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不正常了?」
「我不過幫著孟老二出出主意而已,我死不了,我得眼睜睜看著你落魄,看著你跌入塵埃,那時候我會踏上一隻腳,把你踩進泥里……」
周東北沒說話。
爺倆閑聊幾句,就都閉了嘴,遠處青蛙聒噪著,微風吹進院子,帶來陣陣泥土的清香。
周旺原本挺直的腰漸漸軟了下去,靠在藤椅上,傻了一樣,這一刻他百感交集,一股巨大的悲涼感襲來。
「我不是怕你累著嘛!」
周東北說:「我今天去看了三叔,他托我給你帶句話,他說對不起,他錯了……」
孟老二繼續享受特殊優待,關了單間。
「爸。」周東北給周旺倒上茶,「再買兩條狗吧!」
「晚嘍——」
鶴崗這個案子還沒最終落地,就算不得不去喝這頓酒,他也不想單獨去喝。
吃完晚飯,趙玉芳陪著盛夏去河邊遛彎,二虎和許大寶溜溜達達跟在了後面。
這天,工商銀行行長辦公室,張健接起了電話。
「你小子最近不太正常!」和*圖*書許大寶說。
他沒有氣急敗壞,更沒有破口大罵,一番話說得就像在嘮家長里短,可周東北聽得出來他語氣中的失望、不屑以及憤怒。
張健明顯怔了一下,打起了哈哈,「都說老弟出差去了外地,哪天回來的?」
「對不起?」周旺淡然一笑,「告訴他,我不接受,也無法接受!」
周東北坐直了身子,笑呵呵看著他。
「好,晚上見!」
「十五年過去了,你和你姐這是出息了,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又都事業有成,而他和孟老二成了階下囚,這個時候來說對不起?」
話說這位孟老闆也是個人物,鶴崗那邊的人和事閉口不談,一個人都沒咬。
周旺沒看他,一雙眼睛木然地看著院子里的山丁子樹,周發被抓他當然知道,父親和弟弟周達去求過兒子,他也知道。
王木生終於罵累了,靠在椅子上呼呼喘著氣,「周瘋子,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你就是個陰險的卑鄙小人,要不是你讓李大腦袋四處散播謠m•hetubook.com.com言,我爸又怎麼會被楊紅岩禍禍成那樣?」
他周瘋子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這事兒在鶴崗引起了多大的震動,多少人盼著孟老二要麼快點無罪釋放,要麼趕快暴斃身亡!
7月初,審訊工作完畢,市局將起訴意見書及案卷、證據移送到檢察院,案犯這才從小黃樓轉到了市看守所。
「那時候,我和你老姑最好,每次她來家裡,你媽上頓下頓伺候著,恨不得把家裡所有東西都拿出來給她。」
「領導,我是周東北!」
周旺擺了擺手,「家裡多個外人不自在,我和你媽手腳還都利落,能多干就多干一點,對身體有好處,真養尊處優做老太爺,用不了幾年就得一身富貴病……」
「周瘋子,我們爺倆都毀在了你手裡,可你也不要得意,早晚有一天,會有人讓你生不如死,那時候,你還不如我!」
「好好好……我們一定準時到!」
「可最後就連她都看不起我,所有人都認為是我做下了那些https://www.hetubook.com.com齷齪事!」
電話里,兩個人都是心照不宣,他不可能去問對方為什麼被抓,周東北更不會問貸款怎麼就卡住了。
周東北無暇顧及這些,出院以後,就沒日沒夜地在公司忙活起投標工作。
他目前的情況,已經無法再回市局小黃樓或看守所,只能繼續住院,周旺一直沒去看他。
周家大院里。
他瞪著血紅的眼珠子,「我喜歡你姐有錯嗎?啊?我有錯嗎?如果不是你橫豎攔著,我可能已經成了你的姐夫!我又怎麼可能跑去鶴崗,又怎麼可能娶了那頭豬……」
……
「……」
說完,轉身走了。
孟老二和魏家兄弟的批捕雖然隱秘,可還是漸漸傳了出來,一些人開始給二虎打電話,二虎說得模稜兩可,社會上又不見周瘋子露面,這讓很多人摸不著頭腦。
彈了彈煙灰,張健也是感慨,話說這個周瘋子是真牛逼,好多人都以為他這次肯定折了,可沒想到人家進鶴崗看守所轉了一圈,竟然把孟老二扔了進去!
周https://m.hetubook•com.com東北一根煙抽完了,神清氣爽地站了起來,把煙頭輕輕按滅在了他面前的小鐵桌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道:「好好活著,沒有敵人我會很寂寞!」
許大寶直搖腦袋,「不對,不對!你小子肯定有啥事兒瞞著我……」
「沒兩天,這不就趕快向領導報到嘛,晚上有沒有時間?我拿回來兩瓶好酒,請領導品嘗……」
有謠言從鶴崗方面傳過來,說前段時間有人在鶴崗人民醫院門口,看到好多人去接周瘋子,當時場面宏大,幾百人穿著黑西裝齊聲大喊歡迎瘋子哥回家,這些人身後停著上百輛黑色大奔,天上還有兩架直升機飛來飛去……
他剛才說的是「我們」一定準時到,而不是「我」。
「算了,能吃能拉的,還得伺候他們!」
「當年如果他能站出來,只要說一句話就行,就一句話,可他沒說,一句都沒說!」
周旺瞬間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向了兒子。
罵著罵著,他的聲音小了下去,趴在桌子開始放聲大哭,聲嘶力竭。和圖書
「院子大,還是得養幾條,回頭雇個身手好的門房,這樣我也不擔心,還有花匠和保姆,別啥活都你倆干!」
晚上,周東北和盛夏回了紅升鄉。
「你咋這麼愛買菜了呢?還不讓我跟著!」
周東北的三叔周發在6月26日病情突然加重,被緊急送到了林業中心醫院,兩天後病情才平穩下來。
恨歸恨,可到底是一母同胞,血濃於水。
「周瘋子——」王木生吼了起來,「我操你媽!操你媽——」
他說得咬牙切齒,兩個眼珠子似乎都要鼓出來。
「爸——」
周東北點了點頭,就像今天在刑警隊時郝忠海一樣,意思是真的。
放下電話,張健點了根煙。
回去的路上,盛夏見他情緒不高,就輕輕靠在他的身上,一路都攥著他的手,默不出聲。
他不想勸什麼,原諒與否是父親的事,不過有些話該說得說,無論是誰,最好都不留遺憾,「爸,三叔有病了,食道癌晚期……」
可他始終沒有掉眼淚,更沒說哪天去醫院看看,周東北也只是陪他坐著,一句都沒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