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牽魂刺(2)

就好像這漆黑的夜裡,有一隻無形的手在他們臉上和裸|露的手臂肌膚上塗抹著顏色一般,方遠就這麼眼睜睜的瞅著,才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那一片令人觸目驚心的亮金色,已經從這幾個老喇嘛的額頭爬到了鼻尖的附近,而他們的手臂上,剛剛還只在腕間的亮金色現在已經爬上了半截小臂。
如電般疾撲而來的八道陰風狠狠地撞在了這片旋轉不停的光潮上,發出了一連串讓整個荒野都為之顫動的劇烈聲響。
而他自己的身軀,也被一股忽然出現的大力給震的飛起,絲毫不能抵擋的往後拋飛了出去。
「完了!」
「哞!」
一聲低沉而又怪異雄渾的長鳴響起,一團金黃色的光芒猛地從方遠的手腕上炸起。爆起的光芒轉瞬間就像一個高速旋轉的漩渦,把已經開始下落的他,裹在了那團巨大而又明亮的金黃色光潮的中心。
直到此時,方遠耳邊才傳來了一聲沉悶的巨響。
可是,也僅僅是守住了一線生機,僅能維持著他神識中那一點我的意識不被周圍越來越明亮,壓力也越來越狂猛的光芒給淹沒。其它的,它也無能為力。
「哦?」方遠一愣,剛要繼續追問,就在這時,耳邊忽然聽到身後的惡狼谷深處,隱約的傳來一片雜亂的聲響。
就剛剛說了兩句話的功夫,他那根觸到了金色的手指已經比平時粗了一倍,而手指的前兩節,此刻也已經能清晰地看到呈現出了詭異的亮金色,只是,剛才還疼得鑽心的感覺,此時已被一種連骨髓都要酥掉的痒痒所代替。
可與此同時,另一聲恍若龍吟的雄渾長鳴又在荒原上響起。
夜幕下的惡狼谷深處,正有兩個人影踉蹌著往谷口飛奔。就在方遠看清楚是兩個歲數不小的喇嘛時,他耳邊已經傳來了桑德喇嘛的驚呼。緊接著,桑德喇嘛忽然拔起的身影帶著一股子勁風,掠過了方遠,飛快地往那邊迎去。
「法王客氣,見笑了。」
可是,陷入絕境中的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他,在瞠目結舌的桑德和另兩個老喇嘛司倫和靈達眼中,卻是另一中截然不同的模樣!
「哞!」
就在這時,驚魂不定的方遠耳邊,傳來了一聲撕心裂廢般的狂吼!
就在耳邊中傳來三聲巨響,漆黑的夜空,被猛然閃起的那三道宛若煙花般燦爛的光華照亮的同時,勉強控制著身子跪倒在地的方遠耳邊,傳來了桑德喇嘛的叫聲「赤血魅煙?糟了!」
叫聲出口,他和他身後的那兩個喇嘛臉上都變的一片慘白。搖晃了一下后,他身後的司倫和靈達兩位老喇嘛再也支持不住了,就那麼毫無形象地跌坐在了地上。
就在他大腦出現短暫空白的瞬間,方遠口中那一長串的咒語也到了尾聲,隨著最後的那個沉雷hetubook.com.com般的敕字出口,他原本捏印虛抱的雙手也猛地緊緊合到了一起!
因為說起來,儘管幾乎所有宗派的理論上,都有類似萬法歸一的說法,但是等真正修行到了他這個程度,自然再也清楚不過的知道,真要做到什麼一通百通,萬法歸一,像面前的方遠這樣,將不同宗派之間的秘術這麼混用的危險和難度。那可是隨時都會出岔和要命的舉動啊,否則,這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宗派和修行的法門存在,自然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紛爭了!
心裏不由一緊,方遠也若狂風一般的迎了上去。
自己只是為剛才和牽魂刺鬥法的時候,聽到他在頌經,隱約猜到這是他在幫助自己,所以覺得應該道個謝而已,怎麼反倒讓他心裏進退失措了?
才不過轉眼的功夫,剛還猶如拳大的淡青色光影轉眼就已經漲大到了三尺大小,形狀,可不正是一隻只的大龜?
他看到,圍繞著自己流轉個不停的光潮中,那兩群忽然出現的大龜就在那聲長鳴響起的瞬間,迅速分裂、融合,眨眼間就變成了一隻閃著金黃色淡淡光芒的丈大金龜,張開了它那張可怖的大嘴!
金色的光潮隨著它張開大嘴的瞬間,猛然黯淡了下去,重新暗了下來的谷口中,動都不能動一下的方遠,此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幾道淡綠色暗芒如電般向自己撲來,一時間,就連他的耳邊,似乎都充滿了那些綠芒發出的尖利呼嘯。
高速旋轉的金黃色刺目光潮中,就見它們一隻咬著一隻的尾巴,每九隻圍成了個圓,上下前後,一刻都不停的隨著金黃色的光潮,環繞著雙目綳圓的方遠,形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面。
因為此時,他曾一度失去控制的身體上,種種感覺也忽然全部回潮。幾乎就在恢復控制的瞬間,他電一般延伸出去的神識,再度成功逮住了將要化虹而去的牽魂刺。
「他念的這是什麼?怎麼聽起來那麼像是內地那些道門中的咒語?難道不同宗派之間的秘術能這麼一起混合著用么?」
短暫的困惑消失之後,急忙站起的桑德臉上露出了真誠的笑容。因為牽魂刺,這個在高原上惡名遠播的兇器,終於還是被那個家族之外的其他人給降伏了。
「快點,那是高原上傳說中最厲害的劇毒金絲羅,中者無救,快點!」桑德急的臉都漲紅了。
「觀自在菩薩,行深波羅密多時……」
「咦?金剛蓮花坐,秘魔十三印?」
「滋!」的一聲輕響中,方遠在手指輕輕尖輕輕一麻的瞬間把手閃電般的收了回來。火辣辣的,似乎被燒紅的烙鐵烙上的刺痛立刻就在那微麻之後,在他的整個手掌神經里瀰漫了開來。
隨著這聲玻璃一下子完全碎掉了和_圖_書般的響聲,方遠的額際猛然炸起了一片燦爛的光芒。這光芒是那般的刺眼和奪目,幾乎就在感覺到這股光芒的瞬間,方遠原本圓睜的雙目里頓時失去了外界的所有影像,天上地下從裡到外,整個世界都被這刺眼奪目的燦爛光芒所充斥著,一時間都差點讓他連自己的心神都給迷失掉。
光潮猛的黯了許多!
桑德將方遠臉上的詫異一絲不漏的全看在眼裡,心裏不由的深嘆了口氣,但臉上卻很自然的收起了澀意:「不管如何,桑德還是要恭喜法王,青衣一脈這次終於等到自己的法王了。」
恐懼!即將要失去自我意識的那種本能的恐懼和不甘,成了眼下苦苦維持著神識最後一絲清明的方遠堅持下去的基石!
「距離越來越近?大師的意思是?」方遠倒是真被他弄糊塗了。
漆黑的谷口,撲面的勁風裡,只留下了他局促的聲音:「糟了,是息結宗六大護法上師里的兩位!」
赤血魅煙就是指剛才那片淡紅色煙霧么?
方遠心裏又是一驚,不由自主的舉起了自己的那隻手。不由的就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是他們三個資深修行人此刻心裏的一個共識!
就在骨髓中那一縷絲毫沒有辦法抵擋酥|癢過電一般的傳送到心底的瞬間,方遠在面部肌肉不能控制的開始扭曲出那副怪小模樣的同時,他眉心深處,那一塊二十多年來一直不怎麼安穩的地方,卻再次發出了一聲似乎能摒棄所有干擾的脆響。
儘管現在的方遠並不知道那一片亮金色代表著什麼,可是從面前這四個老喇嘛汗出如漿,全身顫動,卻又苦苦維持著雙手結印的姿勢來看,他就算再糊塗,也知道這四個喇嘛現在大大的不妥。
方遠緊跟在桑德他們三個喇嘛的背後,來到惡狼谷腹地的一個山崖下,就看到四個年齡頗大的紅衣喇嘛背靠著石崖,雙目緊閉的跪坐在那裡。
「嗚!」
「不過大師也不用太擔心,以後如果還有人想借它來作孽的話,恐怕不會很容易。對了,方遠還要多謝大師剛才頌經相助,這幾天方遠有很多失禮的地方,還望大師見諒。」說著話,方遠正色的抱拳一揖。
桑德一看方遠見揖,也趕忙回了一禮。只是心裏的憂慮,頓時又添了幾分。
幾乎就在這些忽然出現的大龜漲大到三尺大小的瞬間,剛在與金黃色的光潮一觸后,猛然退去的那數道陰風劃破夜空的厲鳴又再度響徹了荒原。
隨著這聲巨響的轟鳴,方遠不能置信的看到,自己面前的金色大龜發出的淡淡金光猛的一黯,隨即便在三道激光般射出的淡淡金芒射出的瞬間,整個碩大的身軀崩裂,淡沒,眨眼間,就像它出現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嘎!」
因為此時,他清晰的hetubook.com.com聽到方遠口中也像頌經一樣,冒出了一連串的聲音:「天地玄黃,抱神幽冥,無視無聽,洪荒七星……」
又被方遠忽然張口在依然躍動不止的牽魂刺上噴血的舉動給弄的一愣,接著,他便恍然了。
「哞!」
「玄武歸宗,陰陽成一,幽冥借法,萬靈聽馭。敕!」
緊接著又看到的另一幕,讓他驚訝的連口中的經文都停掉了。
就見他原本微躬的身子開始緩緩的,一點一點的彎了下去,最後終於穩穩的跪倒在了地上,身子一寸寸的后移,而虛抱如環的雙手手指,此刻也開始緩慢而又一刻不停的變換出不同的姿勢。
漆黑的夜色雖然遮擋不住桑德銳利的目光,但剛剛從困惑中回神的他卻並沒有注意到方遠在雙手合攏,握住牽魂刺的瞬間,全身那觸電似的一顫。更沒注意到方遠本就布滿了汗珠的臉上,那一瞬間狂涌而出的冷汗。
看到方遠臉上出現的這一絲古怪笑容,本來還心急如焚的桑德一下子連站住的力氣都沒了。撲通一聲,他也跌坐在了地上,數十年來一直都堅定平和的禪心裏,頓時充滿了一種深深的無奈和悲傷。
此時,緩緩站起的方遠手中,已經老實了下來的牽魂刺軟綿綿的垂在他的腿邊,看上去再無任何的異狀。只有那黑黢黢的鞭身上面,緩緩滲透、變談以至很快消失不見的血跡,才隱約見證著剛剛的那一番交鋒。
「法王誤會了。」桑德笑容里的苦澀更濃,「桑德眼見法王距離完全傳承青教的法統越來越近,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擔心,進退之間有些失措,倒讓法王見怪了!」
作為高原上有名的醫者和修行人,他比大多數高原上的修行人,更了解這傳說中已經失蹤了數百年的絕毒,金絲羅的厲害。
實打實的,對方遠來說,剛剛雙手握住牽魂刺的瞬間所經歷的危機,要遠比此前和它鬥法時要來的兇險萬倍。
伴隨著這聲充斥了天地之間的怪異長鳴,黯然了許多的金黃色光潮再度猛然亮起。
沒想到時隔千百年後,在這偏僻的惡狼谷,自己卻又要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宗門中的四個後輩,和青教數百年來唯一出世的新法王,也一起毀在這聲名狼藉的絕毒之下……
「好重的怨氣!它只是暫時老實了,離真正的收服還早。」方遠心有所忌的低頭看了看手中再無任何異狀的牽魂刺,輕輕搖了搖頭,甩手將它纏到了自己小臂之上。
「哦?」桑德心裏一驚,臉上的笑容頓時黯淡了幾分。
傳說中,一旦中了金絲羅的人臉上出現這種笑容,哪怕是轉世應劫而來的神佛,都沒辦法超脫。因為,在一個無法考證的傳說里,據說千百年來,一直被高原上幾乎所有修行的宗派都公認為堪與白和圖書麥迥乃比肩的當巴桑吉,他就是和金絲羅一起失去可供考證的信息。
儘管,在剛剛將那股厚重到有若實質般的怨恨導入地下時,他已經盡自己最大的能力進行了抵抗和消解。但方遠卻還是寧願相信,自現在這一刻起,自己腳下這近三米方圓的地面,將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所有那些敏感的動植物生存、活動的禁區。
因為這些天,時時刻刻都有他自己不能控制和預料的事發生,這已經讓方遠心裏倍感鬱悶了很久。
先不說跌坐在一旁的桑德心裏亂到了什麼程度,但是此刻已經被桑德在心裏判了死刑的方遠,此時卻沉浸在體內一種奇怪的狀態里,拚命的維持著自己靈台的清明,渾然忘記了身外的一切。
又是一聲讓整個荒原都為之顫抖的雄渾長鳴,流轉不停的金光色光潮光芒再度大盛。緊接著,自異變開始以來,大腦就幾乎陷入了空白的方遠又親眼目睹了一幕新的驚奇。
方遠一個側身讓開撲來桑德,吃驚之下也忘了手上的刺痛:「大師?」
這個問題在方遠腦中一閃而過,隨即又因為體內的突變,而消失了。
「恭喜法王!」
桑德腦際的空白隨著面前牽魂刺幽光的忽然斂去帶來的一暗也瞬間恢復一窒,隨即,他
再一想到剛剛那兩個身負重傷卻依然拚命狂奔而來的老喇嘛看到桑德后,大喜若狂的樣子,以及桑德聽了他們幾句急促的藏語就面色大變,飛奔而來的匆忙,方遠的心也懸到了嗓子眼。
一直被他緊緊握在手中的牽魂刺也被震的脫手飛了出去!
於是,剛剛還包圍著他身體的種種不適和心頭電閃而過的雜念,都在他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的瞬間,隨著他和它,一人一物之間,沒有選擇的決戰開始,而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一直在一旁頌經相助的桑德看到這裏,口中經文不停,但雙眼又開始綳的老大。因為他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密宗里的金剛坐,和笨教秘傳的秘魔十三印糅合到一起來使用。
「難怪自己聽著他口中念的這個咒不像是內地道門中的那些東西!原來是他青教本源的巫咒啊!自己真糊塗,怎麼忽然就忘了他是青教新任的法王呢?」
現在,自然不能再讓它,也成為自己心境里的一根刺!
「不要碰!」「退後!」炸雷般,幾乎同時響起的三聲厲喝讓方遠心裏一驚,原本還有點距離的指尖便輕輕的觸在了那雙正在結印的金色大手上。
耳邊再次傳來了那聲讓整個荒原都為之顫抖的雄渾長鳴,隨著這聲長鳴,面前身後,惡狠狠向自己撲來的那些陰風,此刻卻像被一股它們根本不能抵抗的狂潮驅趕著一般,猛地就在即將臨身的瞬間扭曲、加速,電光一般,前仆後繼的衝進了自己面前那隻金色大龜https://m.hetubook.com.com張開的大口之中。
桑德喇嘛清晰而又悠長的頌經聲一聲聲毫不間斷的迴響在空曠的荒原,就在他面前不遠處,已經將牽魂刺控制在了虛抱的雙手之間,一臉肅穆的方遠此時又有了不同的變化。
「金絲羅!果然是金絲羅!」彷彿是在回答方遠的問題,又似乎在發泄自己的震驚、悲憤和無奈,桑德在凝神看過面前的四個人之後,用漢語脫口驚叫了起來。
再說自己什麼時候距離完全傳承青教的法統越來越近了?自己怎麼會什麼感覺都沒有?再說自己不是已經是什麼青教的法王了么?
「大師,他們這是?」
「金絲羅?金絲羅就是指這片金色么?」方遠忍不住心頭的驚疑,踏前一步,指著面前一位老喇嘛手上的那麼那片金色,回頭問到。
「司倫?靈達?」
凝神細查的瞬間,那一種痒痒的感覺頓時讓他的心似乎都癢了起來。不能自已的,方遠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怪異的笑容。
「糟了,方遠快點砍了那隻手,快點!」就在方遠疼的甩手的瞬間,桑德喇嘛就像瘋了一樣往他這邊撲了過來。而他身後,本想躍起的司倫和靈達兩位卻在口角溢出血跡的瞬間,又頹然坐倒在了地上。
方遠一愣,息結宗的六大護法今晚不就是在這裏伏擊那傢伙么?剛才那傢伙跟自己遭遇,那不就是說他們六大護法……
與剛才不同,此次大盛的金黃色光潮中,還出現了兩群宛若實質一般,迅速變化著的淡青大龜模樣的光影。
蓬!蓬!蓬!
魔神臨世!
還好,就在脆響和明光炸起的瞬間,他體內剛剛安穩下來的那股龐大能量也同時從兩個腳心和小腹的丹田那裡電射到了額際的深處,勉強在這片驚心動魄的光芒中為他的神識守住一線生機。
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的方遠此刻匪夷所思的煉化方式,老喇嘛桑德竟覺得自己的大腦里有些缺氧似的空白。
為了自我的存在和尊嚴,他陷入了幾乎毫無希望的奮鬥之中。儘管,他自己都來不及想這突如其來的一切,究竟又是為了什麼!
「大師笑得似乎有些勉強,是不肯原諒方遠么?」漆黑的夜色並不能阻礙方遠的視線,桑德臉上那一抹淡淡的苦色全被他看在了眼裡。
隨著這聲不似人聲的怪吼,已經被吸到了金色大龜口邊的三道綠芒去勢猛地一頓,隨後在那片再度炸起的暗紅血霧中,綠芒突然一亮,似乎擺脫了金龜大嘴的吸引,電一般往半空中逸去。
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和自己剛剛見過的司倫和靈達喇嘛一樣,被汗水浸透了袍子,顯示出一幅苦戰之後的狼狽模樣。但令方遠驚訝的卻並不是這些,而是此刻,出現在他們臉上和手臂肌膚上的那一片詭異的金色。
只是,這些都是現在的桑德還不能發現和注意到的。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