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清雅下一瞬就被打破了,一陣此起彼伏的犬吠聲響起,方小杞被嚇了一跳。轉頭望去,有幾條狗拴在樹上。
周痕抓著腦袋:「這個我還沒打聽明白。我只聽說她家裡是做燈籠的,匠戶人家能供著兒子上學堂、考功名、吃上皇糧,可太不容易了,她兄長卻犯了殺頭的罪,全家都跟著毀了!」
「那她的兄長多半就是陳節了。陳家原來是做燈籠的匠戶……」方小杞低聲自語著,若有所思。
方小杞眼皮一跳:「兄長犯案?她的兄長是不是名叫陳節?」
但真正令她警覺的,是她記起查馬自鳴一案時,凡心閣也曾進入視線——白杉就是凡心閣的姑娘。
但是,假如第一筆並不是寫歪了,或許,原本就是個撇呢?那麼,那半個字就有可能是沒完寫的「凡」。
方小杞鄙視他一眼,提著食盒就走。周痕叫住她:「小杞姐,沉璧姑娘如果問是誰給她點的,就說是張公子。如果她不肯收,你提回去自己吃了就行!和圖書
」
她回頭問還站在大門處的門童:「你們什麼時候養了這麼多狗?」
「嗐呀,你去了大理寺以後,不知錯過多少八卦!這位沉璧姑娘最近紅的很,她可不是誰的東西都收的。聽說她貌若仙子,眼光也特別高,想見她一面,花多少錢也沒用,還得合她眼緣的人才行!只說這位張公子,天天換著花樣給她點餐,點了一個月了,沉璧姑娘統共沒收幾次,也沒有見他的意思!」
是巧合嗎?她不能確定。原想把這個情況彙報給沈星河的,但他看上去身體很不舒服的樣子,如果跟他說了,他必然不眠不休立刻來查。
「只要錢給夠,什麼都能送!」周痕得意地指著食盒,「這一層裝著湯鍋,這一層裝著蔬菜,這層裝著片好的生鱸魚片。這道菜不能撂下就走,還得幫著人家煮魚,伺候人家吃完了才行。這個時辰你還在當值,讓少卿大人知道了……不好吧。」
走廊西邊忽傳來略帶驚慌的話聲:「你是什hetubook•com.com麼人?」
時辰已近晌午。與其他行業相反,這個時辰是凡心閣的打烊時段,院內響著風晃竹梢的沙沙聲,倒把這勾欄之地顯得清雅深幽。
凡心閣。那件血衣上的半個字,她最終鎖定的可疑目標就是凡心閣的「凡」字。一開始,她和沈星河兩個人都以為那是個筆畫扭曲的缺一橫的「口」。
方小杞聽得稀奇:「凡心閣竟有這麼個姑娘,新來的嗎?」
事實並非如此,摳門鬼曾風當然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方小杞是裝的。
方小杞笑道:「不論客人收不收,把東西送到地頭,是我們飛燕的本份。」
這道菜,是把鱸魚片得極薄,配以各種蔬菜在湯鍋中煮食,現煮現吃才好,煮得久了魚肉都會化掉,居然能外送?
「伺候用餐是不是另給賞錢?你是捨不得賞錢吧?」方小杞一眼看穿他的小算盤,「賞錢全給你,行不行?」
方小杞朝周痕伸出手去:「食盒給我吧,這單我替你送。」
她和-圖-書決定先自己一探究竟,有更多發現再去稟報。
如今,零星線索開始連接起來。如果沉璧是陳節的妹妹,那麼用小燈籠把大理寺的視線引向江府的,很可能是沉璧!
她又敲了敲門:「沉璧姑娘?」
方小杞忙道:「我是送餐的飛燕,來給沉璧姑娘送餐。」
與平康街的其他青樓相比,凡心閣的生意算不上最好,但這樓建的,該是最氣派的一座。
「是啊!聽說這位沉璧姑娘原是良家女子,因兄長犯了案,家被抄了,男的充軍,女的發賣。沉壁是個大美人,凡心閣花了大價錢才壓過別的買主,把人搶到的!」
龜公趴在櫃檯后懶得動,抬手指了指:「三樓,北面第二個門,你自己上去吧。」
方小杞舉了舉食盒:「沉璧姑娘,這是張公子給您訂的飛刀燴鱸魚。」
方小杞訝異道:「還有可能不收嗎?」
裏面沒有回應。
「好嘞!」方小杞提著食盒,沿著木樓輕快地跑上去。
「好嘞!謝謝小杞姐!那我回去m.hetubook•com.com另再接幾單!」周痕果斷把食盒交到她手中。
方小杞拍響門環,開門的門童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孩,長著一張喜相臉,一看是送餐的飛燕,問都沒問就放進去了。凡心閣有個不小的院子,三層高的主樓閣聳立在院子中心。
方小杞轉頭看去,是一名美人兒,她剛從走廊盡頭拐出來,一隻玉手捂著胸口,像被嚇到的樣子。
門童答道:「前幾天解媽媽說進賊了,弄了幾條狗看家。姐姐別害怕,都拴著呢!」
美人鬆口氣,款款走過來,說:「我就是。」
原來,那盞用紅漆畫著鍾馗的小燈籠不是隨意為之,是別有深意。
按花樓慣例,住的樓層越高的姑娘越金貴,凡心閣三樓的裝潢也格外精美。她走到北面第二個門的房門前,輕輕響了兩下,隔著門說:「沉璧姑娘,張公子給您點的飛刀燴鱸魚送過來了。」
周痕抱著食盒:「那不合適,這是一位公子給沉璧姑娘點的飛刀燴鱸魚。」
方小杞臉上露出一絲可憐兮兮的https://m.hetubook.com.com
神情:「出了酒樓的餐沒辦法退回去的。張公子說了,您若不收,就不給我結賬。我跑一個月的單,也賺不回這一份鱸魚的錢啊。姑娘可憐可憐我吧。」
大廳里空蕩蕩的,當值的龜公打著哈欠:「給沉璧姑娘送餐啊?她可不一定收啊。」
「飛刀燴鱸魚?」她詫異地挑了挑眉,「這餐也能外送?」
打發走了周痕,一個人提著食盒來到凡心閣院門前,抬頭看著門上招牌。
方小杞答應著,走到樓閣前,仰頭看去,但見三層高樓雕梁綉柱,畫棟飛甍。她來凡心閣跑腿多次,倒未留意過這座樓閣格外巍峨。
沉璧秀眉微蹙:「不收,退了吧。」
院中花草亭台錯落有致,種的竹子特別多,冬季也依然青翠,主樓閣被竹林環繞。
原來她就是沉璧!沉璧穿一身疊紗粉霞綾羅煙裙,肌膚瑩如美玉,彎彎眉如翠羽,雙眸隱蘊含光,模樣當然生得沉魚落雁,但難得的是她舉手投足亭亭卓然,不帶風塵意味,更似大家閨秀。難怪凡心閣這麼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