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師傅從兜里拿出一個木製煙袋鍋,上面吊著個黑黝黝的皮袋子,煙袋在袋子裏面攪動幾下,拿出來后按了按煙絲,又拿火柴自顧自點著。
老嫖滿不在乎,「沒事兒……」
他鬱悶、蛋疼,甚至對文化宮舞廳每晚的黑四都失去了興趣,還有那場探戈,也跳出了憂鬱的味道……
他用力拍著身上的鋸末子,笑著喊。
馬志強接了過來,看完一張以後,走到窗邊推開了髒兮兮的窗戶:「王牡丹?王牡丹?」
周東北嘆了口氣,「老嫖,這可不是玩笑,去年北山的那場大火,就是因為在自家院子里扔了個煙頭,這可是前車之鑒,不得不防!」
馬志強報完了價格,有些忐忑地看著他。
馬志強五短身材,相貌也很普通,因為形象有些顯老,不太好估算年紀。
周東北給老嫖使了個臉色,兩個人走出了辦公室。
「嗯吶!」老嫖開心起來,又問:「啥叫掛靠?」
「我抽這個!」
兩個人站了起來。
「……」
「沙師傅,我看就用水曲柳硬雜木吧!價格低,而且水曲柳的質地較硬,紋理清晰美觀,乾燥性能以及耐腐蝕性都不錯,韌性也大,著色力更好和圖書
……」
周東北暗暗點頭,這個價格雖然沒達到百分之三十的利潤,但已經可以了,畢竟現在還是1986年,各個行業都沒那麼黑。
沙師傅瞪了馬志強一眼,意思是說,這可是你讓我顯擺的,沒想到人家小夥子還是個行家!
「沙師傅。」周東北客氣道:「圖紙對於材質要求有些籠統,您看什麼合適?」
老嫖眨了眨眼睛,「是不是他們也不好都給咱們?」
「周經理。」馬志強說:「過了年以後,木材價格又漲了,我現在的報價是根據目前木材價格報的。」
「白松強度一般,但彈性好,不易變形,可刨光賊費勁兒,我也不建議。」
沙師傅直起腰,吧嗒了幾口煙袋,「紅松穩定性較好,不易變形和開裂,但價格太貴,自己家用沒毛病,工程明顯不合適!」
沙師傅叼著煙袋看了起來。
「我給您的報價,包含了運到工地的費用,同時完全是按照圖紙的工藝要求,例如一遍底漆三遍面漆,還包括5毫米厚的玻璃以及玻璃縫抹膩子……」
「落葉松呢,抗彎曲能力不錯,耐磨性也好,可太不穩定,容易發生開裂變形……」
老和圖書嫖這段時間很惆悵,因為他發現東南姐竟然處對象了,而且對象還是穿著一身警服的郝忠海……
樓下一個女人喊:「嘎哈呀?廠長,白天喊晚上叫的,還讓不讓人消停點……」
「周經理?」馬志強在屋裡喊了起來。
「……」
「我問你,是不是晚上還去文化宮跳舞?」
「沒個屁事兒!」周東北立起了眉毛,「不管最後和誰家簽了合同,以後都是你來回跑,你給我記住了,除了在辦公室,其他地方絕對不能抽煙,明白了嗎?」
「明白!」老嫖點了點頭,貨比三家是必須的,不能嫌麻煩。
「好!」馬志強神色一正,也不廢話,和沙師傅趴在了桌子上,一邊看,一邊拿筆在一個本子上畫著,計算著……
送他們往出走時,他又說:「周經理,我們的價格已經很實在了,便宜自然有便宜的方法……」
「我理解,理解!」
「哥,一共68棟呢,咋才給咱們19棟?」老嫖耿耿於懷。
兩個人跟著他,順著外掛鐵樓梯上了二樓。
老嫖憋著笑,朝周東北眨了眨眼,周東北給了他一個白眼,這個貨,就對這樣的事情感興趣。
這老和圖書爺子確實厲害,嘮嘮叨叨把好多種木材特質說的清清楚楚,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周東北懶得聽了,伸手攔住了他。
「你個傻老娘們……」罵了半句,他又憋了回去,不耐煩道:「你去車間喊沙師傅,讓他麻溜上來!」
老嫖問:「師傅,樺木行不?」
「馬廠長,我時間比較緊,咱們都是實在人,別玩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你和沙師傅好好看看,我需要報價!」
「可以!」周東北點了點頭,因為工程方的合同也是按扇。
「沙師傅,你看看這些圖紙……」馬志強把幾份圖紙鋪在了破舊的辦公桌上。
車間里只有一台電鋸在響,有些蕭條,有工人去喊馬志強,他從車間跑了出來。
周東北笑道:「你小子,這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已經很不錯了,我一開始想,能給咱們10棟就燒高香了,老常人不錯,幫咱們爭取到了19棟,偷著樂吧!」
江蘇建築工程公司和市裡的合同,價格本身都不高,與自己的合同更是中規中矩,沒法一口就吃成個胖子……
兩個人起身和他握了握手,周東北拿出大雞煙,「抽根煙……」
「按理說應該按照平方算hetubook.com.com,我看咱們就算了,因為各個品種規格都是統一的,我就按照多少錢一扇來報價吧!」
進了辦公室,馬志強關上了窗戶,電鋸的聲音這才小了一些。
兩個人進了房間。
「嗯吶,跟我走!」
他搖了搖頭,「不行,那玩意兒做枕木還行,不適合做門窗套!」
周東北點了點頭,「慢慢來,興安也快了,到時候咱們也弄一家,不過工程資質是個問題,不行就先掛靠!」
好半晌過後,他抬了下頭,問:「木料什麼要求?」
兩個人靠在外掛樓梯上輕聲聊著天,周東北見他又要掏煙,連忙說:「別抽,都是木頭,太危險了!」
馬志強也很鬱悶,本想讓老沙顯示一下專業能力,沒想到演砸了……
「馬廠長。」周東北喊:「找個安靜點的地方!」
「例如最大的三扇窗,要求是兩邊開窗,價格最低能做到32塊,入戶門加門框是58塊……」
昨天兩個人已經來過一次,所以對辦公室的寒酸已經免疫了,分別坐在了兩張吱呀亂響的椅子上。
「馬廠長。」他把圖紙遞給了他,「你看看,然後估算一下價格!」
老嫖嘆了口氣,「我看電視里說,現在好和圖書
多大城市個人都成立公司,可以承包建築工程了,那玩意兒是不是更賺錢?」
「對唄,你以為市裡給的那份名單是做做樣子?工程是塊肥肉,一堆單位眼巴巴瞅著呢!」
馬志強要去倒水,周東北趕緊攔住了他,昨天那杯水喝了自己一嘴鋸末子,直糊嗓子眼兒,還是算了。
這一席話明顯是模仿著沙師傅說的,讓兩個人面面相覷。
這兩家也是昨天去看過的,聊的也不錯。
「來了!」
「嗯吶,我肯定不抽還不行嘛!」老嫖無奈道。
周東北說:「馬廠長,實不相瞞,我們還要去看兩家,最後再做一個比較……」
雖然他嘴裏說著理解,可臉上的失望之色卻難以掩飾。
很快,外掛樓梯響了起來,一個鬍子拉碴的老爺子進了屋,馬志強介紹說:「這是周經理,朴經理,這是沙師傅!」
騎了接近一個小時,兩個人才來了興安市梯子廠。
「也不是天天去……」
車間東側有棟灰色小二樓,看樣子至少也得有二三十多年樓齡了,牆面斑駁的厲害。
老嫖見他說的認真,只好把煙收了回去。
周東北低聲說:「無論給什麼價格,一會咱倆還得去紅光木器廠和永紅傢具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