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經得多了,開始變得有些麻木,亦或是剛剛升了道境,真當那肉身只是一副皮囊,就在那伯升臉色漸漸開始發白的時候,自己便已將這一幕從腦海中略過,莫名其妙的上前在那骨架中翻找。
周圍立時又傳來一陣笑聲,但瞬間便戛然而止,眾女修的目光都向著我身後望去。
許是偶然見到我施展法術,那伯升等一眾武護的態度愈發顯得恭順,流離倒是對此事不置可否,終日呆在車中修鍊我傳授她的離幻決。伏濟近日很少說話,對我施展的道法看也不看,只悶頭去想那「為什麼」,至於我那眾武護口中的小夫人伏宣萱,對這所謂的「道」卻是全無半點興趣,若是沒有旁事,最喜歡做的,便是靠在馬車的窗格上,探出頭,看著我發獃。
那伯升頓時語塞,只是那握刀的手愈發抖得厲害。
每具屍體的對面都端坐著一名女修,其髮髻高盤,素衣紫帶,似在安心打坐,可單看其背後斜背的長匣,即便是在笨的涉川子民,也定然認得出那些必定是昌余的修士無疑。
可聽這聲音,當真耳熟的緊,立時便讓我想起一人,倘若真的是她,那倒是在情理之中。
那天空中的女子「咦」了一聲,隨即便欲下落,不想身形方動,卻是「哎呀」一聲,便往下墜。
眾女修又將目光從萱萱面上轉向那張芸。卻是再無一人發出笑聲。
和圖書「可是張芸?在下雍王府劉明,今番路過此處,得見故人,三生有幸!」
看著那如柳葉般的細眉,墨玉般的瞳眸,微微上翹的唇角,我心中無來由的一顫,可這一顫,卻讓我當下警覺,難不成我到今日,心中還在惦念著這張芸?
眼見這車隊便要從這些女修身邊行過,空中卻傳來一聲女子的叱喝:「何方修士,隱遁身形,意欲何為?還不現出身來!」
墜落了能有十余丈,那女修方在空中穩住身形,半晌才緩緩落至地面,可方一落地,便又被一眾女修包圍,我四下看看,這時才發覺,剛剛還圍在車隊旁的女修們,此時卻是都沒了蹤影。
穩住心緒,我開口問道:「這些時日不見,不知上仙境況如何?劉明倒是想去棲霞宗來著,只是一直沒得機會!」
「不覺有物,只覺不尋常!」
那萱萱原是在車廂內坐著,許是聽聞此言,卻是讓人落梯,從那車內拾裙而下,待穩穩走到了我身邊,那瞬間的風華,端莊的氣度,一時讓我都覺得有些眼暈。
僅憑應證,我能感覺得到這些女修境界尚在離幻,若僅僅以此境界,很難發現我的伏藏之術,便是真的被發覺,我不信她們中有誰能扛過我的「斬仙決」。如今的斬仙決,我有信心,便是遇到初離堪破的昌余修士,也就是那一刀的事!
眼見著便要出了這片農莊,面前卻和*圖*書是又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在我看來,那鼠肉已經算不得什麼了,我和伯升見過比那更令人感到噁心的一幕,那是三日前,在一處村落之中,前往問路的兩名武護,面色慘白的跑了回來。隨即,我和那伯升前往觀看,卻是在倒塌的斷牆後面,見到了一大一小兩副人的骨架。骨架周圍的黃土上沒有見到什麼血液,卻留下了太多雜亂的足跡,那足跡看似有老有少,有大有小,層層疊疊,若看得久了,便莫名的升起一絲厭煩,便似那足跡盡數踩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
「劉承事是吧?聽聞你要去棲霞宗娶我,怎地過了這麼久,也未見到你前來?」
「怪了,那個『我』呢?」
隔空御物,自是不在話下,但舉手之間,便可令黃土升柱,積水浮冰,卻非比尋常。「飛」,當然還是不行,但瞬間移動六至七步,于當下,卻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那張芸面色似略帶尷尬,再次看了那萱萱一眼,忽然如受了多大委屈一般撅著嘴說道:「這位可是劉承事的家室?這才過了多少時日,便忘記了往日的相好!」
我被他這一問問的驚醒,看著那伯升問道:「你說道爺我在找什麼呢?」
雖然我的伏藏之術可以遁去聲音,但那伯升還是緩緩催馬湊到近前,小聲問道:「劉道爺,當下該如何?要不要繞行?」
那伯升見此情景,顫巍巍,手和圖書伏刀柄問道:「道……爺,你在找什麼呢?」
這一發現倒是讓我有了些猜測,這世間會否真的有所謂的「道心」存在。
仔細感知了一下周圍,似並沒有高境的昌余修士活動,我心知若是返迴繞行,至少要多行數日,我等攜帶的吃食本就不多,又被那伏濟送出了不少,倘若不早日回到隱月宗,便是那伏萱萱捨得銀兩,這吃食又到哪裡去買?一旦攜帶的食物耗盡,難不成也讓我像那些難民一般去挖掘鼠洞?略做考慮,我開口言道:「莫去理她們,只管前行,若是被察覺,自有我來應付!」
那張芸望著我笑道:「可是因為那眉毛一直沒有長好,故而不好意思前來!」
……
「你是什麼人?怎敢直呼我家師尊名諱?」那些方才還在打坐的女修們業已圍攏過來,其中一名圓臉女修更是開口質問。
最近這幾日,沿途沒有再遇到昌余的修士,能洞察「伏藏」的人沒有幾個,不過我有時也會驚奇的發現,個別貌似普通的百姓,似是能感到些什麼,即便像是看不到,但那面容卻還是會生出些緊張。出於好奇,我差了個削瘦的武護穿上難民的衣物前往詢問,得來的結果卻是大同小異,歸結起來無非是一句話。
萱萱已關上了自己所在車廂的窗扇,我知道,她是不願意再次看到有婦人赤身露乳的坐在道邊,不願意看到有孩童搖屍哭喊,如今,和_圖_書若非夜間布設營帳,便是讓她下車活動活動,她都不肯,只因為上次下車時她看到了些旁人吃剩下的東西,而那些東西卻是讓她連吐了兩日。
消去「伏藏」,車隊從隱遁中漸漸現出形來,我向著那聲音之處望去,卻見一名女修端坐百丈空中,正凝神下視,那淡青色的道袍和淺黃色的輕紗,于風中輕輕飄舞,煞是好看。
農莊中的情景和前幾日在旁處所見沒有太大區別,亦有難民在廢墟中翻撿財物,有殘存精壯從水井中向外打撈著一具具或赤|裸或著衣的屍體,那點燃的火堆旁則站滿了人,至於火堆上的支架上烤著什麼,沒人願意去看,或是野狗,或是死去的豬羊,亦或是別的什麼「物件」。
我回頭去看,卻是那伏萱萱從車內探出頭來,正困惑的向這邊觀瞧。
拉著我的衣袖,那萱萱似有意無意的將頭輕靠到了我的肩上,看著那張芸,小聲問道:「劉明哥,這女修士是誰啊?她不是昌餘人么?你如何會認識。」
那道旁的一處空地上,整整齊齊盤坐著十余具有男有女的裸屍,那屍身被人折斷關節,又用樹枝等物支撐,若非走的近了,看得到這些屍身上的傷口、露出的臟器,定然會以為在那裡盤坐著的亦是活人。
聽著這群女修圍在那裡嘰嘰喳喳的問這問那,我心中一陣狂笑,一直聽聞這昌余修士如何如何厲害,前番見了一個,一刀便了m.hetubook.com•com了帳,今番再見,卻又是這副光景,真不知我涉川的修士一旦捲入戰端,會是個什麼狀況?
聽著那柔聲細語,我渾身上下立時泛起一層雞皮疙瘩,腦海中立時浮現這幾日在其車內的情景,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我估摸著,若是此番無事,今晚的修鍊多半又泡湯了!
不過這宗門之間即便出現爭端,這滅人山門的事卻是少有聽聞,不然這幾百年下來,只怕這天下便沒有了這宗那宗,多半會冒出個「唯一宗」。若非如此,我回那隱月宗做甚?此番返回,一是為了詢問那後繼修鍊的法門,二也確實是有些擔心,雖說宗內有那老傢伙在,料也無甚大事,可不親眼看上一看,還是放心不下。
那些女修嘰嘰喳喳的說了一陣,這才「哄」的一下散開,再次圍攏過來。只是這次那表情上好像少了些戒備,多出了些好奇。
車隊緩緩進入那片農莊,無聲無息,有擋在路上的百姓,亦會在不經意間發現自己被憑空挪到了路邊。出得堪破,這道法便來得莫名其妙,往往心念一動之下,便發現自己又多出了些新的本事。
周圍立時響起一陣女子的鬨笑之聲。隨著那笑聲,方才那名身披淺黃色輕紗的女修分開身邊的弟子,走至近前。
我被這聲音唬得一愣,這才想起方才四周都有查過,獨獨漏過了這空中。
「伯升,你去叫伏濟過來,他運氣好,讓他幫我一起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