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芒點頭。
「我以為它們一般都是生活在山村野地里。」
諾亞抬起頭,鬆開了嘴裏的玩具靠枕,棉花絮從破爛的裂口中飄了出來。
他悟了,「我待會打電話叫阿姨注意一下家裡防鼠滅鼠問題。」
成功是沒那麼容易成功的。
狗狗們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但就是沒有一隻主動願意走到他面前來。
自己同事躺在地上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符合[很好]的要求,方姨看著他這副慘兮兮的模樣有些擔憂,「你等會,我去給你找根拐杖來。」
整個場面看起來像是被暴風席捲過,或者外星人入侵,或者以上兩種猜想同時都有。
鄒朔在心中無數次告訴自己,耐心是一種高尚的秉性,是人類美好的品德,可惜效果等於零,他快忍不下去了。
該出聲的時候偏偏又沒了動靜。
諾亞汪嗚了一聲,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趴了下去。
方姨定眼一看,「我們現在打車去醫院!」
「——諾亞起來!動一下!」
「醫生會告訴你的。」方姨安慰他。
亞歷山大沒理她,順著樓梯往下跑,諾亞從拐角處跳出來緊隨其後。
狄爸爸看著他兒子平靜地走入考場,頭頂天空碧藍澄澈,衝散了狄爸爸心中焦慮緊張的情緒。
在陽光如金的夏日,雲朵如同雪花石膏般在天空壘起高山。
方姨皺起眉頭打開房間的門,裏面沒瞧見狗子,她關上再次打開了另一扇門。
「這算是工傷嗎?」小年輕哭喪著臉,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我的這份工作不會還沒幹夠一星期就涼了吧。」
「不用你陪,我可以自己去街上抱它回家。」
森芒不懂為啥話題扯到了滅鼠問題上,他歪著頭回想起自己帶狗狗出門溜達撞見的帥氣流浪大貓,真情實感地提出了建議,「我們可以養貓貓。」
門開啟,又關上,狗子們被獨自留和-圖-書在了家裡。
沒一隻狗子應他的聲音。
「嘭」的一聲,樓上傳來一聲不詳的悶響。
它們無辜地對視了一會,此起彼伏地發出了幾聲的孤獨(?)汪嗚聲。
*
「黑翅鳶。」森芒說,「剛才那邊有隻黃鼬跑進了一家生鮮超市裡。」
在貓咖工作的經驗告訴他,如果先馴服其中一隻,起到示範作用,其他的自然會好好跟從。
「求你了!咱們出去散步吧!」
狄爸爸抬頭看看風格大體相似的教學樓,又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地址,來回好幾次后他終於放棄了,「同學你好。」
諾亞喉嚨里發出難受的咕嚕咕嚕聲,它一躍而起,把面前的寵物家政嚇得退後兩步,它飛快地竄上了樓梯來到二樓。
原因也很簡單眾所周知,貓是不需要遛的,因為遛多了的話,貓就不是你的貓了。
結果,最終出門的不是狗子和寵物家政,而是兩個家政自己,目的地也從遛狗子的公園變成了拍CT打石膏的醫院。
他決定當一個沉默司機,把車開到學校門口,帶兒子走進學校。
狄爸爸眼皮沉重,機械地停好車,拿出鑰匙插入鎖孔,打開家門。
玄關處的兩個陶瓷擺件碎了,碎片散落在原本光滑細膩的大理石地板上。
它們真的知道如何傷透人的心,鄒朔絕望地想。
*
「——噢!」狄爸爸終於正確接上了兒子的腦迴路,「黃鼠狼,黃大仙是吧。」
「你知道致遠樓在哪裡嗎?」
「哎,等等!別走啊!」
「我、很好。」鄒朔痛得倒吸冷氣,勉強說道,「就是站不起來了。」
然而它的繁榮程度還是比葡瀘高出一大截,各種精心設計過的鋪面和招牌,乾淨平整的道路,來往穿著時尚高級的年輕人們,每一處都彰顯著這個城市的光鮮亮麗。
「諾亞!亞歷山大!杉莫!」他大聲和-圖-書喊著僱主愛犬們的名字,重複著今天快說到喉嚨乾的話,「已經到散步時間了,要出門了!」
一個小時前就已經是到了遛狗的時間,而在一個小時后狗子們還沒集齊,他人也還傻憨憨地站在門口沒出門。
格鈴站在房間的衣櫃頂撲棱了幾下翅膀,豆豆眼盯著敞開的房門。
「?」狄爸爸顧不得保護兒子幼小的心靈了,再無條件溺愛下去,先受傷的是他自己脆弱的心靈,「不行,絕對不行!」
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個黑色的身影猛地從房間里竄了出來,嚇得人連退後兩步。
森芒驚慌失措看向他爸,「我們被搶劫了!」
意外在這一刻發生了,樓梯上散落的玩具球,剛沒拾起來的牽引繩,加上不寬敞的坡度空間。
「想想也知道,有人被叫家長了唄。」范崇以說,「高一高二都放假了,只剩下咱們這些高三的,還有特招班搞競賽的那幫人。」
沙發後面毛茸茸的黑色尾巴暴露了諾亞的位置,看來被用來起示範作用的幸運小狗就是這隻德牧了,鄒朔放慢腳步,語氣輕緩。
小主人怕自己的小鸚鵡待在籠子里不高興不自在,特地關上了門讓它在房間里玩,但現在門開了,不展翅溜達一下對不起自己美妙的歌喉。
「謝謝了。」鄒朔疲憊地說道,「我去找找金毛去哪了,它應該比德牧更願意戴上牽引繩。」
他咽了口唾沫,走到狗子身邊半蹲下,把牽引繩的脖套戴到狗子的身上,諾亞不同昨天的乖巧讓他莫名有些感動。
「謝謝。」狄爸爸點頭,他看向自己兒子,「來吧森芒,咱們的時間要到了。」
狄爸爸合理懷疑他兒子在給狗子脫罪。
「小鄒!」方姨著急之間門都忘了關,趕緊出來察看,「小鄒!我的天啊,出什麼事了,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鄒朔拿著牽引繩從玄https://www.hetubook.com.com關走進了屋內,狗狗們從四面八方打量著他,亞歷山大卧在二樓觀察著局勢,杉莫藏在廚房,諾亞躲到了沙發後面,嘴裏咬著一個靠枕。
「哎呀,怎麼會這麼嚴重啊。」
森芒知道,但他卻是第一次以未來自己要在這裏生活的角度去打量它。
兩群人迎面撞上來學校參加考試的森芒和他爸,父子組合走在高中校園的校道上很是顯眼。
方姨再次嘆了口氣,「我最好快點去看下二樓的狀況。」
「不是。」森芒說,「它們一個是食肉目鼬科,一個是嚙齒目鼠科,完全不一樣,是吃和被吃的關係。」
雖然經過的每個人身高都要比他高,但這並不意味著威脅,因為打架不靠身高體重決勝負,它們會影響結果,不過更多靠的是力量和技巧。
諾亞僵直了身體,「恭喜發財」的聲音如同惡魔低語在它的耳邊炸開,恥辱的怒火蒙蔽理智的目光,路上所有荊棘都阻擋不了狗子踏上征途。
他們順著路走進了教學樓,一個老師向他們招了招手,面試很快開始。
伴著一路藍天白雲,狄爸爸趕在夕陽落下第一縷餘暉前回到了家,今天的他坐在考場門口的椅子上坐了好久,無所事事到人快打瞌睡了。
「狗狗,你們在哪呢?」
男生聳肩,籃球砸在地上發出有規律的「鐺鐺」聲,他語調漫不經心,「可能吧。」
不行,必須硬氣起來,是時候了!
狄爸爸開著車,餘光留意到兒子一直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半點沒注意到自己特地選的兒童教育頻道,他只能偷偷把頻道關閉。
「小鄒,你怎麼了?」保姆阿姨從洗手間里走了出來,手裡拿著剛洗好的抹布,「還沒出門嗎?」
「方姨。」鄒朔心累得說不出話,「剛剛狗子跑上二樓了,聽聲音應該是惹出麻煩了,待會可能要連累你收www.hetubook•com•com拾一下了。」
轎車穿過陽光和建築的陰影行駛在柏油馬路上,森芒透過車窗望向外面,層層的鋼筋建築取代了縹緲群山,天還是一樣的天,美景卻換了副模樣。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感動早了。
「錢也是實力的一種啊。」朋友的手臂搭上他的肩膀,「管那麼多幹嘛,走!咱打球去!」
「啊嗷——!」
「你們在哪!」
三隻狗子已經夠折騰了,如果再不抑制一下小兒子花心的本質,這次是多一隻鸚鵡,下次是多一隻貓,家裡開動物園指日可待。
「他們是誰啊,為什麼會在學校里啊?」幾個人小聲討論道。
「我、我覺得我緩過來了。」鄒朔顫巍巍地坐了起來,他揉著生疼的手關節看著自己紅腫的腳,愣住了神,「我的骨頭之前有這個弧度嗎?」
鄒朔轉了轉手中的牽引繩,手法有些生疏,他不是很經常接觸這類玩意。
「黃鼬?」狄爸爸遲疑了一下,「……是老鼠的一個品種嗎?」
之前爸爸說高中和新家的位置不是在城中心,有些偏。
八十多斤的體重是家中全員狗子的標配,鄒朔扯了扯皮帶,牽引繩一路往上滑,已經越過了頸部,幾乎到了德牧的耳朵邊了。
「?」不對勁的地方來了,鄒朔皺起眉頭,「你怎麼不起來?」
「看學校吧,我也不知道。」男生髮出一聲冷哼聲,「他說我這破成績在國內考不上好大學,只好看看能不能送去國外鍍個金。」
狄爸爸額頭冒出幾滴冷汗,大腦超速運轉,學生時期塵封的記憶勉強起了點沒啥用的作用。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他在心中告訴自己,只要小兒子通過了這場考試,一切就算是邁向成功的第一步。
不能心軟,狄爸爸在心中告誡自己,他絕對不想半夜睡覺的時候有隻貓走進自己的卧室巡邏。
鄒朔剛上了幾步樓梯,就迎面撞https://m.hetubook.com.com上了狗子熱烈同時具有衝擊力的懷抱。
鄒朔在樓下走了一圈,原本以為金毛在廚房,結果沒找到它,只能上二樓看看狗子們是不是在哪個地點集合了。
福氣沒享受夠一秒,他腳一崴,直直地從階梯摔到了地板上。
「我看到你了。」鄒朔說,「我們戴上牽引繩出去玩吧。」
「那還要高考嗎?」朋友好奇地問。
「直走,轉左,上階梯,然後拐彎就是了。」范崇以說。
前面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拿著籃球和他的幾個朋友走在校道上,「崇以,你爸真的要送你去國外留學啊?」
「來吧。」鄒朔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到破爛飛絮上,「諾亞,你是諾亞對吧。」
鄒朔站起身拉了拉繩——狗子沒有動,躺的很穩。
在這點上森芒很有經驗。
樓上再次應景地響起悶響聲,「嘭——」
「在看啥?」狄爸爸忍不住開口問道。
沙發靠枕被撕成破爛,棉花飄散到各個地方,廚房的醬油為這場災難澆汁作料,麻醬甜醬凝成一團,地板上爪痕來自番茄醬。
狗繩隨著它的動作在空中輕快地甩動,最後無情地掉到樓梯上。
方姨沒轍,萬一老闆回來看到亂糟糟的家,自己和這位小年輕誰也跑不了,她嘆了口氣,「我到樓上看看狗子去哪了。」
他說完這話的時候,小朋友的神態像極了失落的小狗。
森芒搖頭,「生態是一個系統,有捕獵者就一定會有獵物,它們是同時存在的,如果我想看到很多鳥,就必須有成群的昆蟲。」
檀木茶几上的花瓶也難逃此劫,水在碎片周圍彙集,鮮花也看不見最初嬌艷欲滴的模樣,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它們被咬嚼過。
「亞歷山大,還是諾亞?」
方姨點點頭走上了樓梯,前兩天小鄒專門買的寵物玩具球散落一地,有些幾乎滾到了樓梯上,她一眼望過去,沒在走廊上發現狗子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