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起床氣

沈星河衣衫不整,頭髮也亂著,眼裡含著初醒的懵。他站在屋裡的陰影里看著她,「嗯」了一聲,退回內室,靜靜站了一會兒。
倒是盧含雪自從小時候溺過一次水之後,她的母親為防再出意外,特意讓她在自家水池裡學過游術,水性比宋明汐好一點。盧含雪拼了命潛下水拉住了宋明汐,將他拽出水面。
辰王正趴在一艘小船上吐水。
「我一個人能行。」沈星河垂眸說。
她聽到動靜,回頭看向屋內:「大人,你起來了?」
兩人轉頭,看到方小杞出現在一道木樓梯上。接著,樓梯上端大燈籠似的包廂窗口,出現沈星河的身影。
好在這時候,來尋找宋明汐的侍衛乘船趕到,擊退追擊的守衛,把兩人撈上船。
她已換上乾淨的公服,利利落落站在晨光里,望過去竟有些耀眼。
沈星河退開一步:「沒有,已經好了。」
沈星河與方小杞隔窗對視一眼,假惺惺道:「可把我們急壞了。」「沒事就好。」
方小杞處理完了一點事,回和_圖_書到屋裡時,沈星河已經換上備在床前的鴉青長袍。衣物都是他本人之物,是方小杞差人,連夜從碧落園拿來的。
「才……才不是!」
這會兒他徹底醒了,回想自己剛才睡懵似的反應,覺得自己可笑。
一個晝夜之後,正月初十的清晨。琉璃仙宮大殿後方的一座屋子裡,沈星河在房間里醒來,睜眼時,看到晃動的光影在牆壁上跳動,是晨光落在湖面,反映入窗,在牆上照出波光。
方小杞聽著語氣不對,湊近他打量:「怎麼了這是?是不是傷處弄疼了?」
連親哥哥都想殺了他,還有誰不能拋棄他?於是他一邊跟著、纏著方小杞,一邊故作鎮定地掩飾自己的恐慌。
方小杞心裏酸疼,面上卻輕鬆,有心哄他:「大人,你都這麼大人了,還有起床氣啊?」
沈星河強調自己一點也不累,坐到床邊時還覺得自己很有精神,不料片刻后就直往床上歪去,無可遏止地墜向睡夢的深淵的最後一刻,他閉著眼,不甘和-圖-書心地伸手一撈,撈住了方小杞的一隻手,他鬆口氣似地,這才放心地睡去。
小船靠在琉璃島岸邊的水榭邊緣,盧含雪和宋明汐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下船來到大殿,頭髮上已掛滿冰霜,狼狽不堪。大理寺的差吏們有一大半調過來了,都在忙碌,沒人顧得上招呼他們,兩人沒頭蒼蠅似地亂轉。
真是個可憐蟲——他嘲諷地對自己說。
琉璃島要細搜,諸事繁雜,昨日天亮之後,眾人勸他回府休養,他執意不肯,非要留下。怕常鏞擔心,不準人給碧落園那邊報信。他身上的箭毒還在上頭,一開始堅持坐在那間包廂里,靠著窗,看著方小杞等人來來回回地忙活,直至昏昏欲睡。
方小杞怕他把命累沒了,在島上轉了轉,發現島嶼上座落著幾座精緻小院,大概是用來招待貴客用的。她挑了一座布置得好的,強行帶著他過來休息。
侍衛帶著哭腔在船板上叩頭:「盧小姐大恩大德,小的們永世不忘!」
他懶懶動了一下右www.hetubook.com.com手,手指想勾住什麼,卻勾了個空。轉頭一看,床邊已經沒有人。
他足足睡了一天一夜,中間模模糊糊被人扶著餵了兩次食水。這時終於醒來,只覺渾身骨頭都睡軟了,睡得頭腦迷茫。睜眼不見人,四周極為安靜。他忽覺心中空蕩蕩的,莫名冒出匪夷所思的念頭——懷疑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他自己一人。
這種來自親人的傷害,原不是一兩句勸就能勸好的,無論擱在誰身上,都是個難以過去的坎,在今後的時光里,會反反覆復地折磨他,這輩子能不能邁過去,亦是未知。
搖船的是宋明汐的侍衛。候在湖邊的侍衛們發覺島上出事,駕著小船來尋主子,萬幸撈到了。
無端恐懼如水似地漫上來,他急忙起身,左肩傷處被扯得劇痛,也不過咬了一下牙,胡亂趿著床前木屐,匆匆走出去。掀開門帘走到外廳,一眼看到方小杞站在門口檐下,跟一名差役吩咐著什麼。
方小杞隱約猜出,他情緒低落,還是因為沈興芒。www.hetubook.com.com必是他一覺醒來,記起發生的事,心裏又不痛快了。
宋明汐百感交集:「雲洲,找不著我們急壞了吧?放心,我們不過是落水而已,並無大礙。」
方小杞吃了一驚,趕忙上前接過金冠:「大人你幹什麼呢?白藥師說你的左手還要吊幾天,動不得的!你怎麼自己梳發呢?」
沈星河已洗完了臉,竟然還盤好了發,只是因左手不便,髮髻盤得有些歪了,正哆嗦著手托著一頂小金冠,試圖往腦袋上戴。
他只是不想一個人回去。他莫名害怕自己走遠了,一回頭,所有人已不在那裡等他。
從昨日起,他死也不肯回去養傷,非要待在島上盯著現場,其實,並不是覺得此處離了自己不行。
不料還沒靠到岸邊,就被守衛看出破綻。二人搖著小船就逃。守衛駕船追擊,宋明汐慌張之下划翻了小船。號稱浪里白魚的宋明汐,腿在冰冷的水裡抽了筋,直往水底墜去。
「不用!」
侍衛原想把二人送到岸上找太醫,兩人都不肯,非要去島上,侍衛只好從命。
hetubook•com.com沈星河嘴裏說著不用,人卻不由自主坐到了凳子上。
方小杞一樂:「我給你重梳一下頭髮好么?」
當沈星河射爆第一盞琉璃燈的時候,還在假裝艄公和侍女的二人就知道出事了。兩人立刻把沈星河的警告丟在腦後,撥拉著小船,企圖混上島去看情況。
方小杞看他氣色比昨日好了點,只是唇色依然蒼白。那可是極深的箭傷,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好了?她感覺沈星河很不對勁。從前他總是想方設法挨近她,拉拉袖子揪揪頭髮,不由自主躲避的,總是方小杞。這會兒,沈星河竟然躲她?
忽聽一聲驚喜的呼喚:「含雪!王爺!」
一名侍衛手忙腳亂脫下自己的袍子披在宋明汐身上,后怕得幾乎哭出來。宋明汐若有個好歹,他們一幫人都得掉腦袋。
盧含雪哽咽道:「官差姐姐,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盧含雪坐在旁邊,一邊冷得抖成一團,一邊給他拍背,牙齒咯咯作響還不忘冷嘲熱諷:「浪里白魚一掉下水就翻白肚了,若不是本大小姐,辰王殿下就在湖裡餵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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