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真的沒有回頭就跑出了門。
「你擁有過人的天分……」
「死亡就是心臟停止跳動。」森芒說。
狄遠赫半低下頭看著兩個弟弟，根本沒當這是威脅，「你們兩個合起來也不夠我打三回合。」
「如果是毒蛇的話先拿根棍子壓住它的身體，再把棍子滾到它的頭部，直到蛇頭被壓在地上，這時候它就被我們輕鬆拿捏了。」
狄遠赫把森芒拎了起來，「醒了就起床吧，待會你還要跟我一起去跑步呢。」
小崽子終於回過神來了，表情十分屈辱，「為什麼你會睡在我的床上？！」
說著，見怎麼也撫不平上衣的皺痕，乾脆直接脫掉，打算換上一件整齊點的。
他沒嗅到亞歷山大熟悉的味道，反倒被一雙大手揉亂了自己的頭髮。
森芒終於忍無可忍了，大聲尖叫起來，「閉嘴！！」
「你難道就不想成為讓爸媽自豪的人嗎？」狄遠赫的話還沒說完，外公外婆臉色大變，拉住狄遠赫，阻止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狄遠赫沒有聽清楚他說的話，但他認為讚美能讓森芒的情緒快速緩和下來，讓他理解自己的苦心，「森芒，你擁有著許多人都沒有的天賦……」
「牛乳含鈣量高，確實要比吃鈣片有效得多。」外婆從冰箱拿出鮮牛乳，看了看保質期，「還有四天就要過期了，我們得快點喝完。」
「那當然了。」外公笑道，「我跟他生活了這麼久，他喜歡什麼東西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森芒甩開大哥的手，自己刷完牙后拿濕毛巾狠狠地擦乾淨了臉，堵住衛生間的門跟大哥說，「今天我不和你一起去晨跑。」
「我們在研究蛇和毒素，並不是要你分享你的捕蛇技巧。」老師無奈地說，「下課後我會和你的家長聯繫，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等弟弟結束完課程后已經九點了，他等了好一會，還是沒見弟弟出來。
「你可以每天準時起床，認真完成計劃書上的條框。我不行的，我只喜歡和亞歷山大待在一起，去河邊抓魚找野果。」
幾條狗子似乎感覺到氣氛的冷凝，尾巴都緊張地夾了起來。它們看了看情緒不好的小主人，又轉頭看向剛來就處於小主人地位之上的狄遠赫。
https://m.hetubook.com.com森芒從睡夢中醒來，意識混成一團，眼睛還沒睜開，耳朵貼著溫熱的被子，只是這張被子還會發出有力的心跳聲。
森芒拍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
狄遠赫站在門外，因為是中英雙語教學，還是專業課，他聽不懂所以沒進去打擾。
「每天在河邊玩耍並不能給你帶來好處。森芒，也許你現在還不理解，但是石炭也需要經歷過高溫煅燒才能變成鑽石的。天賦不好好利用，是很難變得耀眼的。」
「嘿！」老師注意到了森芒的分神，「你在聽嗎？」
「如果成為天才要這麼規矩、有紀律意識和團隊意識，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亞歷山大！」森芒並沒有理會大哥狄遠赫，大聲地喊著小夥伴的名字，召喚著自己忠誠的夥伴。
天終於亮了，胸口上的石頭終於醒了。
「作為老師我還是要告訴你，不要輕易去惹蛇，被毒蛇咬到幾乎不怎麼疼，受害者往往會誤以為自己沒什麼問題，有的時候毒素會在幾分鐘內麻痹全身導致人死亡，如果幸運的話毒素蔓延得慢，可以迅速去醫院注射血清或抗毒液。」
「但仔細想想，蛇其實一點也不可怕，蛇的皮膚又薄又脆，幾乎很難保護所包覆的血肉，蛇的骨骼也很容易折斷，一壓就碎，嘴巴也小，要不是有劇毒威脅，它可能是很多動物的大餐。」*
狄遠恆搖頭，迫於嘴裏一口泡沫不方便說話，漱了幾口水，把泡沫吐乾淨了才開口，語氣十分肯定，「你們今天一定會打一架。」
晚上七點，在國外的老師正在給森芒上網課。
小孩幼小的手掌順了順它脖頸間的毛髮。
森芒雙腳著地的時候，瞬間被亞歷山大抱住。它用前臂撫住，一人一狗的臉頰緊緊地貼在一起。森芒激烈的情緒瞬間被亞歷山大安撫下來，他用手再次圈住亞歷山大的脖子。整整幾十秒沒有說話。
「死亡是生物失去生命體征，大腦和-圖-書死亡，失去意識，你這麼想也沒錯。」老師繼續說，「死亡是最痛苦的離別。」
緊接著其他幾隻狗狗也出現在門口。
說著，狄遠赫走近他，把他從地上抱起來，「我真的特別高興，從心底里感覺到高興。」
「一點都不好。」森芒回抱住她，「我今天早上想喝牛乳。」
「我在聽我在聽。」森芒趕緊回神。「我知道的，蛇很好抓，按住蛇的背部然後捏住它的頭部後方的蛇頸，它就動不了了。」
「我喝完了。」森芒幾口快速喝完了杯中的牛乳，低頭拿走了兩塊餅乾，「我要出去遛狗了。」
對面電腦屏幕上還亮著光，朦朦朧朧地照在森芒臉龐細膩的絨毛上。
「動作別那麼慢，待會吃完早飯我們就要去晨練了。」
外婆感覺到了兩人之間氣氛的不對勁，伸手給了自己小外孫一個擁抱，岔開話題，「芒芒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嗎？」
狄遠恆覺得弟弟的表情更加難看了。
「繼續睡吧。」狄遠赫說。
外公看到這一幕有些欣慰，「芒芒還挺喜歡你的。」
狄遠赫大聲地叫住他，「森芒！」
狄遠赫不在意小崽子鬧脾氣，很大氣，「那我先起，你慢慢整理心情。」
「這種行為實在是太不禮貌了，你得要考慮到家裡人的感受，他們一直在擔心你，而你卻只顧自己開心。」
森芒點點頭，餘光瞥到了半掩門后的人影，身形很高，不用多猜就知道是自己大哥。
於是在外公說這話的第二天早上，森芒和狄遠赫打了一架。
「亞歷山大已經等不及了，我得先去遛狗了。」森芒說道。
「外公外婆，我要出去了。」森芒換上他最喜歡的鞋子，是那雙側邊紋了德牧耳朵的小跑鞋。
「你可以自己堅持！」森芒說。
可惡！
「我和你一起去，是要確保你要在規定的時間內能回來。」狄遠赫說，「我之前聽外公說你以前經常會玩過頭，甚至錯過了午飯時間，直到玩到傍晚才回家。」
「阿赫阿恆你們也一起喝一杯。」
森芒說道，「他們不愛我。為什麼我要成為讓他們自豪的人？」
「青環蛇和眼鏡王蛇致人死亡的效率很高，這些大型毒蛇的毒液是由毒牙所釋放的，而眼hetubook.com.com鏡王蛇咬一口送出的7毫升毒液足以殺死二十個人。有學者估算，被毒蛇咬的死亡率在2％，但被眼鏡王蛇咬的死亡率高達50-60％。」
狄遠恆把他哥的手臂往後拉了拉，示意對方別說了。
此時亞歷山大還趴在狗房裡，尖尖的立耳抖了抖，敏銳地聽見小主人喊他的聲音。它立即站了起來，飛快地衝到門口。然後忍耐著怒氣的小孩的倒影出現在它澄澈的瞳孔里，一雙手緊緊地抱著了它。
亞歷山大和其他狗狗緊隨其後，就像是守衛他的騎士團。
森芒拉著亞歷山大，往門口走去。
說完后沒看狄遠赫的神色直接下樓去廚房了。
狄遠赫說道，「——你是個天才，一個智商超高的天才。」
「這幾天來你每天都有運動，準時吃飯，作息規律，還有至少2個小時學習。」狄遠赫說道，「你有更加充足的時間去睡覺、玩耍，還不會因為錯過午餐而餓肚子。」
狄遠赫鬆了一口氣，終於等到自己弟弟醒了，昨晚上把他抱回卧室后，小崽子睡懵了，死抱著自己不讓自己走，結果自己被小崽子當睡墊枕了一晚，半夜差點被壓得喘不上氣來。
「是嗎？」狄遠赫想到二弟說的日曆倒計時，心裏覺得這話可信度不高。
「昨天你可能是把我當成了抱枕或是狗子，死抱著不肯鬆手，我也困了，只能跟你一起睡覺了。」
這時候外公過來了，輕輕的打開門，看到了裏面的兩個人，「哎呀我就知道他這個時間點困了，打算過來把他叫醒喊回房間睡覺呢。」
森芒的表情並沒有因為大哥由衷的讚美而轉好，他緊緊地抿著唇。
「森芒，你有很好的天賦。你讀著很多同齡人都看不懂的書，你甚至幫著外公處理實驗數據，那些本來是需要請研究員來做的事情。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幾隻大型犬迅速從蹲坐的姿態變成站立的姿態，尤其是亞歷山大。它快速跑向抱著森芒的狄遠赫，咬住他的褲腳，強迫他把小主人放下來。
「你沒有一點紀律和團體意識，我得讓你學會這兩樣東西。」
森芒說道，「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不是我的。」
森芒走了兩步，發現狗子們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和_圖_書快速跟在他的身後。他滿腔的委屈湧上心頭，拽緊了拳頭。
「我不是天才，也不想當個天才。」森芒悶悶地說道。
狄遠赫和狄遠恆瞬間愣住了。他們站在大廳的兩端，有一條隱形的分界線將他們劃開，森芒和他的狗狗站在一端，而他們站在另一端。
「有好幾次上著上著課突然哭著要睡覺，可把我和你外婆嚇了一跳。」
狄遠赫換好衣服后看了看時間，又等了一會，見森芒依舊待在床上沒動靜，單手把對方扛起來拎去了衛生間，另一隻手拿起濕毛巾幫他抹了一把臉，「清醒點沒有？」
「別說了。」森芒低聲說道。
「它們不需要你們，我會每天帶它們出去玩。」森芒說。
「不行。」狄遠赫跟在他的身後，「我們連一個星期都沒堅持到，世界上沒有失敗，只有放棄，我們要堅持。」
狄遠恆看見氣氛似乎有轉好的跡象，他輕輕撫了幼弟的後背安慰他，「你幫外公處理的那些數據都是全英文的，還有那麼多專業詞彙，我根本看不懂上面的意思。但是你，就那麼輕鬆地幫外公做出來了。」
「我沒辦法回答他們，因為死亡已經來臨了，血清和抗毒液救不回一個死人。」
東方泛紅的雲在風前飛馳而過，整個天空藍中透紫，天色越來越亮，霧氣慢慢散開，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
*
森芒意識到不對勁，目光獃滯地望著跟自己睡在一張床上的狄遠赫，半天沒反應過來。
說著，老師透過屏幕仔細端詳了對面嬰兒肥的臉幾秒，問他，「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教你毒素和有毒生物，我忘了教過你一件事，你知道什麼是死亡嗎？」
「死亡很痛苦。」老師又重複了一次，「我教你這些知識目的不是讓你大胆地去接觸它們，而是讓你更加謹慎冷靜地對待它們，因為我們了解，所以應該更加慎重。」
森芒緊皺著眉頭，摸摸自己手臂上那幾乎看不見的肱二頭肌，他覺得自己打不過這種力量。
狄遠赫看著他臉上抗拒的表情，很無奈，自己被當成墊子睡了一晚早上還被當事人凶，他撫平了自己被睡得皺巴巴的衣服，「這個問題你可以問問昨天的你。」
溫熱的呼吸撲在哥哥的肩膀上，小小的手臂環和*圖*書住哥哥的脖子，弟弟柔軟黑色的頭髮弄得皮膚有些癢，但狄遠赫沒有打攪他的美夢。
狄遠赫常年運動，身量極高，雙腿筆挺修長，寬肩窄腰，一身被太陽曬出來的小麥色，讓人感覺裏面蘊藏著一股充沛的生命力量。
他們伸手抓不住那個牽著狗狗的小孩。
老師看看時間，覺得自己與課堂無關的話題說太多了，趕緊把話題拉回來，又猛地醒起自己未來的工作安排和課程衝突了，「未來我要去F洲實驗室出差三個月，所以剩下的那幾堂課要推遲了。」
狄遠恆在刷牙目睹了這一幕，無語道，「哥，昨天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欺負阿芒嗎？」
森芒模糊間好像聽到了外公在說自己的名字，吃力地抬起頭睜開眼，然後被哥哥一把按了回去，繼續陷入美夢深淵。
外公遲兩步跟在自己的大外孫身邊，邊走邊跟他說著森芒的糗事，「芒芒以前一定要在9點前睡覺，不准他睡覺的話他會哭。」
他推開門進去時，弟弟已經困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我從事這方面研究，見過很多因為被毒蛇、蝎子或是蜂類攻擊而死亡的人，他們都沒來得及和自己的親人道別就匆匆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們的親人會在醫院或者實驗室門口痛哭，有的時候他們會質問我為什麼沒有研究一種對此的特效藥。」
狄遠赫伸手把森芒抱到自己懷裡，「我抱他回房間睡覺吧。」
「你還是去找另一個夠資格的人吧。」森芒徹底惱火了。
低頭的動作，和篤定的語氣。
「謝謝。」狄遠恆接過杯子后坐在森芒一旁，「要不今天大哥不和你一起去跑步，我和你一起去，畢竟狗子們每天都在等著我們。」
森芒聽見了聲響，睏倦地睜開眼，發現是自己大哥，沒理他，繼續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森芒以為是亞歷山大，迷迷糊糊地把自己的頭埋進了被子里。
外公想過來打圓場，畢竟這件事情是他拜託給自己的大外孫的，所有的行為也是他和外婆默認的，現在兩個人有矛盾，他理應出來調解。
狄遠赫已經被狗狗推出的一段距離，但他站在廳內的另一邊，看著被狗狗里三層外三層圍住的森芒。
「我哪有欺負他？」狄遠赫說，「我甚至幫他穿好了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