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也為這變幻無常的世事輪迴而嘆!
當初,很年輕就已經以虔誠的苦行和高深的佛學造詣名動高原的他,就是因為不願意分心到類似的這類紛爭去,所以才會自願自發的來到摩尼寺這處於高原和內地交界的偏僻寺院,一晃就在這裏相對平靜的渡了四十年。
可是在這種時候,面前這個青教的新法王,也要懷著一腔的憤怒,貿然的闖入高原。這十有八九,會挑起更多宗派之間的騷亂。
倒是蘇醒后安靜的有些可怕的措仁青美,在來到寺里把發生的事交代清楚后,沒等桑德表態,她就先追下去了。
難道,憤怒也是他們青教法王傳承中的一個必要因素么?
正是因為有了他和他門下青教信徒的參与,原本已陌路窮途的黑教,這才能在佛光普照的雪域高原上,得以保留住自己的老巢,退守在當雄和阿里地區苟延殘喘的延續、發展和變化到今天。
「嗯!」
此刻,幾乎兩天沒休息,也沒吃過一點東西的身體,在經過這麼多翻的折騰之後,沒有一處不難受、不酸痛的。同時,肩上被那黑黢黢的鞭子洞穿的傷口那裡也又麻又癢,疼的非常厲害。
「唉!」
因為對於瑪吉拉尊佛母的信仰,在佛光籠罩下的雪域,基本上是不受各大宗派限制的。
而擄走卓瑪的那人和他背後的烏梅家族,以及和烏梅家族齊名的其它兩大家族,正是其中的代表。
說完,他留下了驚怒莫名的方遠,轉身出了房間。
修行人輕易不生氣,但是生起氣來,是非常可怕的。
「青教和高原上各大宗派的糾葛?這麼說,上師所在的宗派也和我青教有恩怨吧?那麼,上師為何會這麼費心的幫我?」
她所在的息結宗在高原上是個比較特殊的宗派,不光宗門中修行的大多是女性,而且因為修行法門的關係,她們這一宗幾乎在高原上成了醫者的代名詞,因此不光和各大宗派都有著良好的關係,而且在高原上的人們心目中,有著極高的地位和口碑,信徒更是多的嚇人。
特別當他得知對方就是黑教當中,依然堅持著黑教的儀軌和法統,號稱黑教最古老的三大家族之首,烏梅家族裡的那個人時,他心中的不舒服也早已變成了焚心的怒火。
久遠的歲月以前,青教的第一位法王為了黑教的存亡而和高原的佛門開戰。
既然你早就知道被自己託付給你們的卓瑪,是這種非常特殊,並且很容易被人窺視和算計的目標,那麼你當時為什麼不給自己說明白,為什麼不採取一些相應的措施?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會冒著幾乎是自己師門,不,幾乎是高原上所有佛門宗派的忌諱,答應給卓瑪看病。用意無非也是想藉此和青教的這一代法王結個善緣,試試看能否慢慢的由此來化解彼此宗派之間原有
和*圖*書的糾葛。
他知道面前這個青教的新法王心裏很惱怒也很著急,也知道被擄走的那小姑娘對他來說很重要。因為以他的眼力,在初見到方遠背著的卓瑪時,就已經看出了卓瑪特殊的體質和她剛剛經歷過的洗禮。
一方面,是為那個被擄走的小姑娘卓瑪灰暗的以往而嘆。
「那些大多是笨教寺院。」桑德顯然不太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
說得正式些,這就是公然的挑釁。
儘管這一抹冰冷轉瞬即逝,但他卻深深的了解,那究竟意味這什麼。所以即便是以他數十年苦修的堅定禪心,都要忍不住為之發出深深的嘆息。
「原來法王昨晚真的是只是略有所獲,我還以為剛才是法王自謙呢。」沒想到他的期待,等來的竟是桑德這樣的回答。
但是桑德卻並沒有注意他刻意表露出來的禮貌,反倒微眯著精光閃爍的那雙老眼緊盯著他,目光里充滿了困惑和疑雲。
一個弄不好,到時候就算自己不在乎,恐怕別人也不會輕易放過。
「上師這是在威脅我么?」
一切的變化既然是從五味寺開始的,那麼尋找解決的辦法還是從那裡開始吧!
想到這些后,本來就已經被這兩天連翻的意外,給刺|激的處在爆發邊緣的方遠徹底惱了。他當時就開始大聲的痛斥起桑德的虛偽來,甚至在被他的怒斥驚動的僧眾們湧入的時候,都做好了和他們開打的準備。
方遠回到賓館的時候,天已經快擦黑了。
方遠有些蒼白的臉上浮現著一個略帶譏諷的笑容,人也站了起來。
但是怒火焚心歸怒火焚心,他身為摩尼寺的法台,特別是在寺里抬了來山道滑坡中的那麼多傷者的情況下,他當時能做的,也僅僅只能是要求寺主,趕緊把這個消息給高原的各大宗派給報上去,務必在儘可能短的時間里,截住那人,安然無恙的救出被擄走的卓瑪。
說什麼不願意看到自己這個青教法王和高原上的那些宗派再起衝突,把兩家的信徒都牽扯進來。可自己明明聽卓瑪說過,她就是青衣一族最後的一個嫡傳血脈,那裡還有什麼其他青教的信徒在高原上存在了?
所以我覺得法王你不如安心在本寺里養傷,等著措仁青美帶那小姑娘回來的好。」
就連黑教的信徒中,現在都有不少人也同時信仰著瑪吉拉尊佛母。
幾乎不用多想,桑德都能大致的猜到此後的幾天內,雪域高原上群情激憤的各大宗派高手四齣,圍追堵截那人的場面。以及,隨後而來的洶湧狂潮。
「不錯,青教和我們雪域高原上幾乎所有的宗派都有過恩怨糾葛,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老僧不希望這些恩怨再糾纏下去,因此才會再三地勸法王暫時不要入藏。倒並不是怕了法王或是你們青教https://m•hetubook•com•com什麼。」
可他轉念又一想:「不對啊桑德上師,我來摩尼鎮出遊之前,似乎看到過相關的資料。好像阿里,當雄這兩個地方現在也有佛教寺院和出家人的吧!」
「看來法王昨夜是真正傳承了青教的法統,可喜可賀啊。」
「哦。」出乎桑德的預料,方遠在聽到他的回答之後,只是哦了一聲后,什麼都不問了。
方遠臉上再次浮現處淡淡的笑意:「那是上師對我的了解還不多的緣故。基本上,我這個人一向是實話實說的,既不會自謙也不會亂吹牛。接觸的久了,大師自然會明白。」
因為此前,他仔細的觀察和分析過方遠,憑著他的眼力和經驗,他幾乎敢百分百的肯定,現在的方遠,也就是這位青教的新任法王,除了得到了青教歷代法王的一些力量之外,似乎並沒有得到他們的經驗和智慧,起碼現在還沒得到。
這一下,桑德心裏又開始泛起了困惑的疑雲,昨晚,面前這個青教的新法王,到底把他們青教歷代法王的經驗和智慧體悟了多少呢?
這怎能不叫他默默長嘆呢?
而另方面,則主要是為了將要面對的那些幾乎可以肯定的暴力和混亂而嘆。
胡亂在街上的小商店裡買了些能填飽肚子的東西后,他在夜幕里又一次踏上了去五味寺的路。
「上師,為什麼剛才關於卓瑪的那些調查中,沒有他們搬到雅魯藏布大峽谷那邊,靠近阿里的附近后,那三年多時間的任何記載?」
當時他還沒明白這個智慧女是什麼意思,所以在桑德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焦躁的心還稍微的被安慰了一下。
隱隱的,他似乎現在就已經開始聞到了那濃的不能再濃的血腥!
「上師太客氣了。實際上該道歉的應該是方遠才對,昨天實在是怒火燒暈了腦袋,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話,還情大師海涵。」
這顯然是對方根本就沒把他和他駐錫的摩尼寺,以及在背後支持著摩尼寺的高原佛門的數大宗派都沒放在眼裡。
「卓瑪的消息?哦,多謝上師,傷口不礙事了。」這次,方遠眼中明顯流露出了驚訝和關注的表情。
推敲了好一會後,他也索性閉上眼睛,放棄了。
但是桑德卻奇怪的在他高聲怒斥的時候保持了平靜,隨後又趕走了準備找方遠算賬的那些本寺僧眾。
可他,還是沒想到,這次涉足的程度,竟會有這麼深。
現在,方遠衝上腦頂的怒火已經平息了許多,可是他的心,卻更亂,更憋悶了。
紊亂的心裏想到這裏,方遠再也躺不住了。他猛地一下站起身,衝到衛生間簡單梳洗了一下后,就收拾起自己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行禮,退房離開了賓館。
對於這一點,像桑德這樣久歷世事的高僧來說,是有深刻體會和認識的。
幸好沒過多久和-圖-書,方遠出聲打破了這份令人憋悶的沉寂。
可是隨後,當他明白桑德口中的智慧女,實際上就是內地的那些傳說里所謂的爐鼎之後,怒火便再一次的衝上了他的腦頂。
但是,其中還有那麼一些例外。
桑德睜開眼睛,仔細的盯著方遠看了半晌,這才認定他不像是在裝糊塗,於是這才緩緩說道:「因為當初白麥迥乃和你們青教的創始人有過協議,當雄,阿里,以及那小姑娘他們最後搬去的那裡地方里,其中有些地方,除非受到當地信徒的邀請,否則我佛門的僧眾絕不能跑去那裡建寺。所以她們一家人搬到那個地方以後的消息,昨天還不能馬上查到。」
實際上,在高原,只要稍稍有些常識的人都知道,現在的所謂笨教,也就是俗稱的黑教,
但是,身上這些的傷痛和不適若是比上此刻他心裏的憋悶和煩惱來,卻又顯得是那麼的無力和蒼白。
這讓他心中對這老喇嘛的歉意又稍稍的加深了一些。
要知道,到了現在這個年月,這種信仰和宗派之間的紛爭,儘管已經不會像古時候那樣,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的給整個雪域高原上的所有人都帶來動蕩和血腥。但是依舊會在某一層面上,給衝突發生的周圍地區帶來不容忽視的動蕩和不安。
坐在飛馳的車上,方遠把剛剛看完的那張紙仔細地疊成了方塊,放到掌心雙手輕輕一合,等手再張開時,掌心處只剩了一堆灰呼呼的細粉末。
「白麥迥乃?莫非就是那位將密宗帶入藏區的上師?」方遠看到桑德點頭之後,這才恍然:「哦,明白了。」
方遠嘴裏打著呵呵,技巧的避開了這個話題。
可是到了千百年之後的今天,青教困守了五味寺近千年的轉世法王一露面,進藏要做的第一件事,卻是和黑教里最古老的三大家族之首的烏梅家族開戰。而且還是在自己這個佛門子弟,以及身後的佛門數大宗派的默許和幫助下,去和烏梅家的那人開戰。
而進藏去救卓瑪,按照那個桑德的說法,自己肯定會和高原上各大宗派的人接觸。那麼自己這個對青教還有青衣一族還什麼都不了解的所謂發王,究竟該如何自處呢?
從桑德口中得知卓瑪被擄之後,他性格中被刻意收斂著的一部分,終於被這幾天連翻的意外遭遇給激發了出來。
「難怪從你的眼中能感受到那麼濃重的悲傷賀絕望,原來是因為你背負著這麼沉重和慘痛的過往啊!卓瑪,你等著,我來救你了!」
但是他也沒想到,原本順利的一切竟會因卓瑪的被擄而變成了泡影。這讓他心裏也非常的不舒服。更讓他不舒服的是,對方竟敢在他駐錫的摩尼寺山腳下,大模大樣的驅使邪靈擄了卓瑪。
坐在他旁邊,一直閉目養神的桑德重新閉上眼睛,再次從心底里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和圖書息。就在剛才方遠合掌的那一瞬,一直將全部的心神鎖定在方遠身上的他,清晰的感覺到車內出現的那一抹令他全身發寒的冰寒。
「好的,車就在山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咱們明晚就能到達卡扎,相信三天之內,就能追上那個人。」
車繼續在越來越險峻的崇山峻岭之間飛馳,慢慢的開始進入了實質意義上的高原。
似乎,經過一夜休息,面前這容易急躁的年輕人今天好像整個的換了一個人。現在不光是整個人看上去變得沉穩和凝重了許多,甚至連那雙原本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心境的眼睛,此刻都變成了一汪深潭,再也不能從那裡面得到有用的任何信息。
「因為那片區域我們佛門沒有涉足。」
「沒有涉足?這是為什麼?高原上還有你們密宗沒有涉足的地區?」回過頭來的方遠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被方遠出乎意料的再三逼迫下,桑德的話也開始生硬了起來。
卓瑪是高原修行人眼中百年難得一遇的智慧女。
就那麼不顧形象的躺倒在地毯上,他終於長長的喘了一口氣。長到這麼大,也只有現在,他才真正的體會到什麼叫做身心兩疲。
「嗯,就是關於她以往的一些零碎消息。原來她是青衣一族舊派一系的最後一個嫡傳,昨天是老僧忽略了,還望法王見諒。」說著話,桑德很正式的給方遠合十頂了一禮。
桑德喇嘛心裏微微一嘆,臉上卻絲毫不見痕迹。
這樣的情勢即便是怒火焚心的桑德,也是不願意看到的。所以他才有了試圖說服方遠放棄入藏的念頭,可沒想到,明顯被激怒了的方遠,這次的反應卻又變得非常像傳說中的那些個青教法王了。
大部分已經從儀軌以及服飾、甚至連經文和修行的方式上,都和佛教看不出有太大的區別了。
車內忽然變得一片沉寂。
方遠微微一笑,反問到:「上師昨晚找我有事?」
可是,命里註定的有些事是避不開的。這一點,就在那晚他看到五味寺那裡出現的兩道經天長虹的時候,就已經有所察覺了。
方遠閃身避開的同時,也非常誠懇的給他還了一揖。
現在人被別人從你們手裡擄走了,你卻不是積極的想辦法營救,卻還在這裏喋喋不休的百般阻撓自己入藏去救人,難道這就是你們佛家所謂的慈悲么?
摩尼寺的一間廂房中,面色不好看的方遠狠狠點下頭。
方遠臉上依舊帶著那一縷略帶譏諷的笑容,身子站的更加筆直。
「當然不是,法王你千萬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既然現在措仁青美已經追了下去,那麼這一路上,他們息結宗的人肯定也會大舉出面圍堵。以他們在高原上的實力,再加上我們寺主也將這個消息傳了出去,基本上我敢肯定,不出三天,被擄走的那女孩一定會被他們安然無恙的救回來。
最後,他www.hetubook•com.com只給方遠說了兩句話:「現在你回去先去休息,明天早上我陪你一起進藏。青教的信徒並沒有在高原上絕跡。」
至於其它的,只能等人被救出了再說。
「法王昨晚不在賓館?」
「另外還收到了一些關於卓瑪的消息。所以我叫人去找你,沒想到賓館的人說你退房了。怎麼樣,肩上的傷口還行吧?」
她之所以會被人這麼不計後果的擄走,很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絕對不會有生命危險,甚至在短時間內,她也不會受到任何的損失和傷害。因為條件不具備。
一進這間他定了數天,可連一晚都未曾睡過的客房,憤怒和焦慮之後的疲倦,這才像滔天的怒潮一樣,從骨髓里泛起,眨眼就淹沒掉了他的整個心田。
起碼,卓瑪是一定要去救的。
「哦。」方遠只是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沒有任何的變化。這讓桑德心中更加的驚疑不定了起來。
第二天,當朝陽透過厚厚的雲層展露出它的笑臉的時候,方遠準時來到了摩尼寺的門口。宏偉的寺院門口,只有桑德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台階上,並沒有方遠想象中那種眾人相送的場面。
但是這一次,有著如此口碑和信仰的息結宗,也同樣被烏梅家族的那人給非常嚴重的藐視和侮辱了。
這時候,桑德眼中的疑雲已經被他很自然的收起來了。因為他已經確定,方遠昨晚肯定是在五味寺。
因為有太多的東西他不明白,還有太多的東西超出了他能承受的底線。可是現在,他必須承受。
「上師久候了,可以上路了嗎?」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面前這個新鮮出爐的青教法王,為何會在一夜之間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因為這種從裡到外的急速變化,以往他也曾在別的轉世活佛身上目睹過。
「其實在老僧看來,現在的你,還是不要貿然入藏的好。」桑德在心裏暗嘆了一聲。儘管他也知道現在恐怕很難勸得住方遠,但為了心裏的一些顧忌,還是繼續努力著勸他。
「法王你真的決心入藏?」
因為就在剛才,在他頑固的堅持之下,被逼的沒辦法后,桑德的回答又給他原本就煩亂的心湖裡拋下了那顆巨石。
「嗯,昨天晚些時候收到消息,說息結宗的人在卡扎地區攔上了他,不過又被他僥倖逃脫。卓瑪也沒能救出來。」
這樣的情勢下,法王你又何必一定要入藏呢?再者,法王你得襲青教的法統不久,恐怕至今未能明白青教和高原上各大宗派的糾葛,這個時候你貿然入藏,我怕不但對救人的事沒有幫助,反倒會惹出更大的亂子來。
嚴格一些說,現在也只有這些傳承了數千年的古老家族和他們的信徒,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笨教中人。
「呵呵,多謝上師。方遠昨夜也只不過略有所獲而已。上師,時候不早了,咱們現在就開始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