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人？」

她想了想，說：「你家阿叔阿嬸，大概在火勢大起來之前，已被煙熏暈了，才不能逃跑的吧？」

方有青悵然道：「或許如此吧。」

當年發生火災的那晚，方小杞恰巧跟著阿娘去了鄰縣，因此逃過一劫，卻有許多認識的人葬身火中。她那時年紀小，娘親大概是怕嚇著她，幾乎不曾跟她提起。

方小杞心驚肉跳：「官府沒有驗屍嗎？」

只是事關他的父母，她不忍打擊他。

方有青回憶著，擰著眉說：「那晚風大，火焰像一面牆似地朝我撲過來，我躲進水缸蹲在裏面躲避。https://m.hetubook.com.com我頭暈得厲害，不知不覺歪進水裡，又被水嗆醒，半個頭冒出水面喘氣兒。就是那個時候，我隔著火牆，看到了一個人。他穿一身白衣，從遍地火焰中走過去，一閃而過。我敢肯定，他不是洪府的人。」

方小杞心中一黯，點點頭：「若你想起什麼，就去找我。」心裏卻知道此事渺茫。多年前的一場火災，物證早已消亡，憑著方有青頭暈眼花的一瞥，哪能就指認別人是縱火兇犯了？

「什麼事？」

方小杞心中凜然：「也就是說，他可能是縱和*圖*書火者？你有沒有跟官府的人說這事？」

方有青順了順氣，接著說：「那年我才十七，當晚睡在後院照看馬棚。也不知怎的，那天晚上睡得特別沉。被煙嗆醒時，大火已經燒起來，馬棚頂上都是火，四周屋子一間接一間地塌，很多人都沒跑出來。我想起爹娘睡在角屋裡，想去救他們，但頭暈目眩走不成路，火燒到身邊，我只好爬進一口水缸，昏昏沉沉的，還差點溺死在水缸里。」

方有青猶豫一下，說：「小杞，你現在官府的人，我若不想明白了，隨意亂說就是誣告，不好隨意說，我需和*圖*書得再回想回想。因那場火我沒了爹娘，我想弄個明白。」

方小杞一愣：「那場火，不是突厥流寇放的嗎？」

她突然叼住糖人的腦袋，咯嚓咬碎，嘴角笑意不消，雪白的小牙尖銳，透著一絲兇殘。

方有青點點頭，語調悲戚：「我那天醒來時，那頭昏腦脹的感覺，不像被煙嗆的，更像喝了三斤酒似的。可是我根本沒有飲酒啊！還有我爹娘沉睡不醒的情況，後來我就想，是不是大傢伙被人下藥了？」

方有青眼中流露深刻的痛楚：「後來等火勢過了，我在角屋看到爹娘被燒得半焦的屍身……他們在和-圖-書床上並排躺著，看那情形，都不曾起身逃生過。」

「不，不對，洪起予身為地方官，其實與突厥人私下有交易，突厥人每次入侵搶劫放火，是會避開他家的，那場火，可能不是突厥人放的！」

方有青無奈道：「說了，但他們只想著草草結案，說我是被煙熏糊塗了，眼花看錯了。」

「驗是驗了，我們安西邊陲之地，官衙里也沒有像樣的仵作，就算有什麼，也馬馬虎虎了結過去。」

他猶豫一下：「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這些年，在我心裏像根刺似地，越梗越難受。」

方小杞和方有青又說了一會兒話，和*圖*書方有青才告辭。臨走時，他又記起什麼，猶豫道：「小杞，你說，當年洪家那場火災是不是有些蹊蹺？」

方小杞追問道：「你看清那人的長相了嗎？」

「那時我頭腦不清，煙熏火燎的兩眼模糊，的確沒有看清。不過，我前些日子看到一個人，總覺得跟那天那個白衣人有些像。」

方有青告辭而去，方小杞也轉身朝碧落園的大門走去。旁邊民房屋頂的另一側斜面上，坐了一個黑衣少女，笑嘻嘻舉起手中一個透明糖人兒，讓糖人兒與方有青遠去的身影在視線中重疊。

方小杞端詳著他的神情，問：「你是有什麼懷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