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阿伯的囑託

老伯把篩好的大米,往袋子里裝著說:「人總得向前看,不僅要看三步五步,還要看十步、二十步!丫丫這孩子,從小跟著我吃苦,我今年都70多了,我必須得為丫丫,想好10年以後的事;我死了以後,她該怎麼活著。」
這不僅僅源於我嗜酒,而是老伯釀的酒太好喝了,清香綿柔,帶著絲絲地甘甜;我一個那麼不喜歡喝酒的人,都上了癮,這酒的味道可想而知。
老伯搖頭一笑說:「學費、住宿費夠了,但丫丫回頭住校,還得在外面吃飯;學校食堂每周交30塊錢,或者10斤大米。」
望著眼前的丫丫,我就能想到曾經的自己;小時候我經常會撿一些糖紙,然後把糖紙夾在課本里,這樣翻書的時候,別的同學就能知道,我也是吃得起糖的人。
「你不能再喝了,年紀輕輕的,天天抱著個酒缸,早晚會廢掉的。」老伯躬著腰,在院子里篩著米說。
時間轉眼到了第二年的八月份,老伯的那和*圖*書缸米酒,被我喝得一滴不剩了!
那是我與何冰的婚紗照,時隔一年,她那霸氣而美麗的笑容,依舊是那麼鮮活;彷彿一切都還發生在昨天,一切都像一場夢。
丫丫一住校,我感覺生活里,似乎又少了些什麼;我偶爾會陪老伯進山,砍一些木柴、尋一些野果,運氣好的話,還能抓兩隻野兔;實在閑得發慌,我就望著手機屏幕發獃。
「人要是真的廢了,喝不喝酒都是個廢物!」我腆著臉朝他笑道。
開學那天,老伯跟丫丫,4點多就起了床,畢竟米家鎮20多里地,到地方估計也天亮了。
活著沒有希望,也沒什麼意思,不知道該為誰去奮鬥,更找不出一條,讓自己去努力的理由。
老伯坐上驢車說:「過兩天丫丫就要念初中了,我得把學費給她掙出來。」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地過著,我感覺自己,彷彿又重新回到了原點,回到了父親去世的那一刻。
我抿著嘴,突然不知道和_圖_書該說什麼,甚至有些羡慕老伯;他至少還明白自己,該為誰活著,心裏還有牽絆和寄託。
說完,老伯就繫上那些米袋子,他上了歲數,也沒什麼力氣了,袋子扛不起來,就那麼在地上拖著往門外拉。
出市場的時候,我看到鎮上有家銀行,那時我真的憋不住,想給老伯取上幾萬塊錢;可經過一番掙扎后,我又把這念頭掐死了;真要是把那些人招來,我自己的安全是小,可萬一連累了老伯和丫丫,那罪過就大了。
我趕緊跑過去,咬牙將米袋扛到肩上說:「你救過我的命,又養了我這個廢人一年,將來只要有我一口,就少不了你們的。」
我把瓢往缸里一扔說:「阿伯,扯什麼呢?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可老伯還來不及吃,便又背起竹籃,說是出去再借點米;當時我不解地問:「學費不是夠了嗎?」
聽到這話,我趕緊跑回院子里,拿著老伯的破草帽戴上,又跑出來跳www.hetubook.com.com上馬車說:「一起去吧,這麼沉的米,你一個人也弄不了。」
「阿伯,再釀一缸吧?!」那天我實在饞的難受,趴在酒缸前,拿著木瓢就朝老伯喊。
後來我從老伯口中得知,丫丫是撿來的孩子;那年他在金川干建築隊,不知道是哪個狠心的父母,將丫丫扔在了工地上;老伯當時報了案,可一直尋不到丫丫父母的下落,最後沒有辦法,老伯就將丫丫帶了回來。
一邊說,我就將今年產的兩袋大米,全都扛到了門外的驢車上;搬完之後,我擦了擦額頭的汗問:「您拉這些米要去哪兒?」
米家鎮離小窪村,有20多里地,我們到的時候,都快中午了;老伯趕著驢車到了農產品市場,將車裡的米,賣給了市場里的販子;剛好620元。
我是如此地在這裏混吃混喝,宛如一個寄生蟲一樣,賴在老伯家裡;可他沒有趕我走,只是偶爾很不好意思地,讓我陪他到田裡幫幫忙;或是種水稻,或和圖書是刨地瓜,老伯家的地不多,我也沒出多大的力。
一周后丫丫放假回來了,我們趕緊炒野兔肉、煎母雞蛋,好好犒勞這個骨瘦如柴的小姑娘。
聽到這話,我也沒心情喝粥了,便陪著老伯一起,滿村轉了一圈,求爺爺告奶奶借了20斤大米,這是丫丫2周的口糧。
「看得出來,你是個文化人,向陽啊,給丫丫做個榜樣吧;我不求別的,萬一我哪天真沒了,只想請你給丫丫弄口飯吃,讓她吃飽了就行。」
但貧窮是掩蓋不了的,經常吃糖的孩子,和從未吃過糖的孩子,眼神不一樣;他們談起糖的滋味,眼神里透露的是滿足;而我的眼睛里,則是彷徨和渴望。
老伯家裡有個酒缸,是他自己釀的米酒;於是我又開始酗酒,甚至愛上了那種,酒後麻痹的感覺。
可丫丫不是多開心,第三天清晨,她死活不願意再去上學;阿伯氣得沒辦法,直接在她臉上打了一巴掌:「你知道為了供你讀書,爺費了多大的勁嗎?丫頭,你和圖書不能不懂事啊!你要是不學知識,將來怎麼走出大山?爺要是死了,你怎麼照顧自己啊?!」
丫丫十一歲,就已經學會了做飯,我們回去的時候,她煮了一鍋地瓜粥。
她搖著頭,天真無邪的臉上,有那麼几絲落寞滑過;隨即又抬頭看著我,靦腆而尷尬地笑著。
中午為了省錢,我們連飯都沒吃,回家的時候,都已經下午了。
其實貧窮,從未消失過;它只是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群中,反覆上演、蔓延著。
那是我這一年來,第一次出遠門;我想當初的事情,應該已經平息了吧,那個財團再厲害,也不可能尋我一輩子;但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戴著草帽,把臉遮了起來。
「向陽啊,人這一輩子,路還長著哩!我老了,可能等不到丫丫長大,自己就埋到黃土裡去了。我留你在這兒,也不為別的,就是希望你能感恩,等我真的某天歸了西,你能照顧丫丫。」
牽起丫丫枯瘦的小手,我抿著嘴問:「丫丫,你爸爸媽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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