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後翻,翻到了驗屍記錄。她不小心看到故人們凄慘的死狀描述,感覺一陣陣窒息。
「大人臨時有事出去一趟,今日可能不回來了,他說點心放一夜就壞了,讓你替他吃了……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
「就這一下。昏著時……是老實的。」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記起方才抱她進來時,她軟得像只貓。
方小杞記起當初被他一箭射中發揪的事,樂了:「你以為誰的箭法都跟你一樣好啊?」
「好,這就吃。」她當場打開蓋子,往嘴裏塞了一個透花糍。
當朝驛館的職能,一是供往來官員下榻,二是傳遞運輸。館中養著很多驛馬傳遞公文,還擔負著運輸重要物資的任務,戰時更能發揮關鍵作用。
「哎呀,你可別學大人那廢寢忘食的毛病,餓了就得吃飯,還不快吃塊點心!」
她心虛地瞅了他的臉一眼:「我只打了您一下嗎?」
「她在外面候著呢,等和-圖-書著與你賠不是。」
方小杞暈過去之前,已想到是鶴三娘,但本就瀕臨崩潰的精神實在支撐不住這一嚇,還是暈了過去。
因貨物貴重,宮中內侍霍槐及二十名護衛趕到安西,隨行同車。
金牌飛燕雖然會輕功,茗雀茶樓卻離得不近。方小杞帶著一盒透花糍趕回來時,已經日影西斜。
安西驛館的後院就是方小杞的家,她在驛館里出生,在驛館長大,驛丁們是她叔伯、兄長一般的存在。他們卻變成了一份長長的死者名單。
而後,父子兩人趕著五輛裝滿寶玉的車,不知去向。
方小杞歉疚地道:「對不起……」
驛館歸屬於兵部管理,驛官是沒有品級的吏胥,責任卻重,手下驛丁個個訓練有素。
刑部、大理寺、安西州府聯合查案,全國通緝,歷時彌久,兇犯方據、方沉山始終沒有落網,五車玉石也不見下落。
內侍霍槐中刀后裝死,幸而和*圖*書躲過一劫。據霍槐證詞,驛丁們得手之後,方家父子以慶祝為由,從車上拿出數壇酒請驛丁們暢飲。
她的心狂跳起來。沈星河卻只拿起了透花糍的盒子,回來遞到她手中:「帶回去吃吧。」
興元六年,安西州府進貢朝廷五車和田寶玉,均為上品。和田美玉在當朝是身份的象徵,一小塊就價值不菲。五車玉石,價值豈止連城。
沈星河:「是……」
身後忽然伸來一隻指甲烏黑的手,幫她翻了一頁,同時傳來飄忽的一聲:「死得真精彩。」與此同時,一片破碎的紅布垂到她眼前。
翻到死者名單那一頁時,一眼掃過去,看到許多熟悉的名字,方小杞心口像被劃了一刀。他們都是昔年安西驛館的驛丁。
沈星河嘆口氣:「明日無論如何也得逼著她換公服。」
方小杞左右看看,這才發現自己是在沈星河平時休息的退室中,躺在他的卧榻上。她指和_圖_書了指卧榻,猶豫道:「是您把我……」
「沒什麼,習慣了。」沈星河摸了摸臉,十分淡然,「你感覺如何?」
這批玉石由安西驛館的驛官方據及三十名驛丁負責運送,其中有方據之子方沉山。
方小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您快去吧。」
臘月十七,車隊行至岷州路段,夜間紮營之時,方據一聲令下,驛丁們紛紛拔刀行兇,方據身手了得,驛丁們也個個武功高強,霍槐的二十名護衛不是敵手,片刻間身首異處,血流成河。
迷迷糊糊間,方小杞感覺有人在輕拍自己的臉。眼睛未睜,一巴掌已呼了出去。
從退室出去便是公事廳,方小杞心虛地掃一眼書案,她翻開的案卷還攤在那兒呢。沈星河越過她,朝書案走去。
季楊路過廳門口,匆忙的腳步一頓,揚著嗓門道:「小杞!」
季楊看得直皺眉頭:「慢點吃,別噎著!哎給我一個……」
有線報稱,方家父子系事和*圖*書先裡通外敵,事後帶玉石投靠敵國。
方小杞趕忙跟在後邊道:「不敢勞駕您,您給我寫個通行條子就行了。」
鶴三娘無聲地離開了。方小杞捂著心口:「嚇死我了。」
窗外傳來鶴三娘幽幽的聲音:「那我回停屍房了……」
方小杞跳到地上,精神十足:「我沒事了,我該回去了。」
沈星河不在公事廳里。她把盒子擱在書案上時,看到案上堆了一堆案卷,最上面的一卷赫然是「安西貢品玉石被劫案」!
誰知酒中有毒,酒罈還沒有傳遍,先喝了酒的驛丁已倒地翻滾慘呼。還未喝酒的幾名驛丁想要逃跑,被方家父子當場殘殺。
方小杞猛地轉身:「怎麼?」
同日,岷州地段有突厥軍隊潛入,絆住了附近的巡防駐軍,也導致事發時,雖然護衛曾發出求救信號,卻沒有得到任何救援。
案子查到最後,只查辦了安西州府一批官員。
面面相覷一會兒,她猛地坐起來:「大人…hetubook.com•com…鶴三娘呢?」
她抱著盒子暗鬆口氣。
外面天已黑透了,方小杞瞅了一眼黑漆漆的窗,不敢想鶴三娘一身嫁衣飄進來的樣子,趕忙高聲道:「鶴三娘,我沒事的,您不用過來了,快回去休息吧。」
總算打發季楊走了,方小杞急忙掩上門,返回書案前,拿過案卷匆忙翻看。
他轉身往外走:「已經宵禁,我送你回去。」
清脆的一聲響后,她清醒過來,先看到沈星河的臉,再看到他面頰上迅速浮起的掌印。
隔日,霍槐才得路人救助,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
案卷很厚,翻動時帶起陣年積壓的淡淡霉味。方小杞的手有些抖,克制著不讓淚水模糊視線,努力看清繁瑣細碎的勘察記錄、證詞供詞。
方小杞忙道:「沒事……我就是餓了,有點頭暈。」
他回頭警告地瞅她一眼:「給你寫條,然後你要用輕功趕回去么?我警告你,夜間最好不要在屋頂上亂跑,當心金吾衛把你當賊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