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芒看向地面，為數不多的嫩草差不多都被吃掉了，上面滿是鹿蹄印，無須辨認蹤跡都能知道鹿群在這兒飼養居住已久。
時間過得很快，十分鐘到了。
*
「那還不快點叫人！」
森芒皺著眉頭盯著這棵可憐的橘子樹，沉默轉身往書房走去。
「走了大半天了休息一下，導遊他們不會介意的。」同學撞了撞他的肩，「好了，我開了啊。」
森芒趴在書桌上，把臉貼到抄寫紙上，「哦。」
周圍滿是遊客聊天吵鬧的聲音，森芒在這一片聲音里想起了麥克白。
范崇以人早就嚇傻了，他看著站在他面前的森芒，腦子嗡嗡的，「你他媽瘋了吧，你跳下來幹什麼……找死嗎？」
森芒的手搭在欄杆上，看著狼群，其中藏在陰影下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總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作為弟弟的職責，他義務性地走出了門。
「我以為你會害怕它們。」池立凱看向旁邊的人，「畢竟經歷過些不友好的事。」
如此危險的情況下范崇以竟然被他這種詭異的低情商安慰到了，盡量控制住自己的哭聲，「誰能近距離看它們的眼睛不被嚇哭啊……你他媽趕緊走，趁著你的腿還沒斷。」
二哥只希望橘子樹長葉的速度能快過格鈴品嘗的速度。
道路兩旁每隔十幾二十米就立著安全指示牌和友好參觀注意事項。
旅行遊玩並不少見，難得的是和同窗同學一起出來玩。
「剛才在發什麼呆呢。」王珺問。
這些議論聲都沒傳到范崇以的耳朵里，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微不可聞的狼群腳步上。
這過程中又有一些橘子葉不幸掉落。
森芒皺眉，覺得自己表述不當，「不能說我擁有它，好吧，如果真要這麼說的話，它也擁有我。」
在這種目光下，他的腦子一片空白，渾身無法動彈。
實屬是吃瓜吃到當事人頭上。
片刻后，他露出一個兇巴巴惡狠狠的表情，把弟弟的帽子往上撥，直視弟弟的眼睛。
「土太干、底盤傾斜，不怕，都是些小問題。」二哥強行解釋道。
「敵方絲血，你們跑什麼，找機會弄死他啊！」范崇以又往身後靠了一靠，「他補血了，人頭沒了，算了算了穩一點。」
但一瞬間保護比他小的人的心態忽然佔據的上風，他猛地一扯森芒的衣服，企圖把他扯到自己身後，哭著大聲說，「你讀書讀傻了嗎？！趕快滾到老子身後！」
*
同學的喊話一句也沒傳進范崇以的耳朵里，在這令人恐懼的寂靜中，他只聽見自己心跳聲咚咚如同巨雷般敲擊著耳鼓。
「馬上來。」森芒加快了腳步走過鹿區。
「人和動物之間的矛盾真複雜。」池立凱嘆了口氣說，腦內一個念頭一閃而過，「等等你怎麼知道那麼詳細，你外公去了，不會你也去了吧？」
他看了一眼站在後面的弟弟，硬撐著露出一個［一切皆在掌握中］的表情，拿起放在一旁的水瓢澆了點水。
向前一步可能是友誼，也可能是危險的利爪。
池立凱直直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朋友，雙手拍了拍對方的雙肩，確定道，「很好，身體健全，就是膽子太大了。」
一直是它們緊緊牽絆著自己。
「不用。」森芒背著自己的炫酷書包，搖頭。
「問題從來不在你身上，沒有你，他們也會離婚。」狄遠恆說，「想太多白費腦子。」
「你家裡的山？」王珺回憶了一下，「差點忘了，你說過你是葡瀘人，那邊的山出了名的多。」
「這個愚蠢和_圖_書的笨蛋。」森芒用力踩了兩下腳伸展開自己的肌肉，做了個深呼吸，他果斷邁過欄杆從觀景區上一躍而下，穿過鐵絲網擋住范崇以面前。
那隻狼的眼神變了，眼皮之下似乎能看到其中的淚花，它耳朵豎直撲過來，一頭扎進了森芒的懷抱里，耳朵直蹭著森芒的手心，發出委屈的嗚嗚聲。
它們雖然很輕，但卻像死神揮舞著鐮刀邁向他一般沉重。
它站在狼群的後方，並沒有看向流血的范崇以，反而將它的目光落在森芒身上。
森芒打量了一番。
「我給你準備了禮物，你等下。」二哥拿出手機看了看，神神秘秘地走到窗邊往外瞅了一眼，「十分鐘之後去客廳。」
「我來！」
大巴車上吵吵鬧鬧的笑聲從開始發車時就沒停過。
狼群被擱在防護網內側的小山中，遊客可以站在高處走道上看到它們，它們的外形長得並不光鮮亮麗，甚至有些略顯晦暗。
「很好笑。」狄遠恆挑起眉頭，「它們押韻了。」
大多數狼躺在狼洞休息，時不時站起來伸個懶腰梳理毛髮，它們的眼神很平靜，在有風的天氣中也掀不起一絲波瀾。
人類搜集動物的歷史源遠流長，從很早之前就已經存在，不過以往是為了博得王孫貴戚的喜好，而如今是面向群眾的科普教育基地。
森芒面無表情地把頭扭了回去，繼續進行他的無感情機械抄寫運動。
不知道它現在生活地怎麼樣了，小朋友仰著頭想。
森芒悶悶不樂地坐在書桌前，悶悶不樂地看著面前的抄寫紙。
「你等等，土幹得快結塊了，我先給它澆點水。幸好是送貨上門，不然搬回來要累死人。」狄遠恆慶幸道，他瞅了一眼樹的陶盆，順道拿鐵鏟子鬆了鬆土，最後滿意地拍了拍樹榦。
「有人掉進狼山去了！還是個高中生！」
「我沒說不喜歡。」森芒把書本從書架上抽了出來，翻開。
「五塊錢。」森芒實事求是地說。
腳骨和膝蓋傳來明顯的疼痛感，范崇以看向自己的手臂，肘部處一片紅色的擦傷的痕迹，他抬頭看向對面，狼山之中一群肌肉發達渾身長毛的野獸正用幽藍色眼睛盯著他。
范崇以的視線停留在狼裂開的鋒利牙齒上，他似乎看見有口水順著牙齒流了下來。
范崇以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在呼吸，他腳軟到幾乎無法站立起來。
同學的躁動讓周圍的人群都圍觀了過來，站在觀景區的人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嘈雜。
「熱不熱我都要帶個小風扇備用。」其他同學咧嘴一笑。
它被放在了客廳邊側，既保證了陽光的充足，又方便這棵樹能享受空調的涼快。
范崇以強忍住哭聲。
「扁的。」他說。
「住在葡瀘的時候我經常帶著我的狗狗上山裡玩。」森芒翻開地圖仔細察看著上面犬科動物的區域，「山裡的風景很好。」
「不是樂高。」二哥翻了個白眼，「在獨自拼完它的那一刻起，我就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買它。」
導遊拿著紅色的旅遊旗在大巴車前，腰側還掛著一個小蜜蜂擴音器，「同學們，沒上車的快上車！很快我們就要出發了！不要磨磨蹭蹭，想和朋友聊天的，到車上再聊！我們今天的目的地——動物園！」
森芒惱火地拍開了他哥的手。
隊伍緩慢地前進，森芒掃票后跨過閘機，迎面便是一面巨大的分區展示牆，動物園被整體分成了四個區域，食草苑、猛獸谷、水族館、表演區和餐飲購物區。
而現在沒有人能幫他。www.hetubook.com.com
「不怕我給他上了個減速buff。」另一個朋友說，「他還在追你嗎？」
觀景台上的人越聚越多，班主任和導遊都圍在上面，他們的神情焦慮。
「哇呼！今天不用上課！」三五成群的學生走在校道上，相互擊掌，有幾位抬頭看著頭頂的天空，「幸好今天沒那麼熱。」
「五塊錢。」狄遠恆難以置信地盯著他弟，忍耐住要敲打對方腦瓜的衝動，「才五塊錢？！總有一天我會被你氣死。」
森芒沉默地看著它們，試圖努力去感受這群山野精靈的情緒。
他悶悶不樂了一天。
「當然好玩。」他哥說，「據我觀察咱葡瀘的別墅，夠三狗子跑酷。」
它們靈敏的鼻子動了動，風把這個外來者的氣味送進它們的鼻子。
「來，給哥哥笑一個。」他扯了扯弟弟兩邊的臉蛋，「如果你想家想葡瀘的話，我們可以寒假回去，到時候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狼和狗都是群居動物，我知道它們的弱點，只要掌握一點小技巧。」森芒戰略性地嘟起嘴，「只要仔細觀察。」
狼的嗅覺最是靈敏的。
「你在葡瀘擁有一隻狼？」池立凱咽了口唾沫，僵硬地扯起嘴角，「一隻野生的狼？」
它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絕望的是，它發現味道很不錯。
「這些灰突突的傢伙有什麼好看的，一個兩個沒什麼精神。」一個讓人不爽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一點看頭都沒有，真無聊。」
「我也一起！」
這個季節幾乎已經臨近夏天的尾聲了，蟬喧鬧聒噪的聲音仍在繼續，它們永遠都不分氣氛不分場合，只管自己的嗓門夠不夠大。
年幼梅花鹿蹦跳地越過用作景觀擺放的大石頭，蹄子輕盈優雅地踏在泥土上，栗紅色的毛色上印著梅花狀的白斑，它的毛色會在冬季變成像枯茅草一樣的煙褐色。
「小朋友，你在幹什麼……卧槽！有個小孩跟著跳進去了！」
森芒走在了隊伍的后列，和隊伍隔了有一段距離，他的目光看向狼山之中。
在長時間的注視下，小鹿停了下來一動不動，耳朵豎起，森芒知道那是警惕或者害怕的信號。
「快叫工作人員！快啊！」和他一起打遊戲的同學也慌了神，「要出人命了！」
「後面的同學不要離隊伍太遠了！」導遊揮著旗子喊道，「前面就到猛獸谷了！第一個參觀點是狼山！想聽動物講解的往前面來，我們專門請了講解員姐姐來為大家講解！」
這種喧嘩聲除了心煩，不會帶來任何危險，在野外獨立生存的動物不會害怕這種喧嘩聲，真正讓它們害怕的是安靜躲藏在暗處的捕獵者。
他毫不留情地教育了狄爸爸一頓，最後給森芒安排了抄寫二十遍《中小學生行為守則》的作業。
森芒正從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水杯，聽到人群不斷的議論，擠著身穿過重重人群來到了觀景區的最前面。
「發生了什麼事？這裏怎麼這麼多人圍著？狼山有什麼好看的？」
「不如組隊四排開黑。」范崇以拿起自己的手機，後背靠在欄杆上，「誰和我一起？」
「什麼書？」狄遠恆只能追上了弟弟的步伐。
「你他媽快走。」范崇以體型比森芒大了一圈，卻害怕瑟瑟發抖。他的聲音里藏不住的哭腔，「媽、媽的，這裏的保安還沒來嗎？」
「我給它起了名字，也許它也給我起了名字，它喊我都是用同一種奇怪的音調。」
他永遠不能放棄的情誼。
他再次在手機上確認了些什麼，回頭和圖書叮囑弟弟，「記得，十分鐘之後。」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節假日，人流量不算多。
「同學們！」導遊拿著小蜜蜂擴音器貼近嘴巴，大聲說道，「我們先參觀食草苑，裏面有長頸鹿，白犀，亞洲象、梅花鹿……」
導遊搖著旗子拉著嗓子喊著自己帶隊班級的名字，「全班同學，排隊拿好剛才我們發下去的門票，現在我們要入場了！跟緊我，不要脫離大部隊行動！再說一遍！不要脫離大部隊行動！」
一陣清風吹去片刻的陰霾，讓森芒從頭到尾都在發冷，他控制不住地在發抖，但這種感覺又像是溫水一樣在他的心中瀰漫開。
二哥坐在小板凳上氣喘吁吁。
「還在。」范崇以說，「我得往另一邊走，那邊沒人守嗎？」
他可比范崇以專業得多，森芒甚至會在地上翻兩圈以卸掉力。
圍觀的人群甚至沒來得及拉住森芒，眼睜睜地看著森芒跳進了狼山內。
「不過它們也有很大不同，野外群居的狼一般都是認識的，遇到不認識的同類會很警惕，群居的狗狗就很不一樣，無論認不認識，它們都可以一起追逐打鬧一起玩。」
一棵枝葉茂盛但沒長橘子的橘子樹出現在眼前。
「怕。」森芒說，「不過它們也怕，怕我們記仇，回頭把它們趕盡殺絕。」
「我也怕晒黑。」坐後座的池立凱湊了過來，「為什麼不問我？」
范崇以終於意識到他陷入了一個無法擺脫的困境。
「吃了紅豆麵包。」森芒回答。
狄遠恆不敢碰了，生怕再碰的話橘子樹會先變成禿子樹。
「路那麼遠，你錢夠嗎，我都問清楚了，你在寵物店裡花了一百多塊給狗子和格鈴買了吃的。說吧，你中午是不是什麼都沒吃？」
森芒翻了個白眼，離他們遠了幾步。
「它們是高度社會化的動物，有著明確的等級制度和嚴格的紀律，頭狼是領導群體的靈魂核心，很多動物學家和社會學家對這方面很感興趣……」
這條線堅固又脆弱。
「沒有。」森芒露出了微笑，臉上展現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溫暖，「它們很好，我喜歡它們，我甚至擁有它們的其中一隻。」
很多時候，動物園都會把自己描繪成保護瀕危物種的機構，可是物種個體對生態系統的影響很難是強烈有力，明明有一種更直接有效的方法，那就是保護環境。
「找書。」森芒頭也不回地回答道。
格鈴的豆豆眼一直在看著狄遠恆清理現場，它歪著腦袋盯著這棵不會動的綠色龐然大物。
狼山的外圍是鐵網，防止它們逃跑傷人，而觀景區在上方。范崇以是倒霉到一定程度才恰好從鐵網的上方掉下來來到狼山內部。
小鸚鵡試著啄了一口樹葉，給橘子樹帶來了微小但有潛力的傷害。
他剛想繼續說點什麼，後面的靠背一松，腳下重心不穩，直直地摔了下去，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警察叔叔剛正不阿，一視同仁。
「說起葡瀘，我倒是想起之前的新聞。」池立凱說，「上面說有人去游山野宿被野狼攻擊，幸好緊急出警，叫上住附近的土著做嚮導，全員平安無事。」
樹影婆娑，光影斑駁，孔雀站在綠色的樹冠上，對欄杆外的遊客熟視無睹。
「老范！離遠點！別惹它們！」
死亡的恐懼讓他動彈不得。
范崇以拖著自己骨折的腳想要遠離狼群，但血腥味卻因為他的移動而更加濃郁。
他從來就沒有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過這些野性猛獸！
范崇以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別這麼hｔtps://ｍ.hｅtuｂｏｏk•coｍ.ｃｏm不高興。」二哥試圖鼓舞他，「笑一笑嘛。」
森芒和那隻狼四目相對，冥冥之中有一條線連在他們之間。
「多少錢？」狄遠恆繼續問。
「輔助，你人呢！」范崇以緊盯著手機，「我血條快空了！快來幫我補個血！」
年級動物園遊玩的日子終於到了。
這段話只得到了寥寥幾人的應和。
「別在意，他們總是這樣。」二哥聳肩，「我今天已經狠狠替你說過爸爸了，他保證這種事不會發生了。」
穿著黃白色小馬甲的講解員走在前面，「狼在中國的分佈很廣，體型和家犬相近但更為強壯，國內西北方的毛色偏淺灰色，南方的毛色就偏深暗色，棕褐色和灰褐色的毛色也很常見。」
二哥臉上的笑容消失得很快。
「冬天太冷，不好玩。」森芒沮喪地說。
森芒在後面推了格鈴一把，它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這棵一米三的橘子樹。
「那我們就在這兒玩，不跟導遊他們了啊。」其中一個同學說。
他們幾個圍成一圈，專註于屏幕里的遊戲。
彷彿他就是一個死物，或是未來的食物。
它的眼神是如此澄澈而複雜，那是一雙熟悉的眼睛，讓人難以忘懷。
「他還會爬樹。」池立凱搭腔，「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
「需要塗點防晒霜嗎？」同桌把防晒霜抹到手背和手臂上，側過臉問森芒，「雖然今天的陽光不算大。」
幾隻狼從狼洞里站起來僵站著不動，鬃毛林立，耳朵豎直向前，用警惕和懷疑的目光看向這位闖入它們領地的陌生人。
「裏面的紅豆特別特別甜。」森芒試圖解釋。
這刻舒適的陽光變得格外灼人，無數話卡在二哥的喉嚨中，怎麼也說不出口。
池立凱卡了半秒，秉承著［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這個信念追問，「那時候很危險吧，三更半夜大晚上的，啥東西都看不著，你們那時不怕野狼把你們咬死嗎？」
「狼山。」森芒說，「我喜歡犬科動物，它們很可愛。」
森芒蹲下身試探性地伸出手，模仿著記憶中的狼嗥，「嗚、嗚……」
二哥終於得到了滿足，心情大好，「對了，你們年級下星期去動物園遊玩，需要我幫你去超市裡買零食嗎？」
森芒撐著下巴，「哥哥，他們是因為我離婚的嗎？」
「喂別演了啊，來個人掩護我！」兩秒鐘過後，朋友差點把手機摔出去，「一頓操作，咱們都沒走掉。」
水立刻不受控制流了出來，它流過底下的架子，流到輔助清潔的報紙和茶几的小地毯上，就是沒流進花盆裡。
而森芒的視線落在其中一隻狼身上。
「應該在猛獸谷那邊。」王珺說。
「那血味不是會更加刺|激那些狼？！快喊人！」
幾乎每個人都很興奮。
說著他想起了森芒體育課展現出來旺盛的精力。
「沒什麼。」森芒說，「我想起了我家裡的山。」
「桃樂絲。」森芒喃喃地說出了朋友的名字。
天空中布滿了一層層的雲，雲後面的藍天比以往更加寬廣深沉，風從東南邊吹來，樹葉沙沙作響，草被吹得伏在地面。
越想越覺得很合理，荒謬的合理。
「動物園的安保呢？還沒到嗎？！現在事件升級了！」
狼群還在打量著這個外來的入侵者，評估著他的危險性。
那是一份特殊的情誼。
*
「這就是禮物，喜歡嗎。」他向森芒招了招手，「我老是覺得格鈴困在籠子里不太好，身為一隻鳥，它沒有自己的樹太可憐了。」
森芒終於在地圖上找到了狼山的位置，回話和-圖-書慢了一拍，「……我外公就是那個土著嚮導。」
橘子葉隨著他的動作簌簌落下。
「《常見園林草木移植與栽培養護大全》。」
「沒那麼差勁吧。」二哥不滿地撅嘴抱怨，「欸，你去哪裡啊。」
他背後樹上粗壯的樹榦像無數手臂一樣向四面八方伸展開來，陰影下的綠葉被蒙上了一層灰白色的面紗，背後雲朵的邊緣破碎如同掛著的臟棉絮一般。
「我會爬樹。」森芒重複剛才的話，「我很安全。」
「小芒，你要掉隊了！」已經走了好長一段距離的同桌大聲提醒班裡年紀最小的小朋友。
「我以為你臉皮厚，不怕曬。」同桌故作驚訝地說，但還是把防晒霜遞了過去，「要多少，你自己拿。」
動物園門口裝修得很豪華，鋪著大塊石磚的廣場兩旁擺滿了攤位，爆米花、熱狗、棉花糖還有各種義烏批發的紀念品。
他站起身長舒一口氣，捏了捏酸痛的肩膀，「阿芒過來，把格鈴也帶過來，看看它喜不喜歡這棵樹。」
灰黃混雜的皮毛仍然像往日那般美麗，如同黃昏入侵的天空。
「我以為已經夠高估你了，沒想到還是低估了。」池立凱感嘆道，然後順手揉亂了森芒的頭髮，「你剛才一直在找什麼？」
有人眼尖看到了范崇以的狀況，「那高中生手破皮流血了，連腳都骨折了！現在沒法動了！」
「這不好笑。」森芒不高興地評價道。
他們全班的同學幾乎都聚在了上方，氛圍如千斤般沉重，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繃到極致，議論聲也越來越大。
森芒覺得自己被吞沒了，幾乎無法呼吸。
范崇以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原本翠綠的草地和植被變得如此面目可憎，如此危機四伏。這裏的主宰者們用一種冷靜得可怕的眼神看著他。
「跟什麼，又不是跟屁蟲。」范崇以哼了一聲，「搞得跟誰沒來過這地方似的。」
二哥面無表情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肚子。
站在狼群后徘徊的那隻狼猶豫地在原地徘徊，似乎在等待，等待那位它熟悉的人，它的朋友，曾經的夥伴。
「你不要哭了，哭聲只會更加刺|激它們。」森芒按住范崇以的手，示意他不要太害怕，「你剛剛老是嫌棄這些灰撲撲的傢伙，其實它們都很聰明的，比你會看眼色。」
然後拿著抹布清理了二十分鐘。
奪命的爪子和鋒利的牙齒，望向獵物的眼神，無一不展現著它們刻在DNA里的野性與危險。
「咱們家有這本書嗎？」剛說完就收到了弟弟不贊同的目光，狄遠恆只能舉起雙手，「你懂得多，我聽你的。那我當作你喜歡我的這份禮物了啊。」
森芒從展示牆的一邊取走一張地圖。
森芒抬起頭，眼神看向門口，他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家裡僵持的氣息，「爸爸又和媽媽吵架了嗎？」
「現在有兩個人掉進狼山了，小的那個還是主動跳下去的！」
「老范！你沒事吧！」上面的同學驚慌大聲喊道。
恐懼已經席捲了他的大腦，他的大腦幾乎停轉。
弟弟不含一點期待，甚至沒有抬頭，「我不喜歡樂高。」
「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森芒說出了長輩教導他的話，「如果你不想衣服被扯爛，連身上被咬傷的話就閉嘴。」
整理好的橘子樹融入到客廳金色和原木色之中，顯得格外和諧。
動物園裡幾乎已經沒有用關押動物的鐵籠了，而是換了一種能給動物更自然化的生活環境，讓它顯得不像牢獄更像生態公園。
渺小、無力、甚至無法呼吸。
除了衣服髒了一點，完美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