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好猜，因為來來回回都是那幾種。
原本擁擠的教室終於在此時變得空曠安靜，森芒趴在窗台上看著天空，這片天空下的飛鳥比山裡的要少得多，看久了心中會油然而生出另一種樂趣，猜測下一隻出現在天邊的鳥是什麼種類的。
體育場後面邊上的小道上有條路，裏面傳來嘭嘭哐哐的聲音。
說著，他上下打量了森芒一遍，「我是學校的美術老師，你是哪個班的學生，我怎麼沒見過你？」
「鹿老師你不用擔心。」語文老師拿出了自己的專業素養，雖然今天發生的事不止這件，但還是要表現出老師的可靠，給予家長充足的信心。
音樂老師很贊同，她微微一笑，「不過還是要和森芒說一聲，音樂和數學完全是兩個學科，它們可能在某些方面有相似之處，但不是全部。」
「除了南美的絲角蝶，所有蝴蝶的觸角都會在頂端膨大。」森芒說，「你把這個細節忘了。」
語文老師深有感觸地點頭，表情十分沉重。
公主與王子在擁抱。
數學老師和面前的兩位教授級別的老師對視一眼，看得出來對方的心情和自己一樣，都不怎麼輕鬆。
森芒搖頭，「我只是看過哥哥拼積木。」
「糟糕焊多了，我的鑽呢？」他剛想拿起桌面的微型電鑽打磨下，伸手摸了個空。「剛剛就放這兒的啊。」
她接著說道，「如果可以的話麻煩老師把上語文課用的課件和教案發我一份，我不會讓他落下課程的。」
「如果他普通，那我算什麼，其他孩子算什麼？！」
他把四對翅膀拆了下來浸泡入樹脂液中，才起身面向森芒，「你報過這類型的興趣班？」
依舊沒有聽到熟悉的消息提醒聲，森芒拐了幾個彎，往更偏的地方走去。
「你搞錯了。」森芒盯著桌上簡易的圖紙和旁邊一小盤不同規格的螺絲和螺帽說道，「這一塊應該使用圓形，不是六角形的。」
公主和王子在暴風雨中朝對方伸出手。
「直到我們發現他科目差別越來越大，擅長的越學越好，不擅長的越學越差。」
「他不是對所有科目都擅長，他在語文方面的表現糟糕透頂。」
*
森芒手上拿著和*圖*書鑷子和扳手，把關節零件上去，他能準確地從亂糟糟的金屬零部件中找到他所需要的那個東西，然後準確地把它安到合適的位置。
外公看向在座的幾位老師，「我們也為芒芒教育的事情苦惱了很久，幾乎成為了我們每天必談的話題。」
但他對此不感興趣，繼續往前走，終於在一棟白色的建築面前停下了腳步，上面寫著金燦燦的幾個大字，圖書館。
森芒在校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他在感受城市天空的脾氣和風的呼吸，他看到球場上穿著一模一樣校服的同學在追逐著籃球，他們的喊話聲和笑聲很明亮。
「天知道我的意思根本不是讓他去背註釋和答案，我只是想問他對古詩的理解。」語文老師搖頭，「我真不知道要誇他勤奮還是告訴他重點找錯了。」
「你把它扔到了地上。」森芒彎腰撿起電鑽遞了過去。
一個人拿著電鑽在切割銅線，時不時從一旁的工具箱里拿出螺栓和墊圈固定銅線，然後再拿出鉗子把銅線扭曲出一個弧度。
校長輕咳了兩聲，按住數學老師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在森老師和鹿老師面前請保持平和及冷靜，他們是學生的家長，同時也是學校的貴客。」
外婆直起身，收起了笑容，顯然這個問題比前幾個更難解決。
「芒芒的聯想力很強。」外公說，「他總是把很多不相關的東西聯想到一塊，讓人搞不清楚他心裏的想法。」
森芒腳步拐了個彎，走進了這棟建築里。
夜色漸漸來臨了，原本湛藍的天空開始變得深藍，陽光消失了。
「說不定在同齡朋友的幫助下，他可以學得更好。」
以前在家裡語文作業可以拖上一個多星期才交，而現在不行，必須每天完成，而且每天都有要做的語文作業。
「他和我說音樂的三分損益法，推理和等比數列，天啊這是中學要學的東西，不是小學三年級！我今天的課程只是簡單教他們認識距離單位！」
「都可以說。」外婆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他要是哪裡出錯了，老師可以直接告訴他，他不怕聽見錯誤。」
「我和森芒的同桌說了，她平時多幫森芒學hetubook.com.com習語文，說不定在同齡人的輔助下他讓他找到學習的竅門。」
說著外公的語氣變得肯定，「所以我和我的妻子各退一步選了個折中的辦法，他會和其他孩子一樣上學，其餘時間我們請老師對他單獨輔導。」
「是個不錯的主意。」校長說，「現在開學才兩天，矛盾早發現早解決，對老師和孩子都好。」
在來之前，外公外婆早已做好了心裏準備，老師可能出現激動的情緒也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他把書包背到肩上，「啪嗒」關掉了教室的燈，鎖好門，離開了這個規矩又凌亂的地方。
可怕的是，要打分。
生活那麼美好，為一定要用言語表達呢？只用心感受不行嗎？
「沒事。」圖書管理員又把頭轉回電腦處，語氣十分公式化，「開放時間是周一到周五，歡迎下次再來。」
「是什麼讓你這麼苦惱？」
現在只剩下森芒一個了，森芒面無表情地把課本收拾好，臉上沒有笑容。
外婆被逗笑了，「這對於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放心芒芒很貼心，聽不懂不會妨礙你們交流的。」
美術老師揚了揚眉頭，「那你是怎麼知道要先使用圓形螺母的？」
「在家裡我們能提供給他的教育雖然有深度但比較狹窄，他沒有上過音樂課和美術課，他不能只學太過專業化的東西，這種人文素質教育不能缺的。」
但自然依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蝸牛躲在花壇里啃食著嫩葉，螞蟻和蜘蛛沿著樹皮的縫隙往上爬。
「這樣他既能和其他孩子一起完成學業，又不會耽誤學習的進度。」
「不用，謝謝。」森芒背上了書包，「我想我更喜歡家裡的圖書室。」
他沒等森芒的回復，幾步跑出教室不見人影了。
森芒無趣地合上了書。
「好吧，這個我明天會處理的。」美術老師收走了他手中的銅絲，「謝謝你的提醒。」
外婆也開口了，「在很長的時間里，我們都是讓他在家裡學習，專門請老師與他一對一教學，短期來說效果很好。」
外公側頭看了眼外面的天空，外面有飛鳥在天空翱翔，「我家的孩子不是一摔就碎的玻璃，我相信他有自我ｍ.ｈeｔubｏｏk•coｍ•cｏｍ保護的能力，可以在無數嘗試中學會成長，他有足夠的天分和實力。」
美術老師看了他一眼，發現組裝沒辦法閉合到合適的角度，按照森芒剛剛的說的嘗試了一遍，確實能擺出合適的角度。
「其實我們送他來上學時已經考慮到這點，但我們的決定不變。」
再下一頁。
「不過他的態度很好，還告訴我下次他會提前背好古詩註釋。」
「不需要給芒芒高特殊化對待，他在學校里就是個普通的學生，不用捧他。」外婆補充道，「這對他沒什麼好處。」
雖然現在外公外婆還在和老師進行談話，但森芒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我第一次見像你這樣觀察力和空間感那麼強的孩子。」美術老師看向面前這個不夠他一半高的小豆丁，「你長大真應該去當工程師或者藝術家。」
「就算有讀心術，我也聽不懂他的想法。」音樂老師幽默地說，「我連他直接和我說的話都聽不太懂，他說的定理定律太有力量太沉重了。」
「不，我對藝術不感興趣。」森芒觀察著絲帶鳳蝶的頭部，皺著眉頭盯著那兩根充做觸角的銅絲看。
校長十分認可，「天才不只能從天才身上學到東西，三人行必有我師，他也能從其他不是天才的人身上學到東西。」
「他一點也不普通！」數學老師拍著桌子大聲說道，他百分百不認可這句話，「你知道他今天在課上是怎麼對我的嗎？」
「圖紙上說的。」森芒說。
森芒對此難以理解，他選擇把書放了回去。
那人沒有留意到森芒的目光，還沉浸在自己的藝術焊工世界中無法自拔，他把焊錫固定住銅絲的介面處，打算待會噴點漆統一顏色。
「我叫森芒，讀三年一班，今天是我第二天上課。」森芒說。
那人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噢謝謝。」
從第一節語文課開始，老師就布置了長期的作業，要求每星期最少寫一篇周記，題材不限，生活中的趣事、體會或是讀後感都行，每個星期一會統一收上去檢查批改。
森芒走上去拿下了一本。
公主的皮膚如同玫瑰花瓣般嬌嫩，蔚藍色的眼
和-圖-書睛像是最深的湖水，王子穿著黑色制服肩膀處用金絲綉著勳章，他身姿矯健，手中的劍鋒利得可以斬斷惡龍的頸部，兩人深情對望。
班上的人越來越少了。
森芒認出來那是蝴蝶翅脈的形狀，一旁的桌子上還擺放著一個一米多長的枯木樹榦，這隻金屬蝴蝶的翅膀比他兩個手掌合在一起還要大。
時間在慢慢流逝，天邊依稀能見到幾朵印著晚霞的捲雲。
他對公主和王子的愛情故事不感興趣，與其看這個，他更願意去看愛因斯坦和波爾吵架，或者三星廚師在荒野烤蚯蚓，要尋求快樂和刺|激的情緒就應該找這樣的來看。
「今天也是我第二天上班。」美術老師笑了下，「你是剛轉來的新同學吧，我聽別的老師提過你。」
而且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會憧憬愛情，它比膠水還黏糊，讓人一刻鐘之內產生快樂、憤怒、悲傷、絕望等多種情緒，雖然能改善患者情緒低落的癥狀，讓人血壓升高，心率加快。
*
他想著，抬頭看向窗外，風吹過樹的聲音小的幾乎讓人聽不見，不像在森林，抬頭就能聽見一整片華麗的合奏曲。
森芒看了幾秒，翻到下一頁。
森芒喪氣地把幾本書塞回抽屜里，讓人不高興的事就拖到最後來處理，反正距離下個星期一還有好長一段時間。
聽說課堂上老師布置的作業，無論自己喜不喜歡都一定要完成，不然就會有相對應的懲罰。
語文老師嘆氣，「今天第一堂課學古詩，我點森芒起來問對詩的理解，事實上我已經把古詩翻譯了一遍，沒想到森芒居然告訴我他不知道，沒背。」
美術老師看了眼標註十分凌亂的圖紙，寫的東西太多，做到一半他幾乎把圖紙扔到一邊自己發揮了。
森芒點頭又搖頭，離開了圖書館，傍晚的風吹起了他校服的衣角，這裡有很多像他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森芒看上去和他們沒什麼兩樣。
圖書館稱不上大，也算不上小，原木色書架不到一米六高，很適合小豆丁們自己挑書選書，花花綠綠吸引人眼球的故事書和繪本被擺放在了最明顯的位置。
「當然沒問題。」語文老師展現出作為教師的委婉話術，「森芒這個孩子很htｔｐs://ｗww.hｅｔｕｂoｏｋ.cｏm•cｏm優秀，但也存在美中不足的地方，他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平凡且普通，有著尋常孩子都有的煩惱。
「走之前記得鎖門！」最後一個離開的同學叮囑森芒，「不然第二天會被點名批評的！我先走了，你記得鎖門啊！」
說著，美術老師又低頭繼續折騰自己的東西。
但明明可以採取體育鍛煉這種更加安全更加健康的方式。
「抱歉，剛才語氣有些激動。」他深呼吸一口氣，「但我不是說森芒這孩子不好，事實恰好相反，他就是因為太好了太聰明了。」
外公清了清嗓子，開口了，「我家的孩子和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樣，都是普通人，他只是在某些方面比其他人聰明一點罷了，他需要一個正常的學習環境和普通的孩子一起學習。」
甚至還在葉片的顏色上做些了小改動，讓整個形象變得更加自然和逼真。
乾淨沒有沾上泥土的布鞋踩在校道上，清潔人員盡職盡責地把落葉清理乾淨了，這裏不會有狐狸或者兔子突然從方體圓體的灌木叢里竄出來。
「專業教育能讓他未來獲得更高的成就，但素質教育能指明他人生的路。」
森芒點頭，翻開了這本故事書，書里講的是公主和王子的坎坷愛情故事。
坐在電腦後的管理員抬了抬眼皮子，提醒這位小朋友，「還有半個小時閉館，要借書的早點借，我會準時關門。」
「數學只關心真理，無法表達感情，音樂可以。」
「有什麼問題嗎？」美術老師問道。
為什麼還要評ABC？
圖書管理員餘光看到了他的動作，「你現在看的那個書架是女孩子比較喜歡看，男生喜歡看的探險冒險書在後兩個書架上。」
「像你這種聰明的孩子我很少見到。」美術老師側頭看向森芒，「但我有一個問題，你從進來開始就沒笑過，包括幫我解決困難后，你都沒有笑。」
「我在做一隻巨大的機械絲帶鳳蝶，以及把金屬的葉片組裝到這條幹木枝上，你想要幫我的忙嗎？」
在這時語文老師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鹿老師我想和你談談森芒語文學習的問題。」
陽光照到桌面上面乾枯的樹枝上，帶著金屬反光的綠葉慢慢攀上了它的枝杈，彷彿獲得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