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外有天仙外仙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步豈知天高(10)

踏著歌兒,踩著節拍,他大步而去:「素娘,往日師徒之緣,昔年十載善因,如今你已盡數還我。仙道蒼茫,你能渡我一時,卻不能渡我一世。如今我尋道去,來日有緣再會罷!」
易蒼風道:「素娘說的是哪一樁?」
十數年後,韓素重回碧梧山,對易蒼風說:「先生,當年你渡我,如今我渡你。」
「聽聞是在命運長河中,但命運長河又在何處,卻是無人得知。」韓素微微一頓,徐徐道,「先生此刻不必思量太多,世上盡有無數神秘,你我如今都不過是仙途起步而已,便是我今日告知先生,世上並無復活之術,先生難道便能甘心?我輩修行,不怕妄念,只怕不起念,今日不能,未必明日不能。且有一心,便無所不能!」
音聲之中韻律隱現,彷彿玉磬相擊,使人心間震動,似聞黃鐘大呂。雖非道音,卻有道蘊,韓素修為已深,言語之中隱含道蘊,竟有大能講法之效。
但眼下並不容她逗留太久,韓素遠望片刻,匆匆交代:「先生不妨暫且在此處修行一段時日,劍島之上有上古遺迹,先生雖非劍修,然大道萬千,殊途同歸,憑那劍意修持,當也可觸類旁通。劍島內有乾坤,或可助先生阻擋追蹤,待他日先生修為大進,有一定自保之力,再來行走修仙界,或許更好。」匆匆說完,韓素拱手略行一禮,便轉身跨入虛空,再次發動神遁足,瞬間跨越千和圖書山萬水的距離,從東海來到太行一帶,尋到了天外天與凡間的相交通道,進入界空島。她並沒有在界空島上多做停留,直接通過傳送陣,就傳送回了三清宮,然後直歸烏劍山。
不過若明知自己是抱金孩童,卻還要招搖過市,卻又是另一種愚蠢。
韓素靜靜注目,忽然輕輕移步,卻是腳下微動,三兩步便追上了他,道:「先生莫急,人人道雖不同,但仙路亦有相通之處。」翻掌取出一個儲物袋,遞予易蒼風,「修仙之事,法財侶地,高深法門有門規限制,我不能輕傳,些許個人體悟卻盡可與先生共同探討。這袋中有諸多玉簡,先生可以神念閱讀。」
碧梧山上,韓素沒來由起了一身冷汗,她忽然甩袖捲住了易蒼風一隻手,帶著他向前方虛空忽地一跨。
其實易蒼風以武入道之事已不是秘密,今日動靜如此之大,就連天地有容鼎都被韓素打碎了,易蒼風再要來掩藏根底也畢竟是晚了。大道種子遭人覬覦,尤其身懷大道種子的易蒼風本身修為還處在修仙界最底層,他的存在就如同抱金童子,身懷巨富,卻手無寸勁,又豈能不惹人眼紅爭搶?
這一站一伏的兩人互換了位置,又何嘗不是一種輪迴?
他情緒本來內斂,此刻卻受胸中一氣激蕩,連帶著丹田中的真元都紛紛涌動。那真元遊走中宮,直衝而上,易蒼風仰天長嘯和-圖-書,聲罷了,便道:「素娘,你此前與我說,心已動,風未動,是魔;風已動,心不動,是道。而我如今心生妄念,不為求道,哪怕入魔。」
「我雖行在前路,卻同樣不能到達彼岸,尚須繼續前行。」韓素道,「但我以為,無能為力,卻並非命運太強,而是你還不夠強。」
易蒼風心中便是一動,忽然問:「那素娘你……是道,還是魔?」
一言解惑,打開了全新天地!
人生最怕的便是到頭來後悔,說一句「早知今日」。
易蒼風突破之後道心波動,反而忽略了這些細節。他此刻倒也不推辭,接過了儲物袋,心中感激,一時反而無言。
易蒼風便問:「那要怎樣才算足夠強?」
易蒼風緊跟著問:「又當如何?」
因為時光並不會因為你的後悔便倒退,即便倒退了,經歷過的也不能抹殺。
韓素道:「至少還須能尋得真靈。」
彷彿鬱氣盡去,多年修持,內蘊漸顯。
韓素道:「既已照見,為何不見?」
但韓素卻不能因為這一點就將他拴在身邊,修行之道,焉能不歷風險?以武入道本來就比旁的法門要艱辛無數倍,倘若只因為預知有險便躲起來託庇一隅,那往後還何談修行?何談成就?
一道波紋在空氣中憑空生起,波紋中走出一個似虛似實的人影,來人淡淡道:「掌教心中有數,法眼通天,何必問我?」
掌教哈哈大笑起來:「我https://m.hetubook.com.com這法眼,不及你弟子的法眼有潛力,那才是真正的通天之質。」
「我心微塵,不求聞達,不求大道,但求有朝一日,復活我妻!」他看向韓素,「素娘修仙有日,可知世上有無復活之術?」
在三清宮深處,有人發動天涯無蹤鏡跨界追蹤韓素,而韓素神與道合,這一刻竟然察覺到了!
同一時刻,三清宮深處,傳出輕輕一聲驚「咦」。
韓素微微一笑:「我欲為道,我便是道,我欲為魔,我便是魔。」言語平淡,然而睥睨之氣已是盡顯。
韓素本來是想直接遁入劍島的,然而當時動念,就在她想要直接跨入劍島時,一道無形的空間屏障竟將她阻擋在外。
韓素腳步輕緩,向易蒼風走近了幾步,然後緩緩對他跪了下來,問:「先生,你既已以武入道,如今為何還悲傷?」
易蒼風哈哈大笑起來:「天地仙凡一鍋燴,為道為魔皆我行。百年倥傯今日歸,他朝風雲誰與會?」
山還是那座碧梧山,又已不再是那座碧梧山。山月年年有,而歲歲又不同。月落時樹影漸暗,山中兩人一站一伏,一人痛苦不能自抑,一人卻神色清淡,面如秋霜。
他灰袍大袖,翩然遠行,行走之間漸漸已與往日不同。
「當時有所悟?」易蒼風喃喃道,「心有微塵,照見大千……」
易蒼風於是指引她:「天無絕人之路,世上還有以武入道。」
韓素道:「人m.hetubook•com•com人道不同,道又如何?魔又如何?但需無愧此心,來日莫再後悔,先生盡可隨心而動。」
韓素便也起身,她微微思索:「從來只聽聞,魂靈尚存便能復活,若魂靈不存……」
透過那明月,大殿中一面巨大的寶鏡上清晰映出了一片綿延的山脈,蒼山明月,月下兩人——這寶鏡中映出的影像,赫然正是韓素與易蒼風此刻相對而立在碧梧山的景象!
易蒼風本來便是意志堅定之人,心中也有道念,此刻聽言,便只覺得此前種種迷霧盡去,胸中一股意氣激蕩起來。
當年韓素尚未入道,她身受重傷沉浮水中,隨洋流飄蕩而來到劍島,雖然能察覺出劍島的不凡,卻因為當時的道行層次太低,並不能真正深入體悟其中玄妙。此刻再來,卻只是打眼一望,就另有一番體悟。
易蒼風豁然起身,靈台漸漸通明。
易蒼風此前雖然經歷過被人搶奪大道種子的事,但當時他處在突破狀態,對外界諸事的變化並不太明了,等到他突破完成,那些搶奪大道種子的人則早已匆匆退去。因此他雖然隱約知道這其中有波折,卻還並不真正清楚以武入道之人在修仙界的位置到底有多尷尬。
韓素大致解釋了一下關於大道種子引人覬覦的由來,心中一念起,倒是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先生可還記得我歸來后與你說過的當年經歷?」
韓素拱手行禮:「先生,如今天外天實不安穩,以武入道者更容易https://www.hetubook.com.com為人所忌,大道種子便是地仙也要眼紅,先生在外行走,第一便須得注意,輕易不可暴露以武入道之事。來日若覺法門窮盡,遭遇瓶頸,不妨到三清宮來尋我。」
伏地許久的易蒼風抬起頭來,怔愣片刻:「許多年前,我一心以為,只要自己能夠以武入道,就必定能夠改變命運。然而如今我雖以武入道,卻反而越發感覺命運強大,無力抵抗。素娘,你是達者,可否教我,這是為何?」
瞬息之間韓素便帶著易蒼風遁入了虛空,她劍意勃發,溝通天地,蒙蔽天機。神通發動,一呼一吸間遁走千萬里。不過片刻,兩人就從碧梧山到了東海海域,往前一看,一座孤島聳立如劍,海天相交之間,劍島已是在望!
「師弟。」此人輕「咦」一聲,拂袖掃過鏡面,微微笑了起來,「你這弟子其實也是以武入道罷?」
韓素告訴他:「我不甘心!」
易蒼風便問:「真靈又該如何去尋?」
咫尺天涯,乾坤一粟,第二道金丹神通發動——神遁足!
「劍……」韓素本是要說劍島,然而不知為何,心中卻忽覺有哪裡不對。她順應心中那一霎那的感應,忽地抬頭向天空中不知何時又探出的明月望去。
韓素反問:「先生能夠入道,必是當時有所悟。當時有所悟,為何此刻反而迷惘?」
將近二十年前,也是在這座山上,韓素滿心倉皇狼狽,伏拜在地,是易蒼風移步上前,彎下了腰,問她:「你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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