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文用袖子揩了揩眼角,悲意消泯,眼色陰沉,似有一頭千年老妖在皮囊下瞬間睜眼。
霍槐趕忙替他捋著胸口:「老祖宗說的是!這哪是紅衣的錯?全怪大理寺沈星河那個犟頭,查個案就跟狗似地,咬住就不鬆口,到底把老祖宗的凡心閣毀了!」
霍槐嘆道:「還是老祖宗疼她,紅衣該知足了。」
遲小乙緩緩直起身,看著地上橫陳的美麗屍身,始終掛在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眼中蓄起雜陳五味。
霍槐忍不住抱怨:「都怪紅衣用凡心閣處理私怨,引了大理寺的人去!」
「兒子懷疑,拆毀凡心閣,可能不是紅衣的安排。」
霍槐趕忙道:「老祖宗教訓得是。」
霍槐趕緊上前攙扶,兩人從內間的另一扇門出去,直到身影消失,竇文也沒和_圖_書有回頭看解紅衣一眼。
竇文發著悲聲,顫巍巍站了起來。他身上佩戴著好幾樣玉飾。頭頂白玉發冠,腰上掛著三五個玉佩,指上戴著玉扳指,手裡盤著一塊嬰兒拳頭大的玉貔貅,都是極品和田美玉。隨著動作,玉佩相撞,身上叮噹作響。
「唉,紅衣任性歸任性,好在收尾收得還好。凡心閣這麼一榻,大理寺再怎麼折騰,也查不到您身上來!不過……」霍槐眼中浮起疑慮,「老祖宗,兒子思來想去,凡心閣的事,有些蹊蹺。」
竇文嘆氣:「不小心玩大了,把大理寺的人引過去了,兜不住了唄!那晚,茶鋪煙花傳訊,紅色煙花,意味著凡心閣已暴露,需毀樓滅跡。隨後不久,樓便塌了。不是紅衣的安排,是誰的安排?除了
m.hetubook.com.com紅衣,又有誰知道如何啟動拆毀凡心閣的九道機關?」
竇文搖頭嘆息:「江漳這孩子也是自作自受。他每每給咱們辦事,手法利落,就是手段太狠,這不就損了陰德,落了個如此可憐的下場!所以說做人吶,不能太絕!」
竇文抬臉,目光沿著傘沿投向茫茫大雪。他年至古稀,保養得當,臉上沒多少皺紋,頭髮卻已皆白。
竇文悲情又起,深深慨嘆道:「還有紅衣這孩子,可讓老朽怎麼說她!為了給一個在凡心閣呆過幾天的妓子尋仇,竟值得她不顧老朽與她之間不是父女、勝似父女的情份,不惜毀了老朽的凡心閣!」
室外大雪紛揚,霍槐一手攙著竇文,一手打著傘,沿著石道緩步而行。
霍槐舉著傘和-圖-書,緊緊跟隨:「這事不對勁啊。老祖宗您想,紅衣又不是頭一次殺人,如何就到拆樓的地步了?」
他本無鬍鬚,卻粘著雪白假須,顯得鶴髮童顏,分外慈祥。只是偶爾間眼底掠過暗影,深不可測的城府一露即隱。
霍槐躬身:「老祖宗放心,兒子會打理乾淨。」
霍槐卻道:「老祖宗可有聽說過,最近京城中傳得沸沸揚揚的連環鍾馗案?」
「除了紅衣還能有誰?」竇文不以為意,負著雙手舉步朝前走,「之前你不是說了,就是那江漳殺了月梔,嫁禍陳節。紅衣聯手陳節的妹妹陳璧尋仇,先把江漳及幫凶關進地宮,再借江漳的老爹江天壽之手,啟動九道機關弄塌凡心閣,將其江家父子二人及幫凶全部埋進磚石之下。」
霍槐稟道:「樓閣和地宮坍
和-圖-書塌得徹底,除了江家父子和另三位公子,之前消失在地宮中的人沒留下任何痕迹。」他壓低聲音,「更沒有老祖宗出入過的任何痕迹。」
竇文擺了擺手,老眼含淚:「紅衣這次瞞著老朽自作主張,是因為知道江天壽與我有往來。她必是覺得,江天壽是老夫的人,我會攔著她,不許她復讎。都是這孩子心太重,其實,她若跟老朽坦言,老朽替她出氣便是,偏偏走到這等難以挽回的境地……大水沖了龍王廟,大水沖了龍王廟啊!罷了罷了,逝者往已,你也莫說她壞話了,老朽心裏難受。」
「老祖宗放心。」霍槐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凡心閣倒塌之前,紅衣已解決了那幾個知情的心腹。唯有茶鋪的女掌柜在放完煙花之後,沒找紅衣復命,直接逃走了。不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
三日前,南郊有輛馬車翻入深谷,女掌柜不幸遇難。」
竇文點頭:「咱們與江天壽的瓜葛,要全部斬斷。之前你讓江漳過手的案子,也要把環節清理乾淨,莫要被順藤摸瓜。」
竇文點點頭:「老朽苦心經營二十年的凡心閣,鬼道烏澗的巔峰遺作,可惜,可惜了啊。」
霍槐痛心疾首:「紅衣不孝,辜負了老祖宗!」
「凡心閣,如何了?」
竇文說到這裏,一邊走,一邊不由捋須讚歎:「紅衣這孩子隨我,做事不但講究個斬草除根,還要殺人誅心!操縱著老爹弄榻樓砸死的兒子,真是一段佳話啊。」
他剛剛哭了一場,聲音有些喑啞:「其他人,都處理了么?」
竇文道:「這有何蹊蹺的?」
「胡說!不許你這麼說她!」竇文鬍鬚顫抖,「紅衣就是太過有情有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