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北有些愣神。
周東南見他帽子邊緣和眉毛上都是白霜，輕聲說：「師傅，要不先進屋歇會吧，這麼遠的路……」
他不吭聲了。
「師傅，卸這兒！」周東南帶著他往西側杖子邊走，那裡煤堆已經見底兒了。
本來他也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上炕吧！
周東北笑了起來，這傢伙，還是這個直脾氣。
周東南也不知道弟弟這是怎麼了，可母親的話已經說出了口，於是也勸道：「是呀，正趕上飯時，吃一口再走！」
「師傅，多吃點，這是上秋兒家裡晾的！」說完，她就去倒酒。
「……」
周東北也有些發懵，不知道他要幹啥。
周東南已經把熱水倒好了，「師傅，你先洗！」
對於男人來說，酒是最快拉近彼此距離的東西。
楊歷年摘下狗皮帽子，撓了撓光頭，「行吧，那我去了！」
兩個人一路無話，楊歷年可能也是因為宿醉的原因，更是默默不語。
二煤建的議價煤今年每噸漲到了32塊錢，印象中去年還是19.7元一噸呢！
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完也沒廢話，回身蹬上一台三輪車就走。
「這孩子，咋買這麼多煤？夠燒就行了唄！」趙玉芳埋怨起來。
「這孩子，沒乾沒淨的，洗完手再吃！」
楊歷年一鍬鍬鏟著煤，說：「我可沒讓你幫我，是你自己願意乾的，不能少了我的錢！」
兩個人狼吞虎咽，一會兒半碗菜，一盤子黏豆包下了肚兒，這才端起了酒杯。
「我姓楊，叫楊歷年！」
「呦。」周東北樂了，「這個名好聽，元旦生的？」
「兄弟，你七哥我別、別的不行，就、就這點能耐！以後拉東西找我，誰欺負你的話，就說你是我站前老七的親弟弟、親弟弟，知道不？」
盛情難卻，楊歷年也只好進了屋。
路面上雪厚，兩個人騎得很慢，周東北偶爾沒話找話，楊歷年大口大口喘著氣，他說十句，往往也只回一句。
「卸哪兒？」楊歷年悶聲悶氣問。
兩個人騎到紅升鄉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天都黑透了。
趙玉芳怔了一下，自己也和圖書只是客套一句而已，沒想到兒子當了真，只好笑道：「中午的剩菜，有燉凍豆角和茄子干，吃一口再走吧！」
周東北趕快跟上。
楊歷年洗完臉和手，接過周東南遞過來的手巾，胡亂擦了一把，「我走了！」
「嗯吶，家裡孩子多！」
大頭也說：「對唄，再不幹活的話，你都生鏽了，快去吧！」
周東北已經餓得不行了，「媽，把飯菜熱上吧，一會我進屋吃！」
「好！」周東北用力一拍大腿，「七哥，以後你就是我親哥哥！」
楊歷年越喝越開心，越看這個濃眉大眼的小夥子越是舒服。
「還真是呀！」周東北大笑起來，「我聽那個圓臉胖子喊你七哥，您在家行七？」
「放心，不會少你一分錢！」
周東北拍著身上刮的雪，「夠啥呀？天天算計著燒，就差用秤約（讀yāo）了！」
一人三杯，他已經暈了，周東北卻越喝越精神。
周東北笑道：「大哥，進屋洗洗，抽根煙再回去！」
「好！」
周東北看見剛出鍋的黏豆包，伸手要去抓，趙玉芳手裡的筷子就
和*圖*書抽了上去。
一杯三兩三的60度白酒進了肚，兩個人已經稱兄道弟了。
「哎？」楊歷年不樂意了，「瞅他媽啥呢？」
楊歷年朝後擺了擺手，「再說吧！」
楊歷年的那些故事，周東北知道的清清楚楚，自然就掌握著主動權，往往一兩句話，就正對他的心思。
楊歷年有些發愁，人家如此熱情好客，自己也不好急眼，甩袖子走更不太好。
他只好繞著炕桌爬了過去。
兩個人從上山下鄉說到了改革開放、待業青年、社會趣事……越聊越熱乎。
「不用！」他開始卸煤。
剛進院子，周東南和母親趙玉芳披著棉襖出來了。
東北的習俗，家裡有客人的時候，女人和孩子是不能上桌的，兩個人盤著腿坐在炕上喝酒，趙玉芳和閨女在廚房端著碗對付了一口，隨後就去西屋聊天去了。
和站前七哥接觸上，是周東北早就策劃好的了，只是他也沒想到會如此順利。
「必須滴！」說著話，楊歷年爬了起來，跪在了炕席上，「來，你、你過來……」
大頭在身後喊：「七哥，和圖書晚上去我那兒透透？」
趙玉芳客氣道：「這麼晚了，師傅吃口飯再走吧！」
趙玉芳和閨女都回了屋，周東北拿起自己家的鐵鍬，開始幫著卸車。
「咱、咱倆今天拜個把子，以後你就是我弟了，親弟弟！」
楊歷年還不等再說什麼，就已經被周東北拖拖拉拉扯進了房間。
矮個中年人翻了翻眼睛，「誰呀？你都兩天沒拉活兒了吧？麻溜去得了！」
在二煤建裝了500斤煤，開始往紅升鄉走。
他擺了擺手，自嘲道：「我一個人蹬三驢子的，啥哥不哥的……」
說完，推著他就往屋走。
「那以後我也叫您七哥了！」
一年時間就漲了這麼多，很多老百姓只好選擇燒木柴，畢竟這玩意兒即使花錢買也不貴。
周東北猶豫了一下，「行吧，誰去呀？」
「好吃！」楊歷年也不客氣了，昨晚喝酒沒吃什麼，白天難受，又一直空著肚子，聞到香氣以後也不矜持了。
一碗燉茄子干又端了上來。
楊歷年眨了眨眼，這小傢伙還真是個自來熟。
此時誰要是趕他走，他肯定得急眼……
周東北和-圖-書拿出一盒大雞煙，遞給他一根，又幫他點燃，「大哥，貴姓？」
楊歷年擺了擺手，還沒等說話，周東北一把就扯住了他的胳膊，「我看行，今天路不好走，把師傅累壞了，喝兩口暖和暖和再走！」
「過來！」
「大哥，脫衣服上炕！」周東北熱情地幫他摘掉狗皮帽子，又脫去了大衣，隨後自己先爬上了炕。
周東北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掃把，「挺大個老爺們磨磨嘰嘰，走！」
「不了，天都黑了！」他拿起掃把清掃著車廂里的煤渣。
楊歷年豎起了大拇指，「一看小兄弟就是有文化的人，馬上就能反應過來，真厲害！」
周東北回過神來，笑了笑說：「對，拉煤，拉到紅升鄉。」
500斤煤很快就卸完了。
「五塊錢，看看行不行吧！」話音剛落，大頭點了根煙遞給了他。
楊歷年撓了撓光頭，這一家人，也忒熱情了。
「來嘍——」周東南端上了一大碗土豆燉干豆角絲，熱氣騰騰。
周東南推開房門說：「東北，你倆進屋洗一把！」
楊歷年看向了那個矮個中年人，「老譚，是不是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