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斬仙之決

不知為何?那老孫頭所教的有意無意的心法,也似在不知不覺之間融入到了這功法當中。
我知道這種轉變,只是因為自己那驚天一斬。也知道從今往後,自己再也不用提心弔膽的做人,因為現在的我,終於有了挺起腰桿的本錢。
我順著他們目光望去,前方几十丈外的山壁之上,由下至上斜斜露出一道深深的溝塹,遠遠看去,那溝塹兩端略顯細淺,中間卻似深有數丈,怎麼去看,都是一道清晰的刀痕。
柳敬宗的為人,我一直無法看透,時而對我親密無間,時而又冷漠的好像路人,只是其換心之法當真厲害,每每當我登台講述離幻訣之時,都會被台下一眾少年的眼神擾的心驚,那眼神似空洞,似麻木,似瘋狂,似堅定,若非還能從其中看到一絲特有的親近,我不敢想象,有一天,當他們拔出劍對著你時,會是何種恐怖的存在。
我心知爭辯也是無用,只得在一眾少年失望的眼神下,將那所謂的「劉家氣海潮」講了一遍。只是緊要之處我多少還是留了些手段,發力之時需逆轉真氣的竅門沒有在講解中提及。左右當年偷懶之時也曾試過效果,雖不能做到氣隨意動,但那使出的勁道,卻是相差不大!
原本我以為,自己和央無傷的計劃未必能順利實施。故而一直猶豫著,想要找個像樣的機會再對那柳敬宗提及。但就在我進谷第六日的午後,一切和_圖_書的一切,都因為那一斬而發生了變化。
可是由著他們去打罵,我終究還是有些不忍,於是便又厚著臉皮將謝耕也要到了身邊,不想這次那柳敬宗倒是答應的十分爽快,可很快,我便知道了這其中的原因。
推託不過,我只得要過一名青衣漢子的腰刀,下了平台。待尋了棵一人環抱的大樹。心中卻是又響起一陣亂鼓。我這家傳氣海潮雖與旁人不同,卻是從未用其砍過如此粗壯的樹木,這谷中樹木,要麼比身前這棵還粗,篤定砍不斷。要麼又細的可憐,實在是顯不出自己的本事。只不知那壇口粗的樹木都長到哪去了?萬一斬不斷,這人可當真是丟大了。
那央無傷等人的行止令人不恥,總是尋著機會肆意打罵其它少年,下手之狠,便是我也覺得有些心驚肉跳,直到有一次,被打得滿臉是血的謝耕爬到了我的面前,我這才終於忍不住,將央無傷等人叫到了一處,狠狠訓斥了一番。可當夜,那央無傷便獨自前來,布下陣法,卻是只說了一句話便離開,可就是這一句話,卻又讓我改變了看法。
好在其白日里不知躲到了何處,讓我多少覺得安生了許多,閑暇之時,我偶爾會這樣安慰自己:「我現下終於也和小武一樣,有了一把屬於自己,夜出晝伏的『寶刀』。如果硬要說有什麼區別的話,那便是,小武的那把刀,夜間的時候,可hetubook.com.com是抱在懷裡的!」
眾少年對江湖中人耳熟能詳的「氣海潮」顯然並不陌生,表現的多少有些怠慢,那柳敬宗見到此種情景,似是也生出些許疑心,含蓄表達了讓我演示一下功法的意思。
「若不在他們心中刻下烙印,留下心結,來日若衝著我等拔劍,可有一分勝算?」
回想這二十余日的所見所聞,我不得不佩服那央無傷的見識,事情果然如其所料,那夜過後的第二日,便又有一批明顯是軍伍中人的漢子進到谷中。訓練之法,也和那央無傷所言毫無偏差,只是增了些器械,多了些護具,更是抬來了成筐的柳木短棍。
吱吱呀呀,那大樹開始順著切口,斜斜插落,我心中又驚又喜,可便在此時,那對面山壁上卻是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之聲。隨著山石跌落,雪花飛舞,一股氣浪攜著草屑,碎石,木屑撲面而來。情急之下,我連忙扭身避過,可待睜眼抬頭之時,卻見一眾人等皆獃獃望著對面的山壁,張口結舌。即便是那柳敬宗,此時亦是從座椅上站起,手中茶盞,不知何時已跌碎到了地上。
尚未覺得自己進入最佳狀況,那腳跟便似被氣流抬起,隨即就因真氣逆轉而重重落下,右手的單刀也在瞬間出鞘,斜向揮出。
後面幾日發生的事,便顯得順理成章,我那師父早早便差人送來兩套上好道袍,一頂只有四品道官才能佩戴的紫m.hetubook.com.com金蓮花冠。另附書信一封,自是大加讚賞,對於離幻之後的修鍊,也做了詳細的講解,我此時方知對那骷髏的應對方法,說來也簡單,無需刻意迴避,用心去看便是。至於柳敬宗這邊,一個時辰便可講完的離幻訣可以分做十次來講,當然要加入自己的部分心得。那央無傷名單上的十幾個少年也都有了各自的職司,無需每日與其它少年一起合練。儘管此舉,那柳敬宗初始一百個不情願,可最終也還是無奈地答應下來。只是其隨後便將那個于夜間在我身邊「守護」的所謂夜梟「流離」強行推了過來,只說那女子的臉被我傷到,按照其族規,要麼殺了我,要麼就跟著我,至於為奴為婢,還是其它,讓我自己看著辦。
記得那天午時剛過,應柳敬宗所邀,我登台傳授「斬仙訣」,當然,柳敬宗柳大人亦或是柳將軍自是不會讓我有機會說出這三個字,早早便搶在頭裡,對著一眾少年言說,此為我家傳絕技,非是宗內功法。
刀刃輕鬆略過大樹,沒有一點吃力的感覺,這讓我自己都開始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刀根本就沒有砍到樹上。
坐在洞內的山石之上,望著那些宗內的僕役,攜帶蔬菜,木炭從索橋上輕鬆通過,那彼此間的談笑嬉鬧,那行雲流水般的飄逸身姿,直讓人覺得,他們不是行走在搖擺不定的索橋之上,而是在自家園中散步。
柳敬宗m.hetubook.com.com將她送給我,倒是出乎我的意外,若僅僅是因為我投射的石子傷到了她的面容,這理由未免太過牽強。我記得那夜她在地上翻滾之時,捂住的可不是面部。只是現下要她揭開面紗又有何用?反正我已不打算再趕她離開。仔細想想,倒不是看上了她的身手和果決,也不是迫於柳敬宗的壓力,只是近日圍繞身邊的人越多,我便愈發的感到寂寞。夜晚入睡之時,能有這麼個從不說話的「影子」做伴,對我而言,倒真是件十分奢侈的事情!我已經漸漸開始接受這樣一個危險的存在。至於她究竟存著什麼目的,有一天會不會對我不利,我倒並不是那麼關心。
每當有僕役從身邊經過,發現我獨自一人坐在那裡發獃。無一例外的,他們會上前躬身行禮,那恭敬的態度讓人多少有些不自在。儘管在雍王府之時,我也做過承事,亦有過相似的經歷,但此時的情況卻是與那時不同,因為我之前從未真正體會過這種發自內心的敬畏,也從未像現在一樣,無需回禮,只需淡淡一笑,便能看到他們帶著發自內心的欣喜離開,
至於這點東西到底是什麼,我卻始終想不明白,亦或不願去想!
「流離,走吧!」對著甬道,我隨口說道。
在那樹前立好,左手持刀,右手輕握刀柄,凝神靜氣,便如老爺子當年一般,一動不動。片刻之後,體內氣海翻湧,一股股真氣,便順著足底流遍全身www•hetubook.com.com。許是這時的「不動」與那修鍊時的「靜」有些相似,很快,那猶如站在鏡前的感覺再次出現,此時再看那樹,那山,那人,便如幻象,似只需用手指輕輕一捅,便會自行破滅。
央無傷等人皆是豪門子弟,而那謝耕卻是出身寒門,只幾日的功夫,那謝耕便不知用了何種手段,籠絡了部分人心,但逢那央無傷等人打罵的有些過分,這謝耕便會出頭阻止。每到此時,必會有少年站起,冷冷立於其後,這讓那央無傷望向我的眼神總帶著些深深的失望。但逢此時,若那柳敬宗在場,我總覺其嘴角會掛上一絲冷笑,這冷笑一時讓我覺得,即便自己擁有了驚人的技法,卻依舊逃脫不了那骨子裡的一些什麼東西。
那個人一定就在甬道的某處陰影當中。這月余的時間,她就是這樣,始終將自己和黑暗融為一體,即便是夜間我要求她進房休息,她也從不回應,彷彿那陰暗的角落,寒冷的屋脊才是真正是能讓她感到安全的所在。
我心知他這般做法的真正意圖,也試過推託,但著實是找不到什麼像樣的借口去應對那所謂的族規,原想著過上一陣,再尋個由頭將那女子打發走了事,不想數夜下來,便是我連喊帶罵,勸至嗓子發啞,那房脊上的「夜梟」卻是半個字也不回應。
我便那樣站著,全然感覺不到身邊還有什麼人,眼中便只有那棵一人合抱的大樹,其紋路之清晰,就似我從小便望著它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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