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亂懷疑人

鶴三娘已興緻勃勃將案卷鋪在書案上,翻出其中的驗屍記錄,指著上面的圖樣與文字,與二人分享:「你們看,這案子有幾十具屍體,幾十具啊,何等壯觀的場面!」
「少廢話。」說著飛快瞥了一眼方小杞。
沈星河卻說:「等等,你手裡拿的什麼?」
方小杞狐疑地看著沈星河:「大人,你就是找不著這個,懷疑我拿去了?」
「快到散值的時辰了,改日再看吧。」
她左右看看,心中有些迷惑。通常她即使打個盹,也要找角落靠著才能睡著,今天睡在這裏,身後空蕩無依,居然也沒做那個背後伸來魔爪的噩夢。她小聲嘀咕:「怎麼就能睡著了呢?」
方小杞也有些心虛,她雖這次沒偷,之前卻曾偷看過這宗案卷。趕忙說:「沒事沒事,大人言重了。」
一股陰風襲來,兩人同時感覺異樣,轉頭一望,鶴三娘不知何時進來了。她之前嚇昏了方小杞,被沈星河說了一頓,總算換上了藏青色公服,但是,頭上頂的蓋頭死活不肯撤去。
她進了公事廳,請示道:「大人有什麼吩咐?」
鶴三娘來了興緻:「原來你們都在找它,都覺得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趣,是不是?」
透花糍送來時天已黑透,沈星河中斷了講課,把點心盒推到她面前:「先吃點東西吧,改日再學。」
沈星河沒有立刻開始上課,叫來季楊:「你去飛燕幫下單,訂茗雀茶樓兩盒透花糍。」
季楊:「又點透花糍啊?您要不要換個口味?」
沈星河冷冷道:「不準去。我要開始教了。」
沈星河大驚:「等等,你別……」
「色聽,通過人的表情和神色,判斷他有沒有異樣……」
沈星河臉色憋得通紅:「對……對不住。」
鶴三娘手中托著案卷:「是安西玉石劫案的案卷。其中驗屍記錄里的死者死狀精彩紛呈,我拿去下飯了。」
沈星河隔著書案,一本正經道:「你聽好,凡察獄問訊,先備五聽。」
她翻了一頁:「大部份屍體是中毒而死,不過,死狀最玄妙的是這幾個。你們看這個人,被人從頭到腳豎著劈開,這得多沉的刀、多重的刀法才做得到!還有這個人,被捅了足足三十刀,卻刀刀避開致命處,死因是血盡身亡。還有這個,被山石砸過,身體碎hetubook.com.com成數截,腦袋扁平!還有這個……」
沈星河手中的筆頓在了半空,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橘色燭光灑在她的側臉,嘴角還沾著一點點心渣,顯得比醒著時乖了許多。他不知不覺看得出神。
而除了官威,他不知該拿什麼對付她。
「辭聽就是看對方如何說話,如果他撒謊了,那就會言詞閃躲,雜亂無章。
方小杞艱難地說:「不是……」
沈星河允許鶴三娘喋喋不休,是想趁機把安西案自然地搬到檯面上討論。看到方小杞的反應,他突然懊悔,猛地伸手合上案卷。
他頓了一下,表面平靜無波,暗中搜腸刮肚,緩緩吐出一句:「你日後要跟著本官查案,本官今日有空,先教你些查案的手段。」
沈星河飛快地瞄了方小杞一眼,面色有些僵:「鶴三娘……你調閱案卷得登記,從我這裏拿更得請示,不能不聲不響地拿去!」
方小杞滿臉的勤奮好學:「五聽是什麼?」
指尖還沒觸到,方小杞醒了。她抬起臉,看著沈星河伸向她的手腕的手,警惕地問:「大人,您想幹什麼?」
他猛地轉身,抬袖將她擋在身後,喝和*圖*書道:「什麼人?!」
「大人怎麼老是亂懷疑人?」
方小杞一怔:「還有事嗎大人?」
方小杞又站起來了:「何必費周折跑去下單,我腿比哪個飛燕都快,我去買不就得了?」
她真生氣了,張開了雙臂:「您若不信,盡可以來搜!」
總用官位壓她,他也覺得無恥,且不是長久之計,若有一天她看穿這官威也是紙老虎,他該如何是好?
「遵命……」鶴三娘飄忽忽地走了,雖換了公服,走起來還是像腳不沾地。
方小杞喜上眉梢:「我可以騎馬嗎?」
越回想,越懷疑自己的眼力。他起身,悄悄靠近她,手向她的手環伸去,想拎起來再驗證一下那雲紋。
方小杞氣昏了頭,索性豁出去了,把公服的腰帶一扯:「我自己脫,你看看我身上有沒有藏東西!」
在他面前,方小朽多半顯得順從。他卻覺得,她只是礙著他一身官威。若他沒這重身份,她會毫不猶豫扔掉順從的外衣,露出爪牙,跳起來撓他一個花臉,然後揚長而去。
方小杞初來乍到大理寺,跟著季楊了解日常規矩,學了一半,又被沈星河叫了過去。
他平時冷硬的臉頰的線條在燈光里和圖書顯得柔和許多:「可以。」
方小杞回過神來,急忙往回系腰帶:「鶴三娘,您別誤會!」
方小杞抱起小凳子,飛快地坐到他的書案對面。
沈星河欲言又止,終於道:「你,有沒有拿我屋裡什麼東西?」
方小杞雖然最近吃這個有些吃膩了,但沒得選,只得吃起來。
他的目光稍移,看到她袖口露出一截素白手腕,腕上圈著一環手環。心中開始動搖:這個手環真的是他的髮帶編的嗎?為什麼她對他從來沒有表露過什麼?是不是他自作多情,看走眼了?
沈星河警惕地看著她:「我才不,近前你會打我。」
兩人出了公事廳的門,並肩沿著迴廊沒走幾步,沈星河突然瞥見什麼,神色巨變!他看到方小杞身邊的白牆上,有一個晃動著的巨大身影,那張牙舞爪的氣勢,支棱的烏紗帽,不是鍾馗是誰?!
沈星河看向方小杞。她不知何時退開了,坐到角落裡的一張凳子上,靠著牆角低著頭,臉色血色漸漸褪去。
沈星河只當她累了,低頭收拾文書:「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恐怖程度降低了,卻顯得更怪異了。
方小杞也想站起來開溜。
鶴三娘嚇了一跳,蓋頭差和_圖_書點掉了:「怎麼了,不好看嗎?」
鶴三娘嘆口氣:「遵命。下輩子……不是,下次注意。」
「是是是……這半個月總共點了二十多次了吧?大人最近的口味怎麼這麼單調?」季楊嘀咕著跑走。
沈星河一樣一樣解釋:「五聽指的是辭聽、色聽、氣聽、耳聽、目聽。
她站在門內,手裡拿著一卷案卷,把自己的破蓋頭往下拉了拉,把本就沒露出的眼睛遮得更嚴實,幽幽嘆息:「活人的世界不堪入目,我還是回停屍房罷。」說著就要飄走。
沈星河喝了口茶,把文書挪到面前,自顧自批閱起來。過了一陣一抬首,見方小杞手裡捏著半塊點心,趴在書案對面睡著了。
沈星河少見地有耐心:「你若想要,可以直說,我會給你的。」
方小杞眼裡火星一炸。上次說她偷了他東西,這次又來?
沈星河動作僵了片刻,收回了手:「沒什麼。」
比如說,他想讓她留下,竟使出綁票周痕來脅迫的手段。再比如說,他看她臉色不好,想讓她好好待著緩一緩,只能用端出上官的架子,絞盡腦汁逼她留下。
方小杞精神一振,畢恭畢敬說:「多謝大人!」
沈星河出聲道:「你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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