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來了……
陳勵深挑挑眉,那眼神讓人臉紅心跳。他並沒有回答,只是忽然低下頭,很近很近的湊過來,這個姿勢她在腦海中構想了千遍,那是男女之間心跳失衡的動人時刻,可她卻聽不見他的心跳……
裴葉琪正望著他出神,卻發現同為爸爸伴郎的他也在看她。
「我逮不著他人影啊。」
兩人至今雖然坐得兩張沙發,裴葉琪卻覺得被他看得臉紅心跳,難以自持。
在她額頭上落下的吻……
外祖父一過世,為了討好陳勵深的爸爸陳升,母親就把酒店的大部分股權都給了陳升,還將陳勵深來管理酒店,現在,本該擁有整個集團繼承權的裴葉琪,只剩下一半。
陳勵深走到餐廳的角落,「總經理好」!服務生們齊刷刷的彎腰,路遇用完餐的客人,陳勵深禮貌的欠身以表對客人的尊敬,直至客人離去,才挺起身走向裴葉琪。
「你敢!」
他的語氣綿軟而悠長,成了一種隨著時日而養成的習慣。
菜肴上桌的時候,陳先生也沒說什麼,自己坐下來,喝了杯牛奶。看著這一桌子的菜,不動聲色。
好……好看……
梁肆拍了拍臉上剛剛抹上的精華液,嬉皮笑臉的從沙發上下來,走到陳勵深面前,賤賤的拋了個媚眼。
梁肆絕不是那種長相精緻的女孩,卻也算佔著一白遮百丑的優勢,這讓自小皮膚黑的裴葉琪嫉妒不已。
那天上午,天色陰黃,窗外飄起鵝毛大雪,班級里的所有同學都去上微機課,裴葉琪忘記帶鞋套,便又返回了教室,卻發現梁肆正悶悶不樂的趴在桌子上用碳素筆在紙上隨手比劃著什麼,有些心不在焉。
「你想住,就住吧,隨你。」
「你回來啦?」此人大言不慚的瞄了他一眼,自顧自的看電視。
「呦,你這是在求我么?」
因此深港的人才流失相當嚴重,他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小應屆生,就是被臨時抓來當壯丁的。什麼管理培訓生,什麼儲備經理,都是名字好聽,說白了就是餐飲部前廳部客房部不停地輪崗,做一線最累的活,美其名曰深入基層,熟悉一線,至於能不能進入管理層,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的眼睛就像一張帶有粘性的網,隨著年歲的增長越來越有魅力,道行淺一點的,早就投懷送抱了去,可裴葉琪知道,那不過是一種假象,假象而已。
「不稀罕。折現行不行?」
「喂,陳勵深,你就接受現實吧啊,你的植物花房已經被我加了一張席夢思,以後啊,我就要住在這兒了。」
裴葉琪很懊惱,可又沒有理由發作。
梁肆指了指女主角手裡抱著的一個人形的娃娃,問老爸:「爸,裴葉琪特別想要一個一摸一樣的布偶,在木偶的腦袋上貼上自己喜歡的人的照片,你會做嗎?」
裴葉琪就快被他這樣的眼神吸進去了,強忍著意志力才坐下來。
梁肆穿著寬大卻又乾淨的校服,一頭整齊的馬尾辮高高的束起,光亮飽滿的額頭,還有那一雙小巧精緻的招風耳……
人就是這樣,平常的時候懶,跑不快,身後有人追的時候就像兔子一樣。
陳勵深忽然笑出聲來……
高崎楠的眼睛始終盯在陳勵深身上打量著,目光說不出的怪異。
「你說。」他薄唇輕啟,有些心不在焉。
門外傳來陳勵深不甘心的敲門聲,敲了兩下,順帶踹了一腳。梁肆的心突突跳著,嘴上卻掛著頑劣的笑,隔著門喊道。
美的你!
陳勵深覺得,如果一向自私的自己還剩一寸良心,那麼一定全都給了梁肆。
裴葉琪轉頭,不可置信的望著陳勵深,他竟然,嘴角也掛著一絲可怕的冷笑……
「你!就是你!你叫什麼名字!」
姚大軍向來和杜經理還算要好,嗓子里悶悶的哼了一聲,想適時地幫著說句好話:
「你可以去寫小說了。」
梁肆心裏咯噔一下,卻又硬著頭皮抬起了頭。
梁肆杵在原地,說不清是怎麼了。
梁肆說:「和我同桌,裴葉琪。她的媽媽又結婚了,裴葉琪不喜歡她的新爸爸,在家裡哭,我很擔心。」
「哦?那我可要小心了。」他拿起高腳杯,放在唇邊,緊緊的攫住她的眼眸。
玲玲笑著說:「好了,咱們酒店我已經帶你們倆參觀完了,你們有什麼問題不明白的么?」
高三的某一天,裴葉琪沒有來上課。
「我不會讓你住進來的你懂我。」
陳勵深覺得,如果沒有梁肆,或許自己能夠看起來比現在年輕十歲。或者多活上十年。
「晚上不供飯!」
保姆將陳勵深的碗筷拿上來,又去廚房拿梁肆的碗筷往上擺,卻被陳勵深攔住了。
「今天心情不好?」他在她面前坐下。
保姆拍了拍自己受驚的胸脯,搖搖頭,轉身繼續躲廚房忙活去了,反正不出人命就行。
然而陳勵深僅僅只是站了幾秒,高大的身子散去了方才的寒意,抬腿又往客房走去。
梁肆哪知道外頭人的情緒,只顧著蹲下來,摸摸陳勵深一手澆灌的小玫瑰,撅撅嘴:「小玫瑰,對不起哈,一會兒我給你換個花盆。」
好好的一個肉菜,大媽攥著勺子抖兩下,就變成了素的。
玲玲道:「今天是周六呀,人事部的班次是朝九晚五雙休的,我就幫幫忙帶你們了。」
「我說,那天你本應該收到我的情書!勵深,那個時候我們兩個都很喜歡你,只是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梁肆的心,卻從來不知我的。她說過,她喜歡你,就算我讓她去給你送情書,她也會把我的換成她的,那一晚,她會向你表白。沒錯,她和你共同經歷過患難,你可能覺得她可憐,虧欠她,可是……」
閉上眼,她滿臉是血的樣子,讓人心悸,她痛恨的目光望過來,充滿了世界被顛覆后的空洞,那是他第一次對自己心狠手辣的驚覺。
「我今天在客房看到阿肆了。」
玲玲答:「咱們總經理這個人很奇怪的,集團里的人才全部高薪養著,就是不重用,倒是讓這種狗仗人勢的人出盡風頭,狐假虎威。」
也對,全世界都能管得了梁肆,梁肆也不會聽陳勵深的。
呵,他就知道,臉皮比諾基亞都結實的梁肆怎麼可能有軟弱的時候呢!
裴葉琪站在她身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喏喏的說:「要不我找別人來吧。」
食堂大媽總是有一個通用技能,就是手抖。
父親拿著海報端詳了一番:「這不就是兩塊布畫出胳膊腿兒,一縫么?有什麼不會的。」
他最不喜歡她像這樣子沉默下來,就好像宣告著全世界,他陳勵深欠她的,這一輩子都無法償還。
最後,陳勵深什麼都沒說,邁開步子離開了。
回到家裡,梁肆飯沒吃幾口就拿著爸爸的手機進了卧室。
「我……有一件事,一隻想告訴你……」她心中多年未曾表達出來的東西,想在一切來臨之前,彌補憾缺。
「你笑什麼?」她擰起眉。
可以說,梁肆覬覦陳勵深的花房已經很久了。
陳勵深原本懶散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變得陰鬱。
梁肆微微一怔,然後假裝沒看見。
陳勵深也被這段小插曲吸引了注意力,回過頭去,只見梁肆站在觀和*圖*書眾席中間,眼神很不安,右手掠起一縷長發掖到耳後,做了個扎頭髮的動作,而左手,也輕輕的抬到了耳朵處,卻始終沒有動作……
陳勵深一如往常般在大酒店各個部門轉了一圈,身後跟著一群西裝革履的部門經理,路過前廳部辦公室的時候,陳勵深的眼睛瞥向彙報黑板上只有20%的入住率,腳步停了下來。
「您剛剛說,我們酒店有總經理、駐店高級顧問,經理、廚師長、客房部經理、餐飲部經理、人事部經理、前廳部經理、採購部經理等等中高層領導,但我剛才看見副總經理說,貼在餐飲包間上的掛牌太丑,要求工程部換下來,難道我們的中高層領導經常直接對一線員工的工作跨部門指導么?」
晚上,陳勵深與裴葉琪在酒店的餐廳用過餐后,回到家裡,卻忽然發現,陳母不在,家裡卻多了一個不速之客,正盤腿坐在沙發上吃沙拉。
「先生小姐晚上好。」
陳勵深氣得手插在腰上,襯衫袖口下的小臂緊繃起線條來,最後化作一記不太重的拳頭,發泄一般打在門上!
梁肆望著那扇門出神,心裏忽然……
「梁肆,我今晚要和陳表白,你,我最好的姐妹,可不可以幫我把情書送給他……」
裴葉琪心裏恨恨的,她就知道,陳勵深根本就沒有收到她的情書!
她說罷,翻了個身,將自己的羽絨服口袋對著他。
「我媽媽,根本就不關心我。」
高崎楠把梁肆拉到走廊角落裡,心有餘悸:「梁肆,你怎麼回事!」
梁肆想去哄哄她,卻始終沒站起來。
「陳勵深,你明明笑了嘛!」
「你今天是怎麼了?這麼能喝?」陳勵深眉目含情的望著她。
裴葉琪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她彷彿能夠遇見到她與梁肆的未來,將再也回不去之前的親密無間。
「呵,」他放下杯冷笑一聲,眯起眼打量著她:「梁肆,你就不能放過我?」
久而久之,員工們發現,這個看似年輕有為的總經理什麼問題都找不出來,每次來酒店都是走走過場,嘴裏儘是「好」「努力」「不錯」這樣的陳廢之詞。
「勵深,我出國的那天,你在機場時……」
陳勵深定睛一看,臉色頓時被氣得鐵青。
裴葉琪立刻聳拉下腦袋,嘆了口氣。
梁肆擔心壞了,一整天都沒聽進去課。
梁肆捂著嘴壓抑住笑聲,憋得小臉通紅。有時候她真的覺得,陳勵深的脾氣,是極好的。
所有員工都已落座,陳勵深長腿交疊坐在第一排的最角落裡,手腕輕輕的托著頭,閉著眼睛像是在睡覺,又不像在睡覺。
「我有什麼不敢的,我敢在這中間擺上一張床,就敢扯了你的玫瑰花泡澡。」
吃完了員工餐,梁肆就帶著剛剛發下來的客房部服務員的工服去了員工換衣間。
後來員工們也就沒那麼賣力演了,反正大領導是個花架子,空有一副英氣幹練的好皮囊。
「嗯,放哪裡了?」
陳勵深輕嘆了一口氣,依靠著門的身子挺直起來,轉身,輕輕的敲敲門,再一次妥協……
旋轉餐廳的角落,一身香奈兒套裝的裴葉琪正在飲酒。
記憶的畫面如同快速回放的影像帶,退回到那個大雪紛飛的晚上,陳勵深被綁著塞進了麵包車,他看到衚衕里站著一個女孩,大雪吸去了全世界的響聲,她立在那裡,手上拎著的飯盒掉落在了地上……
「老公,你怎麼了?」裴葉琪的媽媽忽然扶住陳勵深的爸爸。
裴葉琪玩心大起,想嚇嚇她,卻在靠近的時候驚覺,那一頁紙上,滿滿騰騰的都是一個「陳」字……
原來她剛剛不說話是去禍害他的花了是嗎?
高崎楠與梁肆面面相覷,梁肆說:「酒店這麼大,餐飲和客房的班次眾多,二線部門全部按照國企的操作休息,那要是到了晚上或是周末高峰,一線有什麼問題如何得到及時的處理呢?」
幾步之後,忽然停了下來。
「陳先生,您是在找食盆嗎?」
「她的碗筷撤下去,椅子也撤下去。」
深港招他們進來的時候,說好了月薪六千,可進來才知道,好多深港已經以高價為誘餌引來了許多試用期的大學生,工資一拖再拖,有的甚至來了三個月了,天天做一線,只發三千塊錢,簡直是剝削!
其實經理的要求並不算過分,服務行業人員的儀錶的確非常重要,如果一個女員工,連最基本的儀錶都弄不好,還怎麼進行工作。
那張臉,是她夢中不斷出現的面容,那個名字,是她只有在籃球場上才敢加油吶喊出的名字。
玲玲小聲說:「副總經理每天都在大酒店辦公,他說的話有時候給總經理都管用。因為是元老級的人物,總經理也要讓他幾分。所以,誰都不想得罪他。」
保姆指了指樓上:「好像……被梁小姐拿走了……」
果然,陳勵深眉頭微皺了一下,他並不喜歡女孩子無理取鬧。
「梁肆!」
裴葉琪把自己珍藏的紅酒拿出來,給客廳里坐著的陳勵深倒上。
「我出來?我出來你保證不打死我對吧?」
那麼多人在呢,怕什麼怎麼了這是?
怎麼可能。
梁肆見他氣著,便換上了一副友好的模樣,賤兮兮的與陳勵深套近乎:「喂,你看我最近有沒有白一點?你看你看?」
「嘖嘖,大小姐待遇就是不一樣呢!」梁肆一邊換床單一邊挖苦她。
陳……
裴葉琪的目光變成了懇求,一種無聲的懇求。
陳勵深俊朗的眉心緊緊一蹙!連忙握拳敲門!
陳勵深可不是惜才的人,惹他不高興,無論你是功勛蓋天還是兢兢業業,隨時都有可能交牌走人。
「陳?」裴葉琪有種不好的感覺,卻又不敢肯定。
全場驚呼,也有偷笑的。一場婚禮,竟然成了笑柄。
揉揉眉心,閉上眼睛,儘是她無助不安的眼睛。
「勵深,我喝酒,是為了壯膽。」
裴葉琪羞赧的收回目光,扯著媽媽母親的婚紗準備走紅毯。
如她般純良,便愛上了這個壞壞的男人。
陳勵深咬咬牙,緊緊的閉了閉眼,睜開,認了:「好,折現,你要多少?」
他們倆進去了啊……
有時候梁肆遠遠的望著陳勵深的時候,看他水波不興的眉眼,看他雷厲風行的眼神,都會不由自主的由內而外的寒,就像那年下著大雪的空氣一般寒冷。
高崎楠嗤的一聲笑了,用胳膊肘戳了戳梁肆的腰:「梁肆你別欺負玲玲姐。」
「陳總,杜經理他……」
裴葉琪連忙將手挽在他的手臂上,進了房間,像是躲鬼一樣關上門。
裴葉琪瞧見走廊里有一個短頭髮的姑娘正賣力的將一摞杯子推出房間,便打老遠的向她招手道:
陳勵深向後靠了靠,躲她遠點。
那是她送給她的禮物。
梁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在筆記上寫下:「許可權不清,管理混亂。」
一周后,裴葉琪終於來上課,當梁肆把做工簡單卻又和韓劇里相似的人形大布偶拿出來的時候,裴葉琪激動地抱住了她的脖子。
總經理每周都要從集團總部下來視察一趟,每逢這時,酒店上下全員戒備,平日里濫竽充數插科打諢的和-圖-書員工全都挺直了腰桿,眼睛瞪得鋥亮,彷彿不犧牲在這個崗位上死不瞑目。
她真的要留在這裏工作么?梁肆再一次問自己。
她知道爸爸會做針線活的,從小到大,洗洗涮涮,父親又當爹又當媽,沒有他不會的活計。
只是沒想到,又一次裴葉琪帶梁肆去家裡玩,梁肆看到那個布偶的臉上貼著一張大大的照片。
果然,陳勵深害怕了。
陳勵深微微側過頭,並未完全回過頭來,那道鋒利的餘光,卻讓梁肆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儘管嘴上硬著,梁肆的嘴角卻還是微微的上揚,被子一扯開,裴葉琪枕邊的一個玩偶便露了出來。
「勵深,這次回國,我是為了你。」
「陳。」
那時,裴葉琪的外祖父還健在,葉家風光無限,當日來的都是達官顯貴,珠光寶氣,陳家爸爸以前只不過是個公務員,親友也來的極少。
客房部經理見她睜著空洞的眼睛不說話,頓時氣得面紅耳赤,剛要發作,高崎楠便站了起來。
副總姚大軍見總經理表情不悅的坐著,便下了台,走過去,擦了擦額頭上異常多的冷汗,恭敬地說道:「陳總,您看是不是可以散會了?」
「你說你要什麼?隨便什麼都可以?我可以在市中心為你租下任意一棟你鍾意的房子。」
裏面的人沉默了,失了聲音。
陳勵深越過她身邊,走了過去。
陳勵深忽然斜睥著他,幽幽的打斷:「杜經理,那你,長心了么?」
那個時候班主任小崔總是拿她的髮型做典範,班級里一有女孩子壓直板,做離子燙,班主任就說:女生都給我把頭髮梳起來!看看人家梁肆的頭髮,小姑娘就該有小姑娘的樣子!別整天弄得跟髮廊小妹似的,能不能念!不能念都給我滾回家去!
「梁肆!梁肆你有沒有事?」
「可我喜歡你……的狗呀,還有你的這間花房。」
陳勵深狐疑,回頭張望了一下,目光收回來的時候,看看盤裡的蝦仁,他不吃海鮮的,但某個討厭鬼也別想吃了。
「這麼說,你喜歡吳彥祖,你就要和吳彥祖住一起么?」
梁肆又往自己的臉上拍了些精華素,很不識趣的說:「這個牌子的精華很好用哦,我看你臉上很乾,要不要也來點?」
「杜經理!從今天開始,調到洗衣廠三個月!留職查看!」
結婚進行曲響起,裴葉琪忽然覺得這場婚禮也並不乏味,心裏想象著新娘是自己,新郎是身旁的人,她要把這種奇妙美好的幻想在明天枯燥的代數課上講給小肆聽。
梁肆和裴葉琪的眼睛對峙幾秒,忽然敗下陣來,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裴葉琪年紀小,黑黑的,性子也軟,不願意被大人強迫出席的她只能偷偷的在更衣室里哭,哭過了之後,還是要顧及大體,換上伴娘裝的那一刻,嘴角掛上了微笑的偽裝。
梁肆整個人都像是人蘸著鹽水抽了一鞭子,愣怔的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
梁肆心裏暗罵一句「算你還有人性」,然後面色冷冰冰的走過來:「沒關係,為客人服務是我的職責,我們客房部最高宗旨就是不能對客人說NO。」
陳勵深站起來,拿著筷子走到牆角處,尋找Aaron的狗食盆,打算把海鮮賞給Aaron吃。
儘管如此,她也不在乎,世間千萬財寶,不及她心頭的人。
「你今天有點醉了,頭疼么?我幫你。」他體貼的坐過來,抬手幫她按著頭,灼熱的呼吸就在她的眉眼上方,讓人心悸。
陳勵深氣結,剛要說話,下一秒,梁肆的小手就飛快的往他臉上抹了一把!然後迅速跳開!
突然房間里發出一聲巨響!似是花盆掉落在地上砸碎的聲音!
爸爸心裏鬆了一口氣,揪了揪她的小耳朵,說:「那怎麼辦,要不你去看看她?」
「梁肆,你這樣累不累?」
裴葉琪有點著急,像是急於證明什麼,又以手抵在他的胸膛:「勵深,我是說真的,那天是我叫小肆去給你送的情書,只不過到最後,她把我的情書換成了她的……」
陳勵深順著保姆的手指往樓上看,心裏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緊接著他聯想到剛才她在房裡打碎的花盆……原本悠閑的面容立刻泛起戾氣。
剛剛成年的陳勵深沒有現在的肌肉,瘦瘦高高的,青年特有的白皙皮膚和黑硬髮絲,讓他將一身修身的白色西服穿得如同偶像劇里走出來的一樣。
「高崎楠……」她靠著牆,覺得自己有點矯情,卻又控制不住渾身發冷的恐懼感:「我……我有點害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大學的時候聽班裡的幾個愛嚼舌根子的女同學說,高崎楠的母親是個下崗職工,父親蹲過大牢,出獄后又被人把腦子打壞了,家庭狀況不太好。
「Hey!你過來一下,我把果汁撒到床上了!請幫我清理一下。」
客房部經理也順著副總姚大軍的眼睛看過去,見有一個穿著制服的女員工竟然沒有按照酒店的儀容儀錶將頭髮盤起來,而是散著長發垂在肩上,以為姚大軍是為此惱火,於是客房部經理立刻站起來,當著副總和總經理的面訓斥起梁肆來。
「梁肆!!」在梁肆身上,陳勵深已經用盡了威脅之詞,當下甚至已經想不到什麼新鮮的狠話了,便鐵青著臉端起肩膀,咬牙切齒的說:「你給我出來!」
玲玲搖搖頭:「你可說錯了,聽說啊,前幾天在咱們總統套房住的裴小姐,有可能是咱們集團繼承人!陳總和裴小姐的關係我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有人說是兄妹,有人說是戀人……」
金色華麗的燈光聚在他的身上,如同神壇上下來的一般威風。
「你!」
兩個女孩子在大雪寂靜無聲的教室里待了好久,直到外面的雪停了,裴葉琪才打破這種殘忍的沉默。
有時候女孩子暗戀一個男生,通常都不會直接說他的名字,議論的時候就說一個大家都懂的代號,裴葉琪就經常和梁肆說,今天陳又來我家了,今天陳又拿了國家級獎學金,今天陳又來接我了……
「那這個是什麼?」陳勵深指了指沙發上帶著干發帽的梁肆。
陳勵深懶得理她,扯了扯領帶問正在拖地的保姆:「我媽呢?」
是個男孩子,面容極其俊秀。
梁肆不爭氣的捶捶自己的腦袋,撐起貼在牆面的身子,整個人像是剛剛跑完馬拉松,她此刻什麼都不想說,也不需要人分享她的軟弱,丟下一句「沒什麼」轉身就走。
像是沙灘上擱淺的小海豚,她死死的閉著眼睛,睫毛上佔滿了血和沙子……
其實梁肆知道,這封情書,不一定非要她去送,只是裴葉琪急於想了解,在她的心裏,到底哪個才是最重要。
「你別惹我,否則我心情不好,往你的花花草草里澆硫酸!」
門裡面傳來一串拖鞋摩擦地板的聲音,梁肆及拉著拖鞋一溜小跑衝到門邊兒上,對著外頭的陳勵深抱歉的說道:
那一晚,梁肆等的眼皮打架,昏昏沉沉的躺在父親的腿上,看著他在檯燈的光暈下,一針一線游遊走走,後來,梁肆終於抵抗不住困意,趴在父親的膝頭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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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從回憶中抽出的,梁肆換下床單,卻發現裴葉琪正站在窗戶邊,對著外面發獃。
除了梁肆和高崎楠,其他幾個管培生都是A市本地的二本大學的學生,集合的時候個個充滿了新員工的精神頭兒,以勃勃生機的面孔仰望著翩然而至的總經理。
主要是空氣好,健康。再主要是陳勵深心愛的,她都要禍害一番。
「當我沒說。」
「其實,我從高中就開始喜歡你……」
「梁肆?」
陳勵深不緊不慢的,拆開粉紅色的信封,看到了一張大頭貼貼在上面,幼圓的字體工工整整的寫滿了一頁紙,陳勵深嘴角泛起一絲殘酷的冷笑……看著落款下那熟悉的名字……
陳勵深眼風一掃,姚大軍打了個哆嗦,竟把到嘴的話轉了個彎兒,呵斥道:
裴葉琪被那聲音吸引了注意,目光送去,只見他遠遠的靠近。
欠考慮了。
高崎楠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越過她,插著口袋往前走:「走吧,我帶你去理髮店。」
高崎楠將她夾來的那塊肉吃進嘴裏,答非所問:「那你為什麼留在這兒?」
在做什麼……?
關門了……
深港的總統套房是奢華的歐式風格,可由於這間房間是給裴小姐準備的,所以客房部的杜經理特地叫人進行了一些細節上的改造,裴葉琪喜歡粉紅色,床單便也跟著換成了粉紅色。
台上,姚大軍蹩腳的入職演講完畢,台下又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梁肆也跟著股掌,姚大軍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傲慢的朝著台下員工揮揮手,卻在無意中瞥見梁肆的瞬間,愣住了。
梁肆攥了攥拳,看到好多目光朝她看來,臉刷的紅到了耳根。
他緩緩的蹲下去,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上學的時候裴葉琪就挺羡慕梁肆的,她有著生來就洞黑的眼眸,不說話的時候冷冰冰的,笑起來又特別的親善,格外招男孩子喜歡。
「不能。」
「梁肆,其實我一直想問你,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給你的那封情書,你到底有沒有換成……你的……」
第一次來他們家的時候,梁肆就發現,陳勵深的卧室旁,有一間擺滿花草的花房,美麗極了。那個時候她就想,這要是在這翠綠嬌艷的花花草草中間兒,擺上一張大床,那不就像童話里的公主一樣夢幻?
陳勵深望著他們離去時還未來得及關上的會議室的門,失了神。
儘管周遊列國,過了花季,她的心已經純情如昨。
梁肆,喜歡他?
梁肆慢慢的轉過身去,坐著,手裡轉著筆,一圈,兩圈,「啪」的一聲,一個沒拿穩,筆甩出去好遠……
陳勵深抬頭,眼含笑意,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不說話,只看著她。
裴葉琪說罷靠在他身上,摟住他的脖子,陳勵深任由她抱著,心裏卻在天翻地覆……
梁肆!
梁肆抻著脖子看看前排的陳勵深,心想,你看,陳勵深,你在你員工心裏就是這副形象聽見沒?
她虛弱的趴在倉庫冰冷的水泥地上,一隻手捂著自己血淋淋的耳朵,另一隻手微弱的伸向他……
所以,是什麼原因讓本可以有更好去處的高崎楠也決定留在這兒呢?
陳勵深倒是接受的快,點點頭越過她的身子走過去,眼都不抬。
梁肆想,大概高崎楠也有自己的苦衷。
是的,裴葉琪喜歡他,從高中就開始喜歡,這件事陳勵深當然清楚,有什麼問題?
陳勵深的一聲失控怒吼,把保姆嚇得縮了縮脖!他一邊快步的上樓去,一邊怒喝著梁肆的名字。嚇人極了!
兩人吃過了乏味的晚餐,陳勵深就送她回套房了,梁肆好死不死的正從房間里推車出來,抬頭看見陳勵深和裴葉琪的時候,還打了聲招呼。
裴葉琪收起大小姐的態度,換了一副溫順的語氣:「我不想讓小肆做那種工作,要不你讓她換換吧……」
女人喜歡好看的男人沒錯,這和男人喜歡美女是一個道理。她愛陳勵深的俊朗,也更愛他身上時而懶散,時而陰鬱氣質。
所有人都跟著陳勵深的腳步停下來,面面相覷,不敢說話。
梁肆眼睛頓時雪亮:「真的嗎真的嗎!快做快做!」
一個大男人,居然在自己的卧室旁邊養了一屋子的花。各式各樣的。開得比花市的都要繁盛鮮艷。每天下班,陳勵深都親自澆水,挺高的大個子,對著花花草草這兒澆澆水,那兒鬆鬆土,像個大姑娘。
姚大軍的眼神很複雜,貌似有幾分驚嚇的意思……
高崎楠搖搖頭:「看起來是個粗俗的人,看不出有什麼本事。」
「還算不算數?」
爸爸推開房門,一臉關切的問:「阿肆,你是不是交男朋友啦?和誰發簡訊呢?」
不只是不是酒精讓人敏感,裴葉琪輕輕地用手抵在他的胸膛,陳勵深停下了動作,看著她的眼睛。
梁肆嘟囔:「你這人真沒勁。」
梁肆,你怎麼就那麼白呢!真是不公平!
陳勵深的車停在了大酒店門口,人事部經理王濤——頭髮油量的三七分中年男人,眼疾手快的迎上去,點頭哈腰的為陳勵深開車門,陳勵深皮鞋剛一落地,王濤便對一旁站著的兩個禮賓員使了個顏色,禮賓員齊刷刷的喊了句「陳總好」!
裴葉琪聽見陳升小聲對母親說:我……我好像拉肚子了……
唉,多麼無力的一句威脅。會被他嚇到才怪呢!
明明是一聲關切,陳勵深卻在說完之後打開了手機,不知在玩什麼,彷彿隨口問了一句,似乎對方怎麼回答根本並不重要。
玲玲隱晦的搖搖頭:「哎,你們倆都是重點大學的管理型人才,學的都是課本上的知識,但到了咱們這兒你就知道了,一切政策都只分為兩種,總經理批准的,和總經理不批准的。」
保姆往樓上看看,想問卻不敢問,心裏猜到兩人應該是生氣了,便服從的將碗筷撤下去了。
梁肆說完,橫著擺擺手掌,示意她別堵著門讓她進去。裴葉琪驚訝未平,只好閃開身子讓她過去。
「陳勵深你怎麼就這麼不希望我住進你們家呢?」
他受夠了!
第一次見他,是在爸媽的婚禮上。
「是誰?」裴葉琪警惕道。
還想吃飯?!
她很自然的夾起桌子上的蒜香排骨,放進嘴裏細嚼慢咽的品嘗,然後將筷子撂倒他剛剛用過的食蝶上,坐的正是陳勵深的位子……
梁肆夾起自己盤子里的一塊肉片放到他盤子里,說:「高崎楠,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麼留在這個地方。」
「玲玲姐,台上那個長得像魯智深似的老頭是誰啊?」高崎楠問。
客房部經理趕緊走過來,鼻尖滲著一層冷汗:「陳總,副總,今天的事實在抱歉,員工的儀錶是多麼重要,我們部門卻有這麼不認真的員工,您放心,這樣不長心的員工我不會讓她留在我們深港的……」
裴葉琪身子一震,那個「陳」,是他們之間的代號。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是少女心事的萬種柔情。
「嗯,她收襪子呢還是換被罩呢?」他說這句玩笑的時候,裴葉琪看到他走心的笑了一下。
陳升說完,什麼都顧不得,捂著肚子跑了出去。
女孩從微微張開的眼縫和圖書中看到他拆開了信,乾裂泛白的嘴唇微微張合,陳勵深聽不清她在講什麼,隱隱約約聽到裴葉琪三個字,女孩說完,忽然就如釋重負的垂下手,安然的閉上了眼睛。
裴葉琪當時就想,人說生兒像母,陳勵深的媽媽一定極其漂亮,那為什麼,那個叔叔要離開他的母親去裴葉琪家做上門女婿呢?
陳勵深以為她第一次接吻,害羞,便用食指托住她的下頜,慢慢問下去。
陳勵深略帶機械的從座位上站起來。
「我今天……是要……這個……」
「因為我討厭你,還不夠明顯么?」
那時候的父親,還沒有因為她被綁架而驚嚇到突發腦血栓,他是她心中萬能的爸爸,為梁肆撐起一個什麼都不缺的家。
裴葉琪說,梁肆你看,這就是我的新哥哥,不過我好像喜歡上他了……好看吧?他已經念大學了哦,不過因為這幾天下大雪,他每天都要來接我呢。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好幸福……梁肆,你還沒回答我呢,她是不是很好看?
就把他的小玫瑰的花盆弄碎了……
「我看也是。」
梁肆緊張的站起來:「你別哭……我……」
梁肆放下手裡的推車,拿眼睛瞟了瞟她,像是在看陌生的客人一般:「您好,請問需要什麼幫助嗎?」
「好吧,我早就想告訴你,我一直跟你說的,我上高一他上高三的學長,就是他……」
梁肆抱著被單默默的往出走,打算不告而別,卻聽見窗邊立著的,如今已是娉婷女人的她,幽幽的問道:
「不知道!」
她剛才的反應就像是在夢遊,眼神空洞得可怕,高崎楠去拉她的手,卻驚覺那手心裏全是汗。
就不能消停兩天么?
那個破玩偶,她居然還留著。
她剛剛說什麼?
那短髮服務生一回頭,裴葉琪楞住了。
陳勵深憤怒的走上樓的時候,梁肆不知去哪兒了,他徑直走入自己的花房,翠綠的植物群的掩映下,一株艷麗的玫瑰被擺在了窗檯的最中間。
「略懂!」
記憶一下子回到高中時代……
「我知道。」他溫柔的回答。
客房部經理大手一揮:「我不管你剪不剪,我現在讓你給我紮起來!」
身後的老領導們都捏了一把汗,梁肆也稍稍鬆了口氣。
「沒笑。」某人正在翻通訊錄,頭也不抬。
梁肆一愣,看看自己的精華液,再看看他,無辜的眨眨眼:
每逢此時,梁肆就會回一句:裴葉琪,你們家怎麼就那麼有錢呢!喂,你越過三八線了……
我……我……
梁肆和高崎楠跟在一個文員玲玲身後,從一間總統套房裡出來,兩個人一人手裡拿著一個小本,寫寫記記。
可裴葉琪總覺得,梁肆似乎哪裡不對勁。
高崎楠說罷,絲毫沒有給經理反應的機會,便將她連拉帶扯的帶出了會議室。
保姆按照往常的規矩,梁小姐來了,就準備她愛吃的蒜燒排骨,幾個海鮮的菜,忙活了一大桌。
人成不了什麼,就會羡慕什麼,有的人性子軟弱,就會特別喜歡個性強的人,有些人生性良善,心裏卻嚮往著那些有點壞的人,能夠由著自己的性子面對這個世界。
這個人太獨裁,也太難揣測。
梁肆終於看到她像從前一樣快樂。
高崎楠用寬厚的手掌包裹住她正在滲出汗液的手,站起來,連連向領導彎腰微笑:「領導,我這就帶她去整理儀錶!」
就沒見過臉皮如此厚,如此令人生厭的女人。
梁肆看見所有人都轉過頭來往她這邊看,一時間不知是怎麼回事。
梁肆表面點著頭,心裏卻冷笑。真是頭一次聽說,陳勵深會讓著誰幾分幾分,除非他壓根就是對這種混亂的層級關係和元老思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怎會容忍到今天。
不過他一直讓著她倒是真的。
一直默默的聽著兩人八卦不說話的梁肆,忽然眉頭一擰,不耐煩的打斷玲玲:
陳勵深瞬間頭都炸了……
副總經理姚大軍拿著上台,台下想起了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他狠狠地甩出一句!咬牙切齒的下了樓!
陳勵深索性消下火氣,背靠著門,微微側頭,對裏面的人說。
可是梁肆竟然並沒有到飯桌前,只是下樓轉了一圈,又小跑著上去了。
「完了完了啊……我剛剛想揪幾片兒玫瑰花瓣兒泡澡來著,結果它……它扎我手!我就……我就……」
梁肆飛快的閃進卧室里,利落的在裏面將門反鎖上,才揪著胸口的襯衫領子,手拄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呼氣。
梁肆干啞著嗓子堅決的說:「我也會換成我的……」
裴葉琪在腦子裡飛快的接受了一下樑肆在這裏工作的事實,便尷尬的擺擺手:「沒……沒事,我找別人去做好了。」
台下座位上的女員工,哪個不是頭髮盤的利利索索,唯有她散著頭髮,著實讓領導不悅。
「怕什麼?你心疼我啊?」梁肆瞪了她一眼,將她的被子扯起來。
「多少年了都,嘴還是這麼甜。」
深港大酒店的員工食堂,身著禮賓員制服的高崎楠將餐盤放在梁肆的桌前,搖頭苦笑道:「全中國的食堂抖勺高手都被深港招來了,我來這兒工作了一星期,一塊肉丁都沒吃到。」
裴葉琪覺得自己就像是沉冤昭雪了一樣,越說越激動:「她愛你,我也愛你啊,可你始終慣著她,遷就著她,我不甘心,我也是女人……」
良久,她才終於明白自己心裏不舒服的原因……
陳勵深一直板著臉,一邊挽著白襯衫的袖口,一邊看著她手裡的精華液,冷冷的,咬咬牙:
裴葉琪坐在十五樓旋轉餐廳的角落裡,望著窗外海一般的燈火,鬱鬱寡歡的小口啄著一杯藍色日出。
裴葉琪想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便笑笑:「真沒想到你會來這兒工作,不過這個髮型真的挺適合你的,好像郭采潔。」
那冰冷鋒利的刀刃前前後後的割動著,割進皮肉的感覺,切斷肌肉組織的聲響,就在耳邊,就在耳邊擴大著,鈍痛著,接著有什麼和她的體肉分離,那種失去的感覺絕望極了,卻無法阻止,最後,整個世界在驚悚的尖叫聲中,變成了一片血紅。
保姆和陳勵深說話的語氣平平淡淡的,彷彿一切就是理所當然的,儘管看他表情有些微怒,卻也不懼怕,因為在這個家,陳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陳勵深雖然是男主人,卻對母親言聽計從,沒什麼實權。
在場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陳升身上,只見他痛苦的擰著眉毛,臉色羞得漲紅。
玲玲癟癟嘴,不說話了。
這女孩大概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裴葉琪今天不知怎麼了,有點小矯情。
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喬寒說,女人都是要哄的。
這是怎麼了……
「怎麼?沒和你的裴女神出去約會啊?」
前廳部陶經理心虛的看著黑板,喉嚨間發出一聲不自然的悶咳。
梁肆四下看看,咬了咬牙,商量的語氣對客房部經理說道:「領導,您看,我今晚下班就去把頭髮剪了可以嗎?」
高崎楠若有所思的沉默幾秒,望著陳勵深的背影,冷笑:「反正將來整個集團都是他的,怎麼糟蹋揮霍都成。」
一直默默掃地的保姆阿姨停下手裡的活,抬https://m.hetubook.com.com
頭看看兩人你追我趕的背影,無奈的搖搖頭。
「梁!肆!」他用力的擦擦臉上涼涼的液體!暴躁的站起來!
保姆見怪不怪的說:「夫人幫梁小姐搬過來之後才走的,夫人說梁小姐以後就住在這兒了。」
梁肆這個人說話語速非常快,小文員玲玲有些懵,反應了半天,才木訥的點點頭,有點蠢萌:「啊……」
「哦,夫人和教會的姊妹去C市參加公益活動了,大概一周后才回來。」保姆交代道。
不是面對著梁肆的陳勵深,是極其穩重且生冷的,他與生俱來的優越感與王者風範,就好像即使宇宙爆炸他也會是那個得到永生的人。
高崎楠微微蹙眉,挑起她的下頜細看她的眼睛:「你怕什麼?」
「我……」客房部杜經理聞聽此言頭皮一緊,感覺領導似乎有些生氣了,嚇得說不出話來,連忙低下頭。
「梁肆,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羞恥心?」
他是個極其沒有耐心的男人。起碼,在裴葉琪的眼裡是這樣。
陳勵深將外套脫下來往沙發上一搭,坐在上面,長腿交疊,修長的手指優雅的拿起一杯水喝下,不理她,眼神中卻是在思考,似乎在思考著如何把這個不速之客打發走。
高崎楠坐在梁肆的左手邊,梁肆的右手邊是已經入職快三個月的餐飲部文員玲玲姐,高崎楠是個很討女孩子歡迎的男生,和玲玲聊得很開,梁肆就坐在中間聽他們兩個的八卦。
說罷,她死乞白賴把自己的臉往他面前湊。
「哎呀!」她的尖叫聲響起。
陳勵深扶著額,揉了揉眉心,頓時又覺得自己不只老了十歲,而是二十歲。
雖然她看得出他有多不開心。
台下的人開始小聲議論,眾人打量的目光讓梁肆感覺,從身體深處泛出一絲又一絲涼意,前後左右一張張臉孔和黑黢黢的眼睛,像是一隻只推她進枯井的手,像是割在她身上的一把把刀。
就像是一張白紙,瞬間被揉成了一團,再展開的時候,也是褶皺難平。
梁肆訥訥的回答。
於是她也有樣學樣的退到一邊去,低眉順眼的做鞠躬狀。
陳勵深!你想泡妞?!
深港雖說管理混亂,但新員工的入職大會還是辦的相當體面。本季度新入職的一線員工加上應屆的管理培訓生一共50多人,分部門站得整整齊齊,各部門的主管及以上領導全部予會,總經理陳勵深也是在所有人員全都到齊後步入了大會議室。
她就知道,陳勵深的把柄太好找。
高崎楠拉了拉她的手,小聲提醒:「梁肆,把頭髮盤起來。」
小玫瑰的花盆不知哪兒去了,整個被|插植在了Aaron吃狗糧的食盆上,看起來不倫不類。
「我們好好商量商量可以么?你離我遠一點。這樣對你,對我,未必不是好事。」
高崎楠也很認真的說出來自己的疑惑:「玲玲姐,你是餐飲部文員,為什麼不是人事部的帶我們管理培訓生而是找您來呢?」
裴葉琪打開總統套房的門,細如柳葉的眉頭不悅的皺起。
陳勵深一頓,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某個女孩滿臉是血的樣子……
陳勵深轉身下樓,去尋梁肆的影子,卻發現梁肆不知什麼時候下的樓,正坐在豐盛的餐桌前,筷子夾起一隻蝦仁,抬頭,沖樓上的陳勵深咧嘴一笑……
那一晚,她怎麼可能是要來表白的……
「你能離我遠點么?」
梁肆見玲玲低眉順目的讓到一邊去,低下頭喊了句「總經理好」。
裴葉琪站在她身後,仔細打量著她的新髮型,有點像顧里的BOBO頭,左邊劉海長長的,蓋住臉頰和耳朵,右邊掖到耳後去,露出小巧的側臉與尖下巴,一雙大眼睛黑亮亮的,看起來幹練又不失可愛。
梁肆叫了聲:「旺財,快來吃飯!」
梁肆沒想到自己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站在座位上,不知怎麼辦。
「陳……你……過來……」她的聲音比蚊子還要小,像是瀕臨死亡的小動物。
每到這個時候,同桌的裴葉琪就會用胳膊肘戳戳她:梁肆,你又在拉仇恨了!
她抬頭對上遠處僵住的姚大軍的眼神,不敢確定他是在看她。
後來的某一天下起了大雪,裴葉琪終於明白了梁肆的不對勁。
婚禮開始了,所有的聚光燈都打向他們,裴葉琪忽然有種錯覺,彷彿是他和她在結婚。
裴葉琪看著陳勵深忽然停下了動作,不可置信的望著她:「你說什麼?」
梁肆天不怕地不怕的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攥著精華液噔噔蹬就往樓上跑!陳勵深被她點燃的暴躁脾氣早已收不住,摔下手裡的遙控器大步的追著上了樓!
陳勵深狠狠地揉了揉頭上的髮絲,有些無力。
裴葉琪難受極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那種感覺又來了……
「喂,陳勵深,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不要一回家就板著臉好不好?」
「員工手冊沒看嗎?客房部儀容儀錶標準不知道嗎?披頭散髮像什麼樣子!給我把頭髮紮起來!」在大領導面前犯這種低級錯誤,客房部經理很生氣。
裴葉琪小心翼翼的邁著步子,用餘光鎖定著身旁的伴郎,這個大哥哥,難道就不討厭自己的爸爸娶別人么?剛才在更衣室的時候,知道他父親緊張的時候喜歡喝水,他特地貼心的給父親準備了一瓶礦泉水。
梁肆!!!
新娘新郎邁開步子,走向紅毯的另一頭,她也優雅的邁開步伐,準備幻想。而此時,陳勵深的爸爸卻忽然停了下來。
那個女孩不是……怎麼會來這兒工作……
陳勵深身後跟著一幫人走在深港酒店的豪華走廊里,工程部總監正向他介紹著酒店客房走廊里新換的一批地毯。
陳勵深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看她帶著血的小手摸上他的白球鞋……
「我?」梁肆指了指自己,站起來。
而陳勵深卻不同。
玲玲小聲道:「他啊,他就是梁肆那天說的喜歡指手畫腳的副總,姚大軍。因為是總經理身邊的紅人,所以每次員工入職的講話都是他來做,咱們總經理太懶了。」
梁肆轉了轉眼珠,忽然拿出一張海報,那是那幾年特別火的一部韓劇《宮》。
「我真是可笑,」他扶著額搖搖頭,「我他媽居然試圖跟你講道理!」
梁肆一驚,雙耳羞燥得通紅,下意識的用手去捂,可那個時候,她的手還小,那密密麻麻的「陳」字就像此刻裴葉琪臉上的問號那麼多。
陳勵深拿起筷子加了塊蝦仁,放到自己的食碟里,樓上傳來梁肆下樓的聲音,陳勵深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將蝦仁放進了自己的盤子里。
陳勵深剛出了電梯,服務生們便微微行禮,問候出他的名字來。
他笑得眼睛里泛起一絲濕濕的光亮,卻很快又恢復了陰鬱的平整的嘴角。
大酒店的管理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貼身管家總是偷懶,找不到人影。
恰逢此時,Aaron搖著尾巴從外面玩耍歸來,俊俏的臉上被毛筆化成了熊貓……
良久,她背對著她,閉上眼睛低語:「我,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可是這件事,就算你把情書給我……」
梁肆在自己的筆記本上畫了一個圈圈,等到玲玲這樣講過之後,禮貌的問出自己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