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別想。」狄遠恆把它推到一邊。
他知道，如果他再次出發去尋找內心的衝動，他只需要環顧自己的家，因為要是那股衝動還在，那他永遠不會迷失。
「沒錯。」外公答道，剛想說什麼聽到就樓梯處傳來動靜，他側身看去，看到了自己最寵愛的孩子。
諾亞靠得更近了，在二哥的手上蹭來蹭去。
「真的假的？」狄遠恆興趣更加大了，他走到森芒身邊跟著一起換鞋，眼睛閃閃發光，「是新手也能釣上的意思嗎？」
等公安走後，森芒坐在椅子上低頭一口一口地吃著粥。
「我不會再揉你的肚子了，我剛才已經揉了四十分鐘了！」他厲聲說道。
「我聽說森老師被返聘，目前為林業局工作。」公安看向外公。
是麥克白。
外婆疲累地頷首，「你們問吧。」
「平常會有什麼人上門？」公安繼續問道，「以前有察覺到什麼不平常的動靜嗎？」
結束后，她走向廚房準備早餐，窗外雨過天晴，一連串的暴雨洗乾淨了天空的塵埃，只留下一片澄澈的藍。
外婆把頭扭到一側笑。
森芒看著二哥的動作，餘光瞥到了盒子里消失近半的魚餌。
不明真相的二哥湊了過來，「那我也去吧。」
諾亞在他的身邊打了個滾，可憐地抖動著它的睫毛，看樣子很為自己感到難過。
森芒搖頭，走過去靠著她坐下來。
溫暖的陽光依偎在男孩身上，群山和風融入他的軀幹。
杉莫把腦袋貼了過去，試圖讓小主人消氣，被森芒無情推開，「你們現在要陪我一起釣魚，誰都不許缺席。https://www.hetubook.com.com」
今天家裡有客人來訪。
杉莫和諾亞早就撒歡地跑開去玩了，只有亞歷山大跟在小主人身邊，一人一犬全神貫注地看著葡子江水流動，看著魚影在植物粗壯的根部遊盪。
狄遠恆哼了一聲。
「我覺得有眼睛在看我，一直在看我。」森芒掃視周圍，葡子江邊灌木和野草彼此交錯，有些長得很高，幾乎能遮掩住半個身形。
外婆已經好幾天沒見到森芒主動走出房間了，她擦去眼角的淚水，向森芒招了招手，「餓了嗎，想吃早餐嗎？」
杉莫和諾亞跑太遠了，森芒兜了好幾個圈子才找到它們，找到的時候它們正快樂地合夥追擊一隻野鼠，主打就是競跑和恐嚇。
說完，他趕緊把竿子提起來往上面多勾了些魚餌。
「它在看著我們。」他站起身，簸箕扔到椅子上，撿起地上的木棍，「杉莫和諾亞去哪了。」
清風拂過，吹起酸甜的果香，森芒的心開始沸騰和鼓動，面前滿滿的陽光讓他眼花繚亂，一陣溫暖的感覺流淌過在血管。
公安打量了面前的孩子一會，把視線挪回記錄本上問，「經過家門口的貨車多嗎？」
外婆搖頭，「一般來這兒的人都是朋友或者曾經教過的孩子。」
他的弟弟更不高興了。
而森芒，冷眼看著他們，抓了一把魚餌倒在簸箕上，守株待兔等魚上鉤，不到一小時便瀝出小半桶。
原本空無一物的簸箕上放著一束連枝帶葉的野果。
可憐的狗狗只能離開，杉莫很快跟上取代了它的位置，暗和-圖-書示性地推了推狄遠恆的手，亞歷山大坐得靠近了些。
就算是經歷過風雨的磨難，自然的美麗從未改變。
狄遠恆看著他們又看了看魚竿，坐了好一會了還沒釣上來一條魚，他遲疑了會，「那我也一起吧。」
*
「我偷偷出去玩。」森芒說，「看到路上有三個人的腳印，不過沒放在心上，我以為沒事。」
公安相互點頭，開始詢問，「兩位老師是一直住在這裏嗎？」
「怎麼了？」狄遠赫隔幾秒就往弟弟那處瞧一眼，弟弟一站起來他馬上把魚竿放下跟過去。
他從旮旯角落裡掏出把長柄夾子，「夾垃圾和煙頭快准狠，伸縮方便，內側貼心帶上防滑設計，便宜實惠，滿足多場合使用需求。」
「那老師在山上考察時有沒有遇到過什麼陌生人？」
「對，從退休之後開始就在這兒生活了。」外婆說。
「好了，出發吧。」狄遠恆拿溪水洗了洗手，抬頭問弟弟，「你剛才說的奇怪，是哪裡奇怪？」
雨後的空氣清冽爽利，瀰漫著枝葉的芬芳，森芒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心，有些東西在心中破土而出。
「前年秋天。」一直沉默的森芒開口了，「他們是在那時候開始的。」
「周圍有問題。」他推了推狗子，「亞歷山大，你有感覺到嗎？」
「汪嗚～！」
外公聽聞幾乎變了臉色，他看向森芒張口想說些什麼，但忍痛又咽了回去，最終還是忍不住了，「阿赫，舊魚竿也挺好用，你先拿去練練手。」
早晨，外婆掃去神台上的灰塵，在香爐里點上香。
亞歷山大打了個哈欠，ｈｔｔps://ｗww•hｅtｕｂook•ｃoｍ•ｃom往某個方向看了眼又收回目光。
森芒看不到它的容貌，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
狗狗們僵硬站定，原地躕躇了幾秒，夾著尾巴沮喪地回到小主人身邊。
諾亞發出嗚咽的聲音。
外公看到大外孫拿走鋥亮的新魚竿時也很愁，心在滴血，這魚竿還沒讓他大展身手幾次，萬一被新手的差手氣影響，以後釣不好魚可咋辦。
群山環繞，充裕的陽光讓遍野繽紛，粼粼波光的葡子江穿行其中，江邊一簇簇雜草割斷水流，葉尖搖擺著浸入水中，蜻蜓在其中翻飛。
狄遠恆露出一個得志的微笑，「合格的人類，從使用工具開始。」
「我討厭他們，我恨他們。」森芒說，「他們這輩子都應該呆在監獄。」
「幾乎沒有。」外公說，「自從發生遊人受傷事件后，來的人便少了很多。」
公安相互對視了眼，「你怎麼知道？」
「今天還沒帶狗狗去散步，我帶它們去葡子江邊走走。」森芒換好鞋子，在玄關呼喚自己的狗狗，「亞歷山大！杉莫！諾亞！」
「它們在排隊等按摩。」森芒誠實地說。
森芒皺眉，想到了以前和大哥一條魚沒釣到的恥辱釣魚經歷，「我要自己去，你們不用陪我。」
「感覺很奇怪。」森芒說，「我要去把狗狗喊回來。」
「我跟你一起。」狄遠赫想也沒想就說道。
外公走過來坐在她的身邊。
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截斷處被咬得稀爛。
「河邊有蛇。」森芒威脅道。
身後的那道目光消失了，狗狗們沒有任何反應，森芒再次向四周看去，ｈｔtps://m•ｈｅtuｂooｋ•ｃom.cｏｍ依舊什麼也沒有發現，只聽到樹葉的沙沙聲。
「你覺得這能打敗我？」二哥轉頭，目光與不高興的弟弟相撞，「真正的大丈夫會迎難而上，不畏艱險。更重要的是，我周末做社會義工的時候發現了一件好工具。」
外公嘆了口氣。
咕嚕咕嚕的討饒聲沒能小主人的寬宥。
他聽到了這個生物的呼吸聲，它就在那裡，安靜的沒有動，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亮晃晃的葡子江水宛如鏡面一般，照出了天空的影子，河水帶著顫動的粼粼波光一路向前，有時在暗坑中打著漩渦，或者在深水區里頓足歇息。
「別那麼看著我，我叫你們好久了。」森芒氣哼哼地說，「你們只顧自己玩。」
「錯覺？」森芒環顧四周警惕觀察著，「不，不是錯覺。」
狄遠赫不敢相信，他和大哥浪費了一盒子的魚餌，最後連半條魚都沒釣到。
耳邊葉響聲不斷，像是有誰踏足過一般，森芒警惕地抬頭望去，那邊什麼都沒有。
「我也討厭他們。」外公說，「自視甚高，為了錢毫無底線。」
眼淚落到枝葉上。
客人們穿著深色的警服向他們亮明了身份，「你好，我們是森林公安，關於案件有些事情想向你們諮詢。」
飯後，狄遠恆坐在沙發上，一雙棕色的大眼睛抬著頭專註看著他，二哥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別那樣看著我。」
「幹什麼？」狄遠恆警惕地看著它們，然後抬頭問自己的弟弟，「它們要幹什麼？」
「很少。」外公邊說邊幫森芒理了理凌亂的頭髮，「這條路窄，還限速，貨車一般走的另外一條更大更直的https://ｍ.ｈｅtｕbｏｏｋ.cｏm•coｍ縣道。」
「我跟你一起去。」狄遠赫從後面拍了拍弟弟的肩，「我看到雜物房裡有根新魚竿，順便去釣魚吧。」
外公想喊住他們，但又怕耽誤森芒好不容易好起來的心情，算了，芒芒最重要，他憂鬱地勸自己，大不了以後再換新的。
「聽說雨後好釣魚，真的不一起嗎？」狄遠赫說，「我們可以去試試看。」
這是它送來的禮物。
「杉莫！諾亞！」森芒惱火地喊著狗狗的名字。
兩個哥哥對視一眼，心中擔憂更甚。
狄遠赫生疏地在挂鉤上掛上魚餌后拋入水中，然後鎮定坐下。
他拿著舊魚竿，在自認的絕佳好位上豪氣落座，開始等。
鳥雀飛得很低，森芒抬起頭能聽到它們飛行時翅膀重重的拍擊聲，以及清脆的鳴叫。
外公坐在他的身邊，「心裏在罵那群偷獵者嗎？」
*
森芒拿著簸箕，看著他兩個哥哥一系列動作，默默地找了個遠點的位置坐下。
好在外公不知道，他看到兄弟三扛著小桶魚回來時如釋重負，當晚就把魚刺全剔了做成魚丸，給狗子們加了頓大餐。
「原來這麼玩。」狄遠恆十分捧場，「不難啊，我也要找個好位置試試。」
「人類總是太精明於自己的利益，自私、短視，並且具有破壞性。」他認真看著自己的小外孫，「但也可以是有遠見的、利他的，永遠有人為此在砥礪前行。」
「不行。」狄遠恆果斷地說，「你吃多了難受不是我的錯！明明是你自己搶了杉莫的飯！」
他回到最初釣魚的地方，愣住。
亞歷山大抖抖耳朵，沒挪步子。
森芒走過去抱起這束野果，把頭埋進果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