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帝落下一枚黑子:「正是。羽林軍已先行一步抵達獵場布置巡防。」
易遷看著紫砂碎片,心疼得直皺眉:「原也打算在近處的。可是,聽說開春以來,商州山林中,屢屢有惡狼襲擊當地百姓和過往客商,有個村莊直接被狼屠村,已經害死上百人命。地方官府數次剿狼,收效甚微。聖上聽說之後,臨時將春獵場地定在商州,有為民除害,振奮民心之深意。」
為儘快消滅狼患,讓農人安心春耕,春獵的日子趕得急,過幾日就得出發。沈星河找了個機會,求見德宗帝。
德宗帝氣得吹鬍子:「快走快走!」
方小杞湊上來看:「前些日子我就看到過,怎麼還沒好呢?」
「鶴三娘,你什麼時候飄過來的?有何事啊?」
季楊的豁唇噝了一下冷氣:「小杞,我看你還是別去了。商州的狼是真的凶啊,我現在想起來還后怕!」
再者,多年來,消失在凡心閣的人名清單摸查起來,明明暗暗,都與竇文有過節,或有利益衝突。
沈星河蹙眉斥道:「大男人家,針扎一下大呼小叫的做什麼?」
白不聞給的葯已服用過半,收效良好,失明症發作得越來越少,下盤棋不會出岔子。沈星河便沒有拒絕。
沈星河出聲了:「我替你報名。」
德宗帝明白過hetubook.com•com來:「小乙朕信得過,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方小杞樂了,笑容耀眼。
季楊嚇了一跳,捂著后脖子說:「你別嚇我啊!我見過的死人多著呢,屍斑可不是這個顏色。」
「聖上,此次春獵,負責巡防要務的,除了御前侍衛,就是羽林軍吧?」
季楊想了想:「再往前就是商州了。我從商州回來,直接去的琉璃島。」
鶴三娘盈盈一福:「稟二位大人,我剛剛驗過季楊,發現一點問題。」
沈星河不安地踱步:「梁木匠雕刻四面像的金絲楠木,就是商州進貢。季楊去一趟商州,身上多了塊莫名其妙的紅印,與前案兩名死者的紋身類似。商州鬧狼災,被聖上指為春獵之地……這其中,是否有關聯?」
沈星河上前端詳,問季楊:「這紅斑是從什麼時候出現的?」
德宗帝在後花園的亭中觀春,見沈星河過來,又喊他下棋。
方小杞急了:「我好不容易掙來烏紗,不是坐在後衙頤養天年的!」
「我不去。」
鶴三娘不答,冰涼的手在他腦袋上一按,強迫他低頭露出后脖頸,那裡有一塊拇指印似的紅斑。
沈星河指間掂著白子,隨意擱下:「商州遠離京城,還望聖上周全顧慮。」
季楊委屈地閉上嘴!
和-圖-書方小杞剛好從格架後走出來,手裡抱的幾本卷宗嘩啦掉在地上。
鶴三娘舉起指間銀針,針尖染著一點紅色,說:「這紅色不是血,是滲在皮膚下的顏色。我驗不明它究竟是什麼,總之不是普通顏料。崔鉤子和白小蝠已入土多日,肌膚必已化泥,難以提取紋身顏料比對。不過,我覺得三者是同一種東西。」
兩人悶聲下了半局,德宗道忍不住道:「你來見朕,莫不是特意來炫耀棋技的?」
比如,隨霍槐押運玉石的護衛隊領隊鄭執鋒,曾是竇文的心腹。
轉眼間已到仲春之末,二月即將過去。大理寺龐大繁瑣的調查當中,倒緩緩理出些有價值的線索。
還有,萬寶商行的銀錢轉移做得再小心,也擱不住數額大次數多,竇文見不得人的銀庫,快要捂不住了。
方小杞猛然明白過來:「鶴三娘,你是說崔鉤子和白小蝠身上的紋身,與季楊這個紅斑類似?」她端詳一番,「還真是一模一樣的紅色。」
「大人們請看,季楊頸后這塊紅斑,原以為是蚊蟲叮咬,誰也不曾放在心上。快兩個月了,紅斑不見消減。」
啪啦一聲,易遷的紫砂壺跌在地上摔了八瓣:「季楊什麼時候沒的?!」
沈星河思索道:「在那之前,你去過琉璃島。但是,未必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在琉璃島沾上的。再往前也有可能。」
書案前的沈星河也震驚地抬起了頭:「今日一早他不是還健在么?」
易遷喜悅地站起身:「好好好,你可得給大理寺爭光啊。」
德宗帝不樂意了:「一盤棋還沒下完呢!」
易遷差點摔了紫砂壺。
聽山從紙堆里忽地坐起,已經準備哭了。
鶴三娘叫季楊進來,請他轉過身去。季楊警覺地瞪著她:「你不準再扎我啊!」
鶴三娘湊近他耳邊,隔著紅蓋頭,語氣涼嗖嗖的:「我原也未在意,今日整理驗屍記錄,偶然記起,你身上這紅斑,與屍體上的很像。」
「不是屍斑。是我曾在兩具屍體上見過顏色相同、大小相近的紋身,只是,屍體上的紋身上有字樣,你這個,只是個紅印。」
門口傳來季楊憤怒的聲音:「大人們,我還活著吶!你們管管鶴三娘,她拿針扎我脖子!」
沈星河也猶豫了一下。
方小杞上前一步:「我也去!」
紙堆里的聽山插言道:「那天,是我走在季班頭身後時看到的!」
沈星河看得心動,默默地想:她欲追尋之事,誰也無權阻擋。
塗著漆黑指甲的手指間銀光一閃,在季楊後頸飛快地一觸。季楊「嗷」地蹦了起來,捂著脖子大怒:「看吧,她又扎我!https://m.hetubook.com.com」
「商州……你在商州時,可有不尋常的經歷?」
沈星河眸中微沉:「春獵,必須得參加了。」
易遷猶豫道:「這能有什麼關聯?巧合吧?」
遂站起身:「微臣告退。」
沈星河掃了一眼站在德宗帝身邊的遲小乙,趕人的意思明明白白寫在臉上。遲小乙面露尷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德宗帝似漫不經心:「想當年,朕也曾披掛上陣南征北戰,獵個狼有什麼大不了的?」
案牘庫里卷宗如山,一干文吏正在忙碌。沈星河坐在里側一張書案前,埋頭在案卷堆里,漠然地答易遷的話。
鶴三娘紅蓋頭點了點:「沒錯。那兩具屍體上的紋身,我原以為是普通顏料紋成,當時未做進一步細驗。但是,類似的紋印出現在活人身上,實屬不尋常。我便從季楊這個紅印上取了一點樣……」
沈星河在旁聽著,不由記起馬自鳴一案時,方小杞斷定白梅山莊和茗雀茶樓的兩處藍漆出自同一畫匠之手。女子在顏色方面的敏銳果然不可理喻!
季楊摸著脖子:「是琉璃島那事之後發現的。」
易遷手裡捧著只紫砂壺:「哎呀,本官的腰不行,不去就罷了。你當年不還在騎射比賽中拔得頭籌么?春獵是皇家盛事,你不代表咱們大理寺出個風頭,著實可惜!這些日子你也熬壞和*圖*書了,出去放鬆一下嘛。」
聽山的眼淚收了回去。
易遷正在撿他的破茶壺,忽然插言:「商州?今年皇家春獵的獵場,就定在商州啊!」
幾位大人無語!
鶴三娘徐徐道:「哦,卑職忘記說了,季楊尚未過世,我驗的是活人。」
季楊點頭:「是這麼回事。我也說不清是什麼時候蹭上去的,完全沒感覺啊!」
沈星河翻過一頁紙,頭都不抬:「忙著呢,沒空。」
「臣還有事。」
季楊不滿道:「大男人長個斑用得著管它?」
沈星河根本無心下棋。他心有不安,但他一個文官,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沒必要再說了。
沈星河一怔:「往年圍獵,都在大安城近郊。商州有二百里之遠,為何選在那裡?」
易遷苦口婆心:「你一個女官,呆在衙門裡干點活就好了,外面的危險差事,讓別人去做就是!」
易遷還想再勸,身邊紅蓋頭一晃,響起幽幽一聲:「大人。」
德宗帝信得過遲小乙,沈星河信不過。但,沈星河轉念想到遲小乙是鍾馗的人,倒也不必避諱。
沈星河一怔。一場春獵,德宗帝為何以戰場相比擬?難道他察覺了什麼?
季楊摸著豁嘴回憶:「也沒什麼啊。就是被狼攆了三天。」
德宗帝只盯著棋盤,啪地落子:「哈哈,朕要贏!」
就在這個關頭,皇家春獵的日子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