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小政那裡已經過去了二十個月。
原來曾大父長那樣,和畫像差別有點大。
這棗樹居然真的和藺相如有關。
嬴政撫摸著棗樹,道:「這棵棗樹的棗子非常甜。」
「這裏真的有棗樹。」嬴政沒找到嬴小政住的院子,但看到了一棵很大的棗樹。
秦始皇冷漠地翻看著手中的文書,道:「王賁。」
啊,不是自己,是嬴小政。
長平君朱襄公已經在秦國站穩了腳跟,和秦昭襄王吵了好幾次架。
他說起就算這樣役夫人數都不夠,所以還是要每戶出人;
【「政兒啊,秦國比六國優秀的地方,是他的軍功制和客卿制度給了庶民和士人上升的機會。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
秦始皇坐鎮邯鄲城,王賁領著當地郡兵,按照名單挨個抄家殺人。
老翁見還有果脯吃,便打開了話匣子。
秦始皇決定重啟咸陽學宮,並在各郡建立學府,召天下士人入學。
又是一夜酣夢。
蔡卿在嬴小政的那個時空一點都不謹慎,經常嘆氣君父和舅父菜雞互啄。
他走到了趙國的邊境。
秦始皇還在,其他六國勛貴見狀,根本不敢起兵響應被王賁捉拿的罪犯。
秦始皇換了一身普通士人的衣服,帶著護衛打扮的扶蘇,敲響了村中一戶看上去比較富裕的人家的門。
嬴政謝過了老人。
「藺家是否有一個叫藺贄的人?」嬴政問道。
秦始皇道:「不挖,朕只是去邯鄲看看。」
他去了長平。
來者是藺贄的侄兒。他年幼時見過最小的叔叔藺贄,記得藺贄是一個很喜歡和孩童玩耍的人。
重遊故地,王賁本來心裏十分激動。但走了一段路后,他的心就沉了下來。
自己錯了嗎?
夢境中的長平已經在建造宏偉的郡城,這裏的長平還是一片荒蕪。
王賁道:「唯!」
誰知道,秦始皇只是詢問,荀子是不是他的老師,然後問了他許多荀子的事。
嘖!
秦始皇想,等他從趙國回來,就給武安君白起平反吧。
畫像中的曾大父很威嚴,但夢境中把嬴小政抱在膝蓋上的曾大父,居然如此和藹可親。
王賁沒和圖書想到自己年紀這麼大了,居然還能跟隨出遊。
幸運的是,他真的找到了藺家的後人。
因為秦始皇信任趙高和李斯,所以這次趙高和李斯留守咸陽。
老翁以為秦始皇是歸趙的趙國舊士人,沒有戒心地實話實說道:「家裡哪還有什麼青壯?都去給秦皇修宮殿去了。」
但至少秦始皇現在沒有找他們詢問一些非常奇怪的「假設」問題,讓二人鬆了一口氣。
老人以為嬴政是久別歸鄉的邯鄲士人,笑道:「是啊,這棵棗樹的棗子特別甜,比附近所有的棗樹都甜。每當到了棗子成熟的時候,都是村裡孩子最開心的時候。」
棗樹立在村頭,周圍立著石頭保護,似乎是被村莊當做保護神拜祭。
他們正以為秦始皇終於放過他們時,秦始皇突然說要出巡。
嬴政想起了夢境中棗子成熟時的場景。
現在十幾年過去,沿路居然仍舊民生凋零,良田中荒草橫生。
秦始皇居然也換上了一身短打,與扶蘇一起下地了。
這短短一段時間,皇帝的變化怎麼會這麼大?
蒙毅以為皇帝會生氣,沒想到秦始皇很平靜地賜金放藺家人離開,沒有為難他們。
烽煙又要再起了?
王賁跪下道:「末將在!」
他帶兵出征的時候,這一段路兵荒馬亂,民不聊生。
他想起了舅父的話。
咸陽學宮是李斯進諫關閉的。秦始皇重開咸陽學宮,李斯嚇得瘦了一圈。
哦,他還看到了嬴小政居然膽敢扯曾大父的鬍子。
蒙毅、王賁和扶蘇已經麻木了。
扶蘇東張西望,一副坐不住的模樣。
秦始皇從袖口摸出一袋果脯,遞給老翁一顆,道:「老翁,慢慢說。」
他嘆了口氣,說徭役還得自備衣物自帶乾糧,失期還會被砍頭,這生活太難了。
「君上,確實存在黔首所說的問題。」
這裏已經沒有了防守的堡壘,只依稀看到趙國曾經防備他國的長城。
什麼皇帝居然向庶人道謝,他們真的麻木了。
皇帝怎麼能與農人這麼自然地說話,口音還回到了趙音?!
這一條路,王賁曾帶兵走過。
糧m.hetubook.com.com食是農人種的,徭役是農人在承擔,軍隊也是從農人中徵兵。
他獎賞了藺家人,問藺家人可否願意出仕做官。
「君上,不是說不去趙國嗎?」蒙毅聲音顫抖。
士人高高在上,他們看不到躬身在地里耕種的農人。
老翁譏笑道:「他說不影響農耕,就不影響嗎?」
「宮城修建暫停,長城修建……也暫停。」秦始皇道,「釋放一半刑徒為黔首,重編戶籍,遷徙雲夢澤墾荒,免賦稅徭役兩年。」
嬴政站在田埂上,看著農人稀稀拉拉在農田中賣命地耕種。
「上升通道啊。」秦始皇道,「朕忽視了這一點。以前他國士人願意來秦國當客卿,就說明他們心中對六國其實沒有太多忠誠。只要朕能讓他們做官……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秦始皇因早年經歷,對身份和架子看得極重。
舅父,嬴政今日又受教了。
曾大父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非常了解秦始皇的蒙毅完全不能了解,皇帝這一身偷跑和偽裝的本事,究竟是從何學到的。
秦始皇阻止了蒙毅和扶蘇開口爭辯,道:「這樣啊,那秦的皇帝還真不是個東西。現在沒有了戰爭,還是一樣難過。」
朕都老了,藺伯父肯定已經仙逝。
實際上他差不多明年就要病逝了,但老年人的病逝總是來得又急又快,所以他今年身體還很硬朗。
他還說有人趁機搶奪良田,羅織罪名藉此機會把人送去修宮殿,好強佔了良田;
「就是舅父和曾大父說的學府—學宮制度?」
啊,不是自己,是嬴小政。
嬴政真不知道是該羡慕嬴小政,還是該羡慕曾大父了。
他在問自己。
引導母親把自己丟到舅父門口,也是君父乾的好事。
「這個嘛,還是要你自己想,因為舅父也不一定是正確的。」
學府每年可舉薦學子入咸陽學宮,而秦始皇自明年二月,將連續考校咸陽學宮學子三年,從中選拔地方官員。
秦始皇把剩下果脯送給老翁,沒有和蒙毅、扶蘇等人說話,繼續前往了下一個村落。
那時候自己雖然已經年幼hetubook.com.com,但因為舅父很「幼稚」,自稱孩子王,所以常常帶著自己,領著一群小孩來摘棗子。
他從未見過君父笑得如此開心。
蒙毅很欣慰。看來公子扶蘇還是有希望繼承大統。
蒙毅都要哭了:「真的不能挖趙王的祖陵。」
「待秦國統一天下后,軍功制和客卿制度就基本廢除了。所以你需要再尋找一種能讓庶民和士人做官的制度。」
什麼都沒有了,棗樹卻留了下來。棗樹比村裡年紀最大的老人年紀還大,所以被村子當做了保護神。
他很驚訝,君父居然會帶他出遊!
對了,還要和庶民套話拉家常的本事。
秦始皇這麼說,蒙毅只能這麼信了。
王賁和蒙毅正提心弔膽,擔心秦始皇又要提起去趙國開棺戮屍,卻發現秦始皇的情緒又變了。
嬴政在邯鄲恢復了秦始皇的身份,召趙國舊士人後代前來進諫。
他看到了信陵君等人來為舅父送別,看到了曾大父奏響鼓樂迎接舅父。
然後他們在途中交匯,又錯身各自而去。
你之前幾乎每年都在巡遊天下,為何從未發現?
所以在嬴小政的那一世,君父提前幾年接受呂不韋的資助,提前離開了秦國。
李斯很想說沒有,但他不敢,只能假託自己和荀子的其他學生不和。
是啊,自己高高在上,即使路過了農田和農人,也從未施捨給這些卑微到泥地里的人一個目光。
在與君父相處的三年,君父總是眉頭緊鎖,好像有憂愁不完的事。
秦始皇臉色平靜如初,道:「我就是從咸陽過來,準備回趙國去。我聽聞那秦的皇帝只是徵發刑徒、無地流民,以及較近的役夫,說不能影響農耕。」
「政兒知道,舅父很多時候都是錯誤的!」
可以垂腿而坐的椅子,果然比跪坐舒服。
王賁和蒙毅:「……」
糧食、徭役和軍隊都是秦國的根基,可自己在思考鞏固秦國統治的時候,只想到了天下的士人。
武安君和應侯居然能肩並肩地兜著手,看君父和舅父笑話。
那人打開門,秦始皇往屋中掃了一眼,屋中沒有青壯。
君父和舅父在朝www•hetubook•com.com堂上打了一架。
秦始皇先說討碗水后,然後熟練地詢問起老翁的家裡情況。
在夢境中,秦始皇「看」到了趙人千里送別,甚至一路跟著舅父來到了長平定居。
嬴政扶著額頭。
他沿著趙人送別舅父的路,一直往邯鄲走。
老翁先點頭,又搖頭:「沒有戰爭還是好,至少我還能留在這裏,等兒女們回來。他們若能回來,還能找到家。」
秦始皇道:「朕命你再披戰甲,為大秦征戰。」
可秦始皇這身體,真的撐得住嗎?
每到一個人數較多的村落,秦始皇帶著人悄悄離開車隊,去拜訪當地的村老。
就在六國舊貴戰戰兢兢,快被秦始皇逼反時,秦始皇卻一道詔令,讓他們又暫時安定下來。
果然有六國舊貴趁勢作亂,但很快就敗在了王賁的兵鋒下。
邯鄲沿路的良田也基本被荒廢,這裏也攤派了過重的徭役,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但在兩人看來,他們鐵定是失寵了!
嬴政詢問了當地人棗樹的來歷。
呵,果然舅父那個友人夏同,就是君父本人。
他抱著一罈子酒喝了個酩酊大醉。但今日已經做過夢了,所以沒有做夢。
扶蘇乾脆在田地旁結廬而居。
之後在家中,君父和舅父也常常打架。
當秦始皇私下召見李斯時,李斯以為自己的仕途完蛋了。
秦始皇夢到廉頗和李牧也入秦了。
秦始皇道:「也是。」
即便王賁只是領著秦國地方軍隊,也輕鬆碾碎了六國舊貴的反抗。
嬴政的母親,在趙國的時候還是對嬴政不錯的,比對嬴小政好多了。
他也看到了傳說中的武安君白起。
他說起了地方官吏如何放貸,讓多少人成為刑徒;
皇帝以前是絕對不會和庶人說話,甚至不願意和庶人對視。
只是君父沒想到,母親居然會因懼怕自己的特殊而虐待自己。
藺伯父總會爬到最高的樹上,裸著兩條大毛腿晃悠,被舅父罵「有傷風化」。
就連蔡卿,也早就離世了。
他的君父子楚也住進了舅父的家中。
每日都做夢,他快混淆夢境和真實了。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小叔父應和-圖-書
該早已經仙逝了。」
據說棗樹在的地方,曾經是藺相如的別宅。藺相如年老后,常常來別宅小住。
可秦始皇沒死,他們連相互串聯都不敢,只能默默恐懼,絞盡腦汁想著怎麼復寵。
又做了一日夢的秦始皇慢悠悠道:「朕改變主意了。」
這次出巡,秦始皇把扶蘇也帶上了。
從咸陽匆匆趕來的群臣皆跪地俯首,瑟瑟發抖。
秦始皇手指輕輕敲擊桌面。他該回咸陽,親自督促重建咸陽學宮了。
他不知道。
「這倒也不是……」】
「這次所繳獲的土地,先給欠的秦國兵卒分了。不足者……」秦始皇冷笑,「朕不信只有趙地敢借朕的名義猖狂行事。」
別說扶蘇很驚訝,熟悉秦始皇的蒙毅和王賁都受到了驚嚇。
李斯匆匆趕來,把沿路收集的資料交給秦始皇。
後來藺相如死了,宅院拆了,趙國滅了。
「藺贄……我確實有一位叔父叫藺贄,但叔父在祖父離世時就遁入山林。遁入山林前,他說他不能承擔藺家的責任,是為不孝,所以從族譜中抹去了名字。」
秦國又將有大動作了?
之前幾天秦始皇總是眉頭緊皺,現在眉頭倒是鬆開了,但表情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有點提不起勁。
他獨自坐了許久,然後自嘲道:「李卿……原來對朕也不是很忠心。」
那藺家人苦笑著拒絕了,說自己才疏學淺。
老人道:「藺家在這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還小,也沒本事認識藺家的貴人。」
秦始皇出巡的每一日,嬴小政的旅途都在繼續。
「荀子可還有學生?」秦始皇問道。
他看不到自己的未來,但十比一的時間比例,他看得到嬴小政的未來。
他往趙國去,嬴小政往秦國去。
……
君父因為提前認識了舅父,所以在看到母親的第一眼就發覺了母親的身份,沒有絲毫猶豫地笑納了母親,與舅父做了親家。
待他走走停停,來到邯鄲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不過還好,秦始皇只是在關中逛一圈,沒想走太遠。
「這樣嗎?」秦始皇默默地打量了李斯一眼,讓李斯離開了。
君上這是正常還是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