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節課的內容,是愛。」
第二天,陽光以雙倍活力穿過窗帘的縫隙攪亂了香甜的夢境,湛藍的天空像是風平浪靜的大海,無邊無際,偶爾掠過幾朵白色的雲彩,天空下春意正濃。
森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他笑起來比之前開心多了。」森芒隔著玻璃窗看著柏永航遠行的背影,轉過頭對亞歷山大說,「你明天想和我一起去學校嗎?」
「我們現在只需要祝福。」外公把這位擅長煞風景的小朋友趕上樓,「和亞歷山大上樓玩去,到時候吃晚飯的時候再下來。」
「哎呀不是,沒有領導來檢查!」數學老師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是森芒,就是那位森教授家的孩子,他……」
以現在的時間和速度來看,肯定可以趕上學校的放學時間,不知道阿芒在校門口見到自己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
狗子抖了抖自己的耳朵,對小主人的心血來潮一如既往地縱容。
明顯的事情已經擺在面前,心虛的姿態和小動作,每次闖大禍前後必定出現。
「我不信阿芒這次還不理我。」
「終於搞定了!」室友撫了撫自己的胸膛,低聲道,「剛才老師聽我說到一半,我看到他臉色變黑,不忍直視低頭玩手機的樣子,差點以為他會在問答環節為難我。」
「我的朋友想帶她的蝸牛來,我想我也能帶我的狗狗來。」森芒說。
「不,他健康得很。」數學老師按住心口,「需要找校醫的人是我。」
「好好上課!保持好心情!」外公穩穩地把車停到安全的學校門口,揉了揉森芒烏黑的短髮,「我下午接你回家。」
「肯定被升堂訓話了啊。」
「森教授,我完成畢業答辯之後就特別想見您。」原本作為建樹屋的施工人員來的,工作沒半天就便轉成狼群研究人員的柏永航,此刻熱淚盈眶。
森芒剛走進教室就被一群人團團圍住。
他努力在腦子內搜尋了很久對方的名字依舊一無所獲,但還要尷尬地與對方聊天,聊那些愚蠢和浪費時間的話題,這些時間明明可以花在更有用的事上。
「而且它好聽森芒的話,我家的貓只會欺負我,精力賊充沛,天天擱家裡跑酷,心情不好的時候還不理人,生氣時還會罵我。」
話音剛落,人就已經跑到院子里。
「這麼倔啊。」室友感慨道,「我妹妹送個棉花娃娃就能被哄好。」
「真的太太太感謝教授您了!」
「提前布置作業,明天大家帶一件自己喜愛的東西回校。」
「嗯,知道了。」森芒站在綠化帶旁,乖巧應聲。
「生病了?還是和同學打架了?」校長霍地直起身,「校醫去看過了嗎?」
山桃花應季怒放,鳥雀躲在花叢中製造著陽春獨有愉悅的噪音。
「可以帶寵物?」森芒眼神中寫滿了疑惑。
「而且你是他的數學老師,不是語文老師,和*圖*書語文才是他搞不定的那科。」
狄遠赫站在講台上,看著電腦上的PPT和手中的講稿,餘光瞥到了窗外的花壇,校園中盛開的花朵不會因為行色匆匆的學生沒有留意到它都遜色半分。
「多大歲數的人了,做事情要穩重,急躁解決不了問題。」校長不動如山,抿了一口剛泡好的茶,「說吧,哪位領導來突擊檢查?」
「為什麼不能?」喬一念說,「我在塑料盒裡多放幾片嫩葉和枝條就可以。」
「小芒,你犯了一個錯誤。」校長強撐住自己快垮掉的情緒,「我相信森教授一定和你說過不能帶寵物回學校。」
等門關上,確保惹禍人員走沒影后,校長才拿起桌面上的手機,揉著太陽穴給其監護人打電話,「喂,是森教授嗎?」
「但這次情況不一樣。」森芒解釋道,「老師說要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帶來學校。」
「葡撻在你家怎麼樣?」狄遠赫想到了那隻小白狗。
「家裡的毛絨玩具也可以,是鄰居家的姐姐送我的,聽說五百多塊呢,抱起來特別舒服,但就是沒什麼故事。」
「反正明天就是周末了,乾脆整個周末都住我家吧!我媽媽做飯超級好吃!」
「森教授您太謙虛了。」柏永航說,「如果沒有你、胡老師和常老師的幫忙,估計我現在還在學校里哭。」
只要外公外婆不注意到,今天就是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一天。
「剛好,有照片嗎?」狄遠赫揚揚下巴,「發兩張給我。」
「我最喜歡的是亞歷山大,所以把它帶來了。」
「一路順風。」外婆說。
說著,他掰過狗子的臉,神情嚴肅,「亞歷山大,你會堅決服從我的指令,好好配合我的,對不對?」
「亞歷山大是真的好可愛,怪不得森芒周記天天寫它,我第一次見到那麼乖的大狗狗,又帥又乖,我也好想養一隻。」
「你想認識一個蝸牛朋友嗎,喬一念說會帶她養的蝸牛去。」
「每個人都渴望愛與被愛,大多數人都有過愛與被愛的經歷。」班主任說,「就好像我們的家人深愛著我們,那是來自家庭和血緣關係的愛。」
「還好。」森芒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拉開椅子坐下,「外公會理解我,不會罵我的。」
「不知道狗狗怎麼樣了,說不定能和森芒一起回來。」
雖然狗子安靜地沒有出聲,但是存在感極強,校長儘力控制住自己不要長時間把目光停留在它身上。
講完后狄遠赫向台下的老師鞠了個躬,走下了講台,另一位同學深呼吸一口氣,懷抱著緊張的心情走到了他剛才的位置上。
*
「做的很好,亞歷山大。」森芒鼓勵自家的愛寵,說著他看向了校門口,「我一直想帶你來進去逛逛,今天終於有機會了。」
「我媽現在早上去逛公園特別喜歡帶它去。」
森芒抬起和-圖-書頭,眼中閃著詭計和惡毒的光,「如果我說我生病了,能逃課嗎?」
「嘖,現在全家人都喜歡得不得了,目前家庭貢獻值與飯量呈倒掛趨勢。」室友聳聳肩,「不過說真的,它被你弟教得太好了,從不隨地大小便,家裡進了陌生人也沒有亂叫。」
「回葡瀘看下弟弟吧。」狄遠赫撐著下巴,「從過年到現在他就沒接過我電話。」
而在今天,家中迎來了一位許久未見的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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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嗎?」外公開啟了發動機,「我保證你的秘密在我這裏很安全,我不會把它告訴任何人。」
校長恍然大悟,又坐了回去,「小芒這孩子是比其他同學聰明了些,咱們做老師的多關心點就是了,沒有什麼困難是打不倒的。」
很好,雖然事情很荒謬,但邏輯能自洽。
「秘密?」森芒回想了一下剛才自己說的話,確定[秘密]這個詞不是他先提起的,「我沒有想說的秘密。」
「我看看!」
看起來媽媽的新男友讓爸爸脆弱的自尊心受了小傷,出於同情,狄遠恆沒有勸人放棄。
「這種狀況就算人厥過去,老師也只會拍拍你的腦袋喊你起床。」
亞歷山大喉嚨里發出咕嚕的一聲附和聲。
不過無人上前阻止,可能是因為過於震驚,也可能是因為小狗看起來很兇。
亞歷山大抖了抖身上的毛,嗅了嗅地板上瓷磚的味道。
他需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答應我好嗎?」
「不客氣。」小姑娘說,「這段時間媽媽在研究中醫,我跟著學了點,雖然學藝不精,但我不在乎。」
「知道了。」森芒迅速地把碗里的粥喝下,碗啪的一聲放下,「我出去看看。」
「上次來的大哥哥也是這麼說的。」森芒和亞歷山大一起坐在沙發上,「後來他難過地告訴我,這句話從座右銘變成了著名遺言。」
在這個季節里,總有人是忙碌的,狄遠赫通過了複試,如無意外,他只需要等著學校給他發錄取通知書就行,但在此之前還有畢業論文和答辯。
「他怎麼今天毛毛躁躁的?」外婆拿起書包遞給丈夫,「幾乎不像他。」
「謝謝你的提醒。」森芒有氣無力地趴回桌面上。
外公從抽屜里取出車鑰匙,順便抓起掛在木架上的草帽,「那我出門了。」
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太陽閃著一種耀目的白光,泥土的潮氣混合著野草和樹木的芳香,讓人沉醉。
那節課上森芒從未感覺時間如此難捱,全班被打亂成好幾個小組,互相熟悉了解,直接暴露了他連班上大半同學的名字都沒記住的現實。
「接下來你的時間怎麼安排?」室友翻看著手機上的日曆,「離畢業典禮蠻長的一段時間,有些人去投簡歷了,但咱兩都不用。」
蔚藍色的天空清澈柔和,今天的天氣很好。
他墨黑的頭髮有些凌亂地散hetubook•com•com在耳邊,嘴角揚起開心的弧度,「剛才校長伯伯答應我,讓我和亞歷山大一起放學。」
「好吧。」外公寬容地說,「等你想說的時候,我會待在你身邊。」
「沒事吧,老師是不是很生氣?你回家肯定會被罵的!」
「成長期中無傷大雅的小毛病。」外公沒在意,清晨的陽光讓他的心情很好,「我幫他拿上就是了。」
當放學后外公去接自家可愛小外孫時,沒注意到森芒今天沉默的時間比平常多了些,他一路吹著口哨,伴隨著晚春的風,回到了家中。
書包被遺忘在了沙發上。
「你才和數學老師較完勁,聲音中氣十足。」喬一念漫不經心地提醒道,「除非你想出一個理由,能快速發作又不危害性命的病。」
「你可以編一個,反正還有一晚上的時間。」喬一念心情很好,「我打算帶我養的蝸牛。」
外公露出了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我只是給你提供了個方向,是你靠自己的努力成功的。」
「去了那麼久,還沒回來嗎?」
教室的窗台上趴滿了學生,他們盯著空蕩蕩的過道翹首以盼。
各種各樣煩人的論文格式和撰寫規範,以及要準備面對答辯老師可能提出的問題。
「小貓小狗,還是別人家的香。」
「叮鈴鈴——」上課鈴聲響了,想逃也遲了,班主任捧著電腦敲了兩下門,示意同學們安靜下來,「大家安靜,現在開始上課。」
「如果沒有您的幫助,我現在可能還畢不了業!」
「亞歷山大呢,現在還好嗎?」
「不,小芒你不能這麼想,學校是大家學習的地方。」校長語重心長地勸道,「有些原則不能被打破。」
門外,小外孫站在車子旁,低著頭摩挲著自己的手指。
「森芒?」喬一念提醒自己的同桌,「待會要上思想教育課,別睡了。」
「明天大家都會帶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去,可我只想帶你。」男孩把臉貼到狗狗柔軟蓬鬆的毛上,「老師應該是同意了的,因為她沒說不能帶寵物。」
森芒不需要這種分享,他根本不知道有什麼好分享的,很可惜他的想法並不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柏永航噎住,「……」
「這個好玩!」小姑娘很激動,她從記憶中搜尋著自己最喜歡最好看的玩具,「讓我想想呀,上回媽媽送我的外套很好看,但現在穿太熱了。」
「我都能在絕望的研究生畢業論文活下來了,沒有什麼讓我活不下來。」柏永航臉上寫滿自信和希望。
「怕狗不會影響你的教學,提它幹什麼?」校長皺起眉頭。
「放學之後你和亞歷山大想來我家玩嗎!」有幾位同學熱情發出邀請,「我家離這裏很近,走路十幾分鐘就到了!」
「隱藏不了的。」前桌的小姑娘轉過頭加入聊天,她捏著森芒的臉蛋上下打量了一圈,「面色紅潤hetubook.com•com,氣血調、正氣足、脈象平。」
森芒趴在書桌上,側頭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上面偶爾有兩三隻燕飛過。
「更別提這段時間您有一直郵件幫忙解答我的問題,我感激的心情無法用言語表達,只好買了點水果送過來。」
「校長!出事了!」
但此時的外公並不知情,他哼著小曲兒行駛在熟悉的道路上,感嘆又是如此平凡快樂的一天。
森芒敷衍了幾句,目光一直往外瞟,他看到了亞歷山大的身影從門后跑了出來,消失在皮卡車的後方。
十分鐘之後,校長依舊坐在他的辦公室里,但不同的是辦公室里多了一隻大狗。
「算是吧,已經投了簡歷。」柏永航摸了摸鼻子,「現在在等消息。」
很好,事情在穩步進行。
早就接受完老師審判的室友梁丘詠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兩人坐回座位上。
皮卡車慢悠悠地駛入車流中,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沒有。」森芒搖頭,但臉上的線條很僵硬,目光漂浮不定。
「答辯和畢業不是終點,是新的起點。」外公給了面前年輕人一個鼓勵的眼神,「我祝你未來的路越走越好。」
兩人又連著聊了好一會,外公原本想請人留下來吃晚飯,但柏永航婉拒了,他給了外公一個大大的擁抱后離開了。
「說不定在下課的時候能帶你逛逛校園。」
「外公肯定不同意。」森芒嗖的一聲坐直了,「我們需要一個計劃,一個可行的計劃。」
「只要他有空,隨時奉陪。」外公說著抬頭看向面前的學生,他一生中帶過很多位學生,有的依舊在學術界深研,有的加入大公司成為了其中的骨幹,有的創業自己成為了自己的老闆,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生命中的精彩。
「急性闌尾炎?消化道穿孔?呼吸性鹼中毒……?」森芒低頭沉思,「誰最合適?」
「這兩者的體型差太多了。」校長深吸了口氣,「我會打電話和森教授好好聊聊的,總而言之,以後不準帶寵物來學校。」
「你同意了。」森芒滿意地點頭,「明天早上在後車廂等我,到時候我們一塊兒去學校。」
「哎!森芒回來了,我看到他了!」
「吃飽了嗎?」外公用紙巾擦了擦嘴,把碗筷放到水槽中,問森芒,「十分鐘后我們要出發了。」
走路的步伐中都帶著愉悅和輕快。
森芒憧憬地說。
「同學之間的友情是愛,為了夢想去努力是愛,看到美麗的風景心裏同樣會產生愛的情緒,愛無處不在。」
一路上惹眼無數,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這兩隻膽大包天、胡作非為的小崽身上。
「因為它現在影響到了。」數學老師吞咽下口水說。
「明天每位同學都有機會上講台與大家分享!」
「有一件事我有必要通知您,森芒今天……」
說完,他看向年輕人,「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找到工作了嗎?和圖書」
「吃飯要細嚼慢咽,對身體好。」外公喝了口粥,說道。
時間荏苒,寒冷的冰雪在逐漸回溫的天氣中融化,寒夜將盡,新嫩的初芽沐浴在晨光中,河水在流淌中盪出一道道漣漪。
「有的時候可能在媽媽買的水杯里,在一件文具里,它們顯而易見,卻容易被人忽略,現在前後四人為一組,以自己愛的人或物為題,開始小組討論!」
狗子從綠化帶中探出了頭,抖了抖身上細碎草葉,對著陽光打了個噴嚏。
永遠不要低估中年男性對美貌的追求。
「我也想!簡直不要太拉風!」
狄遠恆這幾天甚至發現了幾張醫院美容項目的廣告單,上面還有他爸認真做的批註。
而不是像個笨蛋一樣坐在椅子上,和其他笨蛋一起胡扯。
在這天晚點他接到校長電話時,他會無數次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追問,只要自己板起臉威嚴點,沒有什麼話是套不出來的。
森芒看著亞歷山大看了好一會,泄氣了,「好吧,我答應了。」
「芒芒,別吃那麼急,至少嚼兩口再咽下去。」外婆提醒自己的小外孫,「時間還不著急。」
「除了魚之外,它是最適合我的寵物。」
思想教育課,森芒百無聊賴地繼續盯著天空,上回課講的是人際交往的基本技能,消除與人交往之間的羞澀和膽怯,增強口頭表達能力和展現自我能力。
「……只能有這一次。」校長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擺了擺手,「快到上課時間了,你回去上課吧。」
「剛才葉老師問的問題,幸好前兩天查過下資料,不然真不知道要怎麼答。」狄遠赫也舒了口氣,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
*
外公終於在小外孫不平常的小動作中察覺出了問題,他開了車門,把書包放進駕駛位上,「芒芒,你有什麼心事想和我談談嗎?」
「哇!」周圍傳來不斷迭起的驚嘆聲,「我想和你一起放學!」
「不過亞歷山大能在這裏待到放學嗎,我一直很想試試和它一起放學,它每天在家裡等我的表情很可憐。」
「我是在櫻桃盒子里發現它的,我每天我的一點點水果分給它,有的時候是草莓,有的時候是橘子,它真的很乖很好養,半天不看它,它最多移動幾厘米。」
「雖然我也承認,自己寫的論文就是學術垃圾,但我已經儘力了。」
「不是關於學習問題。」數學老師語氣絕望,「校長,我想我以前沒有告訴過你我怕狗,對吧?」
「而且喜上加喜,我的導師最近出院了,身體恢復健康了,他托我帶給你份禮物,說大家一起聚個餐。」
「再說了,學校里的老師們最近的工作完成得很優秀。」
「咚咚咚!」幾聲急促的敲門聲在一大清早,擾亂了校長喝茶看文件的清凈,沒等校長喊進來,門就被猛地一下打開了。
狄遠赫不知道弟弟惹事了,他駕駛著路虎往葡瀘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