活剝了皮,扔在那裡很久才慢慢死去。但是他讓我別去報仇,對手太厲害……」
「老大,不是你說敵不動我不動嗎?」
師父找到一張空桌坐下,倒上一杯茶,喝上一口,娓娓道來:「藏寧·赫魯迦,原名桑傑堅贊,是西藏歷史上有名的佛教文學家及修行成就者,師從竹巴噶舉,是噶舉實修法脈『四柱』傳承,帕竹噶舉的一支。」
師父:「怎麼著,你就以為我光會吹牛逼對吧?」
我掏出手機一看,沒有信號,難怪這麼長時間,連個詐,騙電話都沒接到。
海哥搖搖頭說:「我完全沒注意啊,小帥不說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注意到這情況,咋回事,我他媽這是喝大了?」
我又拉住師父問:「老大,怎麼回事,這個師兄怎麼瘋的?那個僧人是誰,跟你有什麼過節?」
按理說,日喀則這個時候已經天黑了,但是現在外面太陽很大,跟我們來的時候沒什麼變化,其餘幾桌食客卻絲毫沒有察覺,還是樂呵呵吃喝聊天。
海哥問:「老吳哥,藏寧·赫魯迦,是人名嗎?」
隔壁桌的酒鬼桌子旁已經擺滿了啤酒瓶子,看上去昏昏欲睡醉得厲害,可是還在不停喝酒,而前面我們先來的這八桌人,幾十號,居然全都在,一個走的也沒有,同時,店裡自酒鬼來了之m.hetubook•com.com後,也沒再來一人。
這個故事並不是說毗瓦巴是個賴酒錢的無賴,恰恰是說明大成就者勘破紅塵、雲遊各地教化眾生。
進到裏面,我們在寬大的暖房裡找了張空桌坐下,雖然是中午,這裏吃飯的人倒是很多,暖房中12張桌子,現在已經坐滿8張,幾十號人,人聲鼎沸。
我壓低聲音問師父和海哥:「你們發現了沒,從酒鬼來了之後,就沒有人離開、沒有人進來?」
二人的恭維,明顯讓師父很受用。
回到座位,師父說了聲:「小帥,我跟你說,那個……」
海哥也說:「老吳哥,你這傢伙可真有知識……」
我擔心師父身體,就問:「老大,你還能喝酒不,你好了沒?」
不過也就維持了一兩秒,又恢復了平時弔兒郎當的德行,嘴裏掉根牙籤,蹺著二郎腿,一臉欠揍樣。
說著,師父打個酒嗝,讓我扶他上廁所。
點了一份土豆燉氂牛肉,一份氂牛血腸,一份松茸,師父又要了一瓶「天佑德青稞酒」,很快上菜,三人大快朵頤。
「而你二師兄,是幾個月後,我在扎寺遇到了瘋瘋癲癲的他。那時候,他時好時壞,正常時,我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他馬上又瘋了。」
這麼說,無非是不想伺候這酒鬼,實際上我們過來也沒先買單。
師父點點頭:「我早就注意到了,敵不動我不動,這人來路不明,用意不明,不過很明顯,就是他搗的鬼,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除魔衛道!」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門外進來一人,這人是個中年漢子,走路搖搖晃晃,手上還提著個酒瓶子,臉色紅潤,外表看很邋遢,鬍子拉碴,頭髮和*圖*書像一堆雜草,穿得破破爛爛,腳上兩隻鞋還不是一雙,一隻露出腳趾頭,也不知從哪撿的。
海哥估計是沒聽過這個典故,問:「啥玩意兒,定什麼太陽?」
「哎,此一時彼一時,你沒看那酒鬼喝了快四箱酒了,還是跟剛進來的時候一樣嗎?我留意過,這店裡的酒好像不多了,我估計,酒喝完了,就是圖窮匕見之時,到時候我假裝喝醉,你先去探探那酒鬼的虛實。」
三人邊聊邊喝,喝到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明顯感覺不對勁了。
我咋咋舌,心想這手段也太殘忍了,活剝人皮,讓人慢慢在痛苦中死去,遠比一刀捅死要兇殘得多,又問:「老大,你不是神通廣大的嗎,怎麼沒查出來發生了什麼?」
師父又壓低聲說:「隔陰陽、斷六識,這貨不簡單,待會兒要是幹起來,你們都別慫……」
師父往地上啐口唾沫,說道:「隔絕陰陽?哼,邪魔外道,裝神弄鬼。對了小海,你一直沒發現嗎?」
酒鬼搖搖頭,從兜里掏出一沓錢放在桌上,說道:「太陽落山的時候,我自會付賬,放心,我,我有錢,有錢。」說話有點大舌頭了。
我又問師父:「老大,出不去,估計外面也進不來,這貨打什麼算盤,是想把咱們困在這裏憋死?」
他走到我們旁邊桌子坐下,剛坐下我就聞到他身上的酒氣,接著,他招呼服務員點了一箱大拉薩啤酒,俗稱「姚明」,大啤酒瓶子又長又粗,又要了一碟花生米。
到了廁所,我原以為師父是要吐一陣,沒想到,到了廁所他就恢復清明,低聲說:「小帥,咱們這樣太被動了,我估計要是再這樣坐以待斃,會對我們很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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