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扭頭看向了他,兩隻手握成了拳頭,周東北瞪了他一眼,隨後也轉過了頭。
周東北沉默了,好半天才重重嘆了口氣,起身說:「我去水房打點水……」
「去吧,你回去吧!」
「王姐,原來他就是那個周瘋子!」
不到12點,盛夏來了。
靠牆病床的一個女人撇了撇嘴,低聲對躺在床上的丈夫說:「這也是當兒子的,一分錢不想花,啥都想靠廠子!」
周東北並沒有和他一般見識,又看向了王影,語氣冰冷,「回去替我和你們領導說一聲,下次派個說話好使的來!如果過了中午還沒人來,我會親自登門!」
她的臉蛋和鼻子頭都凍的通紅,拉開大衣,原來裏面抱著一大碗餃子,這是怕餃子涼了。
「不過,那時候可就沒現在這麼好說話了……」
病房裡的人都看著這邊。
護士過來新換了一瓶葯,這次不是甘露醇,滴的慢了好多。
張傳君快步下樓,還撇了撇嘴,「我就不信了,他還敢打我咋地?」
「小張,以後少說話,你差點闖禍知道不?」
周東北笑了笑,「別總想和*圖*書著動手,要多學學怎麼動腦子!他一個小小的工會幹事,領導說什麼就做什麼而已,打他有啥意思?」
二虎去廁所把尿袋倒了,又刷洗乾淨,回到病房把尿袋綁在床邊,將橡膠管插里。
周東北眉頭已經皺了起來,「現在涉及到住院費和護理,廠子沒什麼說法嗎?」
張傳君看到了二虎兇狠的眼神,慌忙躲閃,可看到周東北那雙眼睛以後,瞬間就感覺頭皮一陣陣的發麻,想要繼續說的話都咽了回去。
「噓——別說話!」
二虎問:「哥,咋不讓我削他一頓?」
「哦,是這樣……」王影從兜里拿出了一個紅包,「這是廠工會給老爺子拿的200塊錢,也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王影搖了搖頭,「廠子也有廠子的難處,醫藥費應該會報,不過僱人照顧病人可沒這個待遇,而且這些我說的也不算……錢你先收著……」
「你覺得廠子不能派人來?」周東北問他。
這雙眼睛並沒有先前那雙小眼睛兇狠,可不知道為了什麼,看著就讓人心寒。
「那你們來和*圖*書幹什麼呢?」周東北問。
「應該會報?」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78年頒布的《關於工人退休、退職的暫行辦法》里說的清清楚楚:退休、退職工人本人,可以繼續享受公費醫療待遇……」
「行了,出去吧!」他揚了揚手,把王影趕了出去。
「……」
王影沒想到這個人這麼難對付,彎腰把紅包放在了床邊,嘴裏還說著:「你別生氣,我倆也就是跑跑腿兒,具體你得去廠辦公室問問,畢竟我說的也不算……」
一上午,他的話很少,只是坐在那裡給孫大強嘴上的紗布浸濕,一遍又一遍,反反覆復。
「你知道個啥?別瞎說!」丈夫沒好氣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個叫張傳君的就火了,伸手指著他,「說啥呢?好心當成驢肝肺!再說了,你不是他家裡人嗎?挺大個人不想伺候,還耍賴讓我們廠里派人來,想什麼呢?你以為你爸是廠長退休的?」
那個叫張傳君小夥子並沒有往前靠,距離床還有幾米遠就站在了那裡,木頭一樣。
「這麼重啊?」她嘆了口氣,又喃喃道:和*圖*書「可惜了……」
沒人去看孫大強床尾上粘貼的病歷,護士過來換藥又懶得喊病人名字,他們也不知道躺在床上昏迷的老頭姓什麼,都以為是周瘋子的親爹。
「前天晚上到昨天下午,整整二十多個小時,都是派出所的同志和街長在這兒了,廠子為什麼一個人都不出現?」
周東北有些不太舒服,人還沒死呢,你可惜什麼?於是語氣就難聽起來:「昨天早上就已經通知廠里了,你們怎麼才來?」
「哦,你們好!」他很客氣。
「周瘋子!」
兩個人沒敢再說話。
隨後又笑了起來,「我們的小媒婆第一單就這麼成功,以後絕對介紹一個成一個……你看二虎還單著呢,給他介紹一個唄!」
周東北不認識兩個人,估計是新進廠的,就算不是,加工廠太大了,他不認識的很多。
「誰說過不給報銷醫藥費嗎?可要什麼護工就過分了,他以為老孫頭是誰?」
「怎麼到了你這裏,就變成應該了呢?」
王影站在床前,「怎麼樣,好一點兒沒有?」
「還有,錢是給老人的,我不能收,你放床邊吧https://www.hetubook.com.com!」
女人個子不高,年紀約有三十五六歲,臉上浮現出一絲悲痛,迎著他走了過去,「你好,我是木材綜合加工廠工會的幹事,我叫王影……」
「說話太難聽,慣他毛病,削一頓就鼠眯了……」二虎嘟嘟囔囔。
「胡鬧!」工會主習孔向文拍了桌子,「我管他什麼瘋子不瘋子的,能拿200塊錢去看看已經仁至義盡了!」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還是早上上班以後,領導吩咐我們過來的……」
周東北站了起來,「您是?」
本來周東北對加工廠沒抱什麼希望,可見到這種態度,火還是沒壓住。
200塊錢?
「老爺子的家庭情況你們應該很清楚,不派人來的話怎麼辦?眼睜睜看著人咽氣不管嗎?」
兩個人吃的狼吞虎咽。
「聽、聽見了。」王影連忙答應,猶豫了一下又問:「你叫啥呀,我回去也好和領導說一聲!」
木材綜合加工廠。
說完又側了側身子,「他叫張傳君。」
「我不走。」他搖了搖頭,「公司也沒啥事兒,孫哥和張姐在對沙場的帳,你中午不是還得去加工廠嗎?
hetubook.com.com我走了誰替你?」
「來個屁,這老頭也不是啥領導,能送200塊錢就不錯了!」
她說:「就知道你不能走……」
「聽見了嗎?」
醫院病房裡。
周東北驚訝道:「這就結婚了?不錯呀!」
自從聽到周瘋子這個名字以後,他的傳說就在病房家屬之間傳播開來,每個人走路都輕了不少,也沒人再大聲喧嘩了。
周東北難得清靜,懶得解釋什麼。
病人家屬里有兩個年輕人,聽到這三個字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有幾個人不是很清楚,就小聲打聽:「咋了?誰呀?」
二虎臉就紅了,心思越飄越遠……
周東北說:「從前天晚上住院到現在,一直都是昏迷狀態。」
二虎也很安靜,靠著窗檯,盯著點滴瓶子。
聽有人找孫大強家屬,兩個人扭過了頭,就見一個梳著短髮的女人站在門口,身後還站著一個小夥子。
這兩個人快步走了,灰溜溜的。
送她走的時候,盛夏說:「我師父要和陳阿姨結婚了,我推薦了滿囤那兒,他想找你聊聊,你看什麼時間合適?」
周東北沒好氣道:「以後說得不算的,就不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