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眼中釘,肉中刺

郊線車一般到六點就沒了,梁肆站在一個人都沒有的公交站旁,望著荒涼的公路,發獃。
他的目光很快就漫上了一層戲謔,將眼底的失控遮蓋得天衣無縫:
陳勵深開始胃疼。
此時此刻,梁肆莫名其妙的不想和他說話,無奈他是領導,只能低下頭,假裝翻翻自己手裡的報告,頭也不抬地說:「是,以後所有的員工在月末的時候都要交三條Kaizen,把自己工作實踐中,覺得不夠人性化的規定提出來,並寫出期望改進的方案。這種方式目前在深圳香港的五星酒店裡很適用。」
初次見陳勵深,是在高一的盛夏。
「哎呦我好怕怕哦!你還能殺了我不成?」梁肆捂著胸口裝恐懼。
他放下手機,恍惚間忽然發現左手旁還坐著一個人,著實驚愕了一下。
晚上回到家裡,梁肆蹲下來,無聊的摸了摸陳勵深的小玫瑰,不小心被根莖上的刺扎了一下,指腹上忽然冒出一滴血珠,梁肆見到那鮮紅,頭腦不自主的暈眩起來,她趕緊閉上眼睛,將手指放進嘴裏。
會議完畢,陳升難得的笑了笑,與眾領導說:「小梁年紀小,但她的很多意見都很新鮮,很專業,希望大家能做到最好效果的溝通,可不要欺負她啊!」
高崎楠笑笑:「那你為什麼這麼討厭他?我很想知道。」
陳勵深見她整個臉頰都漲紅漲紅的,不禁抬手輕輕的拂過那一片發燙的肌膚,陰沉的警告道:
哨聲響起,接力棒傳到他手上的那一刻,他像是弓上的箭,飛快的沖了出去!
說到這兒,陳勵深戲謔的眼神和挑逗的嘴角又浮現在腦海。心底忽然泛起一絲酸楚。
司機準時將車子開到了樓下,一看梁肆站在門口,便和氣的打了個招呼。
郭師傅沒敢動。
「你在吃飯前跟我提陳勵深,好讓我少吃點,給你省錢是不是?」
「沒時間跟你廢話,給我下車!」某人不耐煩的看了看正在震動的手機。
她看到,陳勵深的臉上竟然泛起了紅暈,接著,薄唇緊緊抿起,別過頭去,喉頭劇烈的滾動了一下……
裴葉琪說的沒錯,梁肆喜歡他。
陳勵深離開了,而他的影子和目光,卻時時刻刻充斥在梁肆的周圍。
直到今天,梁肆給自己編織了幾年的繭,一個逃避和欺騙自己的繭,忽然像是被人放了一場大火,燒去了。
晚上上班的時候,梁肆總是時不時的向門口張望,卻再沒有等到那抹乾凈的身影。
儘管是董事長親任,但山高太上皇遠,酒店裡的人還是忌憚陳勵深多一些,現如今她與陳勵深的關係又更加撲朔迷離,酒店上下就更加不敢輕易顯露出不滿來。
回首望向那一盆換過土的梔子花,梁肆的心,好似被人悄悄偷走。
梁肆的眼神忽然冷卻了下來:「四五年的舊事,不提了。」
有時候車子到了酒店門口,他會破天荒的下車裝紳士,為她開門,梁肆下車的時候,他便堵在車門口不動,她也只能擦過他的身體走出去,這個時候,陳勵深就會故意用手臂抓上車門,攔住她的身體,將她堵在自己的包圍圈內,唇微微向前湊過來,臉頰擦過她的耳畔,慢慢的推上車門。
高崎楠眼神所出之意,像是在品味,咂咂嘴,忽然撩人一笑:「我發現,你一認真起來的樣子……」
高崎楠把梁肆送到了溫泉療養院便回家了,梁肆一手拎著公文包一手拿著一箱補品進了這家坐落在城郊的豪華的療養院。
「一個剛大學畢業的黃毛丫頭,連訂房系統都不會用呢,竟然要指揮起我們的工作來了?這是多大的笑話,陳總,您說個話,我怎麼沒聽說過酒店行業有這麼一個牛氣的職位?」
梁肆停住腳步,知道自己此刻還不能進去,便轉去了別處,饒了兩分鐘,才重新回到前廳部的辦公室,禮貌的敲了敲門。
陳勵深知道自己不能跟她動氣,可是誰能教教她,怎麼才能把這個翹著二郎腿,拿匡威鞋底對著他的女人趕下去?
他怎麼……怎麼會……這樣緊張她……
梁肆終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開始去高年級打探他的消息。
冷靜冷靜!梁肆拍了拍自己的雙頰,卻是越拍越燙的厲害。
他沉著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一字一寸,迅速冰封住她抽痛的心臟,梁肆再也不敢往下去想,她怕稍稍一動,凍結的心臟就會瞬間瓦解,化成粉末。
說實話,梁肆此刻是有點煩躁的,只不過當著董事長的面不好發作而已,言下之意是說,我向董事長彙報工作,你東問一句西問一句的裝什麼大尾巴狼?
梁肆又說:「哦哦,看我這腦袋,是裴葉琪啊,你看她這名字取得多奇特,爸爸姓裴,媽媽姓葉,取名叫裴葉琪,多好聽,將來我生了孩子,叫陳梁什麼好呢?」
這句話,配上她曖昧的語氣,足以讓電話那頭的人浮想聯翩。
陳勵深抬眼看了看她,又低下頭去,心中暗諷,呵,原來女孩子吐舌頭裝柔弱的那一套,她也是會的。
高崎楠點點頭,扭頭看向別處,深邃的眸子忽然暗了下來。
高崎楠忽然鬆了口氣,乾笑了一聲:「啊,被你看穿了。」
高崎楠家正好住在城郊,他新買了一輛白色寶來,第一次上道,梁肆就搭了個順風車。
陳勵深臉色一沉。
梁肆也震驚的望著他被罰下場去的叛逆身hetubook.com.com影,他的臉上甚至連一絲愧疚都沒有,怎麼樣也無法讓她和那個因為一盆花的生死而心疼的善良少年聯繫在一起。
梁肆本來就想出個聲搗個亂,忽然看見他這樣緊張自己的神態,竟然真的不知所措起來。
梁肆瞥了他一眼別過頭去,看向窗外:「你們這些,長得好看的男人,好像天生就知道怎麼對付女人。」
陳升看著如此恩愛的兩人,滿意的點點頭:「我們家勵深心思細,體貼的很,是個值得託付的好男人,葉琪,你媽媽前一陣子還問我,你們兩個的事,什麼時候定下來?」
陳勵深難得讚許的點點頭:「很好,細節制勝。」
「哦,好……好……」她清醒了一番,抬手敲敲門。
「嘶——」陳勵深瞪圓了眼睛警告她閉嘴,梁肆這才離遠了一點,鄙視的剜了他一樣,看向窗外。
陳勵深以為她一定會擠著他的車回家,卻發現她一個人走向了夜色之中。
滴答,滴答,她彷彿又聽到了血滴落在水泥地上的聲音……
陳勵深對她的猶豫充耳不聞:「爸,年底我想和葉琪訂婚。」
「這盆花賣不賣?」梁肆輕輕的閉上眼睛,回憶起他當初還未完全變聲的青澀嗓音。
梁肆的眼中翻滾著衝動,看著他的目光愈發的深刻,這過程雖然只有僅僅幾秒,卻像是慢放了一般。
她好想吻他……
梁肆乾脆騎坐在他的身上,用冰涼的之間勾起他的下巴,細細觀看:「你說,裴葉琪是不是就看上你這一張皮相了?」
食不知味,黑白顛倒,她終於體會到,為什麼家長都不許學生談戀愛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就像是靜靜的花開,淡淡幽香,淡淡愁思,深深的,牽腸掛肚。
「好了好了,我會和老闆說的。」
梁肆強撐起精神,坐下來與董事長交代這個月的工作,情緒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
陳勵深打斷她:「你想多了。」
她痴痴的望著那些碎裂,像是犯了久治不愈的隱疾。
正在這時,忽然有個正在奔跑著的同學超過了陳勵深,擠上了他的賽道,陳勵深咬著牙追上去,越過那人的一瞬間,身體狠狠地一撞,那個人由著慣性被摔出去好遠,場下一片嘩然!
穿著阿瑪尼的男模很不悅的蹙蹙眉,看向身旁穿著淘寶外單的梁肆。
「你能不能給我找個住的地方?我今天晚上……不太想回家。」
她眼珠子一轉,將左手裡裝著熱牛奶的紙杯抖了抖,隨著車子的轉彎猛地一倒,滾燙的牛奶頃刻間,便灑在了右手上!
梁肆甩了甩手,活動了一下手指,心裏面忽然七上八下的。
「梁肆,你給我下車。」他揉揉眉心,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憤怒,卻像是被擊敗一般,無力的說。然後伸手,將右手邊的車門打開了。
別說話!
儘管對梁肆有諸多不滿,但誰又願意與她結仇呢?往後工作不好開展不說,得罪了她,到董事長那裡參自己一本,也夠喝一壺的。
梁肆撿了狗屎運,成了董事長的小秘書,而與此同時,一直在前廳部輪崗見習的高崎楠也因為工作表現優異,提前結束了實習期,成為銷售部正式一員。
「勵深,要不把梁肆調到假日酒店吧,這樣……」梁肆聽到裴葉琪這樣說。
「喂?沒車了,我等了好久,沒車,你能來接我么?」
梁肆的目的達到。
梁肆瞪了他一眼:「人家還是黃花大閨女呢!」
陳升又看了看她報告上草擬的「人人都是大堂經理」的計劃,問:「這個標題很吸引我。」
裴葉琪像是在猶豫:「叔叔,有點早吧……我才剛剛畢業,何況我和勵深,還需要彼此深入了解。」
幾個人見是梁肆,紛紛端坐起來,各懷心事的看過來。
陳勵深發現,每當他靠近的時候,梁肆的臉就會迅速的漫上一片可愛的紅暈,接著目光躲閃,迅速的鑽出他的圈子,落荒而逃。
此言一出,前廳部經理和客房部經理都驚住了,連忙看向陳勵深的反應,當著兒子罵老子這種事可不能幹啊,他姚大軍也太猖狂了。
「你在哪裡?」
「哦,」梁肆聽見裴葉琪那頭說:「我聽說,梁肆升職了?是你的意思嗎?」
「你們老闆在嗎?這盆花我可不可以買走?」
裴葉琪方才還有些猶豫,但交到梁肆進來,忽然話鋒一轉,生怕梁肆沒聽到似的,又和陳升重複了一遍:「叔叔,我也是這麼想的,年底我和勵深,就對外公布我們的關係。」
高崎楠探究的看著她的眼睛:「他抱著你閨女跳井了?」
梁肆被逗笑,一疊4紙打在他胳膊上:「你妹!」
陳勵深聽得極認真:「如果我是一個PA,我有必要知道酒店的入住率么?」
自此,陳勵深似乎誤打誤撞的找到了對付梁肆的方法,他發現,讓她羞得臉紅,遠遠比讓她氣的臉紅容易得多。
梁肆捂著嘴得意的笑,用嘴型慢慢說:「你、怕、什、么?」
心臟像是被人驟然攥緊,又脹又疼。她忽然有些後悔,後悔這樣捉弄陳勵深。
高崎楠嫌棄的打開她的手,與她並肩走在萬達廣場的三樓,指了指一整層的飯店:「說吧,想吃什麼?」
只記得他的臉龐尚稚嫩,沒有成年之後這樣銳利,如果用當下流行的詞彙來形容的話,高三的陳勵深算得上和_圖_書一塊小鮮肉。
「怎麼了?」
周末的時候,她特意去了一趟花鳥魚市,買了一盆店裡沒有的梔子花,擺在了架子上。
梁肆聽到旁邊有同學這樣說。
仿若新生,仿若從沒這樣活過。
什麼叫屢試不爽呢?陳勵深樂此不疲。
哼哼,整天小心翼翼的伺候著裴大小姐,給人家送鋼筆,讓人家往手心上寫字,還帶人家去遊樂園,真是用心良苦呢,至於么?連她說句話都不讓,怕心上人吃醋么?
梁肆聽到這裏,忽然有一種壞壞的念頭竄上來……
「你看看你,一點都不禁逗,一大早的幹嘛罵我呢?」
「我在溫泉療養院的公交站。」
梁肆大言不慚的說:「對啊,我以前吧,覺得和陳勵深坐一輛車,一定會少活十年,但現在公交車縱火案頻發,我覺得,少活十年就少活十年吧!安全第一呀!」
正在講電話的陳勵深也被她驚住了,扭頭一看,她的右手紅了一片,座椅上灑滿了牛奶!
前廳部經理還算厚道,說話也謹慎一些:「只是個小姑娘而已,我們把我們手裡的活干好,不讓她挑出毛病來不就完了?」
梁肆調皮的笑了笑,小聲湊到他耳邊說:「你們倆經常在我背後說壞話嗎?」
「這樣啊……」他垂下眼眸,有些不舍的看看自己手中那一盆只開了一小朵花的茉莉,轉身走回店裡,將那盆花很認真很認真的擺回書架。
陳勵深也在一旁的沙發上坐著,一邊在手心把玩著裴葉琪的手,一邊聞梁肆:「聽說,聽前廳部經理說,你遞了一個蠻有新意的Kaizen?」
年底我想和葉琪訂婚。
梁肆在那個年紀同其他女孩一樣,對一個男生有無好感,先是要看臉的。
「什麼人啊!怎麼這麼狠!」
梁肆第二天政就逃了課,那是她第一次逃課,氣喘吁吁的跑到即將收市的花鳥魚市買了一袋新土。
高崎楠等了個紅燈,發現她仍舊在埋頭工作,便把胳膊支撐在方向盤上,拄著下巴,偏頭看她。
「下去。」陳勵深並不想和她廢話,手機一直在震動。
她最終打給了高崎楠。
「家裡有免費的班車幹嘛不做,喂,人家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了,趕緊接呀,怎麼?怕你心上人知道我在你車裡?放心,我不搗亂。」
綠燈亮起,高崎楠輕踩離合,慢慢的壓過人行道,嘴角還掛著笑,只是目光已收回去了:
梁肆放下手機,抬頭看看對面舊樓上亮起的暖黃色的燈火,和窗子里圍聚在一起吃飯的人們,慢慢的,將胸腔里的沉悶之氣漸漸吐出來,忽然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
董事長住在城郊的療養院,梁肆的報告全部用傳真的方式發給他,但到了月末,梁肆還是決定親自去療養院看看他,彙報這一個月以來的工作成果。
梁肆緊張的咽了口唾沫,回頭看看郭師傅尷尬的坐在前面不說話,便支支吾吾道:「不跟你玩了,後面那麼多車子等著呢!當心把你拍下來上社會版頭條!」
「呵。你沒看出來的多著呢。」
最好給我閉嘴。
陳勵深目光灼灼的望著她,若有所指的,意味深長的回答:「看上我皮相的又哪只她一個?」
梁肆瞪了他一眼,低頭,拿出給董事長整理的月報,專註的看起來。
剛從洗衣廠被調回來的客房部經理立刻逢迎道:「是是,我早就覺得這小姑娘不簡單,以後一定多多交流,讓我們這些老領導班子也能感受一下年輕人的朝氣嘛!」
高崎楠突然身形一滯,目光有些虛散,但很快就換上了一副無辜的表情:「我怎麼心機了我?」
電話那頭的高崎楠沉默了一下,梁肆忽然覺得自己的話說的有些曖昧,剛要解釋,卻聽見他說:
書架旁的梔子花開得愈發繁盛了,淡淡的幽香彌散開來,時刻提醒著,她在等待的,那個人。
司機道:「陳總知道嗎?」
陳勵深挑了挑眉,忽然來了興緻,猛地伸手拉上了車門。一瞬間隔絕了外界的聲響,車廂里安靜極了。
此後的每天早晨,梁肆都會堅持坐陳勵深的車子去酒店,只不過她改坐副駕駛,拒絕和陳勵深這個大流氓說話。
梁肆被他疑似炙熱的目光盯的渾身不自在,抬頭說:「你看我幹嘛?」
陳勵深坐在那裡,眯起眼睛看著她一點一點的用手拄著自己身旁的座椅,然後忽然轉過身,臉對著他,左腳一跨,她便幾乎是貼在了他的身上,臉頰距離他的臉很近,很近……
第二天,梁肆又聽到了他的聲音。
梁肆聽著陳勵深溫柔的陪裴葉琪煲著電話粥,心裏莫名其妙的翻湧著一種情緒,竟然有些後悔坐上了他的車。
後來和陳勵深在一起久了之後,梁肆猜測,可能那一陣子他的父母離婚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影響,但具體發生了什麼,卻不得而知。
梁肆說:「我在員工之中做過調查,有百分之八十的人不清楚我們酒店每天的入住率是多少,有百分之五的人根本不知道入住率是什麼。」
等位很無聊,高崎楠似是無意的扯開話題:「畢業宴的那天,我看到陳總跟你求婚了,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兒?」
就像歌中所唱的那樣——
「怎麼?不捨得走么?」
向董事長彙報完工作,天已經黑透了。
陳勵深下意識的用食指堵著話筒的小孔,將手機拿出好遠,和*圖*書用眼神警告她。
梁肆做了個登記,便隨護士來到了陳升的房間,還沒進門,她便聽到了裴葉琪的話語聲。
第二天陳勵深又找到了她旁邊的那個收銀員。
陳勵深覺得可笑極了,冷冷的別過頭去:「神經病。」
「我下車……」她難得一臉乖巧,呼吸扑打在他的臉色,刻意放慢動作,狹窄的空間里,令她只能摩擦著他的身體而過,她面對著他,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唇,心裏忽然湧上一股強烈的衝動。
梁肆問:「呦,這個姓葉的姑娘是新認識噠?」
梁肆放慢了腳步,慢慢的走到客房部辦公室的邊上,悄悄地往裡看去,只見辦公室的門開著,陳勵深坐在最裡面的沙發上,副總姚大軍、前廳部經理都坐在右邊的傳真機旁,而客房部經理正新愁舊怨的加在一起,談論著梁肆。
梁肆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番悸動了,仔細想想,距離她上一次對陳勵深心動,還是在幾年前。
「哪敢啊領導,我這不新上任,過來跟領導們打個招呼嘛。」她拿出女孩子特有的撒嬌微笑來拉近距離。
高崎楠並不像初次駕駛,整個人顯得輕鬆瀟洒。他毫不謙虛的翹起嘴角:
那時候梁肆還不知道,原來有些賣花的為了讓花開得繁盛,用一種強力的肥料填土,土質也以次充好,賣給客人的時候花開得旺盛,等到放到家裡自己養的時候卻養不活,很多買家往往不諳其道,誤以為是自己養不好。
客房經理的話還沒涼,下午去前廳部辦公室的時候,梁肆就聽到他在罵自己了。
她又放慢了動作,看著那深邃的雙眸,雙手拄在他的身體兩側,呼吸相聞間,眼神中不自覺的沾染上了幾縷挑逗的媚色。
被撞的同學摔倒在地上,傷勢不輕,慘叫著在地上打滾,比賽中止了。
「高崎楠……」
「我哪有……」
玩火之後卻惹禍上身,梁肆的臉因為「車廂事件」發燙了一整天。在辦公室里寫報告的時候,總是浮想聯翩。
梁肆眨了眨眼:「這還用你讓么?我不知道啊……」
梁肆趕緊掏出紙巾擦拭座椅上的液體,一邊擦一邊驚慌失措的對他說:「對不起對不起,你快抬一抬身子,不要弄髒你的褲子。」
再次見到他已是在秋季運動會,身穿運動跨欄背心的他,站在男子接力賽的第三棒上,曾經清澈的眉眼不知為何變得鋒利激進,他微微俯身,等待著接力棒的到來,那道目光像是蓄勢待發的鷹。
一定是中邪了,梁肆深信,自從那晚「滾床單」之後,陳勵深就對自己下了一種花痴毒,總是忍不住幻想去吻他,那個唇的觸感,那種呼吸相交的親密,像是一種抓心撓肺的癢,戒之不去的癮。
課間,同學們在課桌的過道上打鬧,她懶懶的趴在課桌上,心被抽空了一樣,在紙上寫著他的名字,卻怕被人看見,只寫了一筆的「勵」字便再沒了下文。
梁肆探過頭去,方才看到了他的正臉。
「叔叔,吃個蘋果吧。」看來,她和當初那個自己討厭的繼父相處得還算融洽。
「你罵我神經病啊!」
周一他再來的時候,果然被那盆梔子花所吸引,他站在那裡看了許久,梁肆竟有一點臉紅,彷彿他是在看她一樣。
收銀員有些無奈了:「那花開得不是很好么?」
陳勵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瞳眸一緊,看著她右手上被燙得微微發紅的皮膚:「你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大意!」
陳勵深的聲音頓時溫暖起來,不像跟梁肆說話的時候那樣不耐煩:「吃了,正在路上。」
可是梁肆猶豫了,她發現這些年她對自己太苛刻,為何一定要與他綁的緊緊的,何苦糾纏?
他那個時候177左右,瘦瘦的,頭髮濃黑,乾淨的臉龐小巧精緻,眉毛像是精心修過一樣秀氣,穿著一條淡灰色的牛仔褲,上身著淺藍色牛仔襯衫,襯衫下是白色的跨欄背心,皮膚白皙吹彈可破,一看就是那種家庭條件不錯,被媽媽照顧得很好的男生。
姚大軍見她還算謙虛,手伸了伸:「別站著,坐吧。」
陳勵深說過他們之間早晚會有一個結局,如今梁肆彷彿提前看到了。
「像是路邊貼膜的。」
陳勵深悶悶的在喉間哼了一聲,接起電話,跟她耗不起,只好沖司機打了個手勢,郭師傅這才發動了引擎。
他說:「你們家的那盆梔子花,花土需要換一換,不然馬上就會死掉。」
陳勵深看出她不愛理睬自己,也就再沒問下去。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她落寞的樣子,尤其的想和她說話,哪怕說上兩句公事都好。
體育場上響起熱烈的歡呼聲,梁肆忽然站起來,趁著混亂大聲喊:「陳勵深!加油!」
「以後你,當心點,保修期已經五年,從今天起,」陳勵深遺憾的搖搖頭,瞄了一眼她的唇瓣:「我可不敢保你了……」
「領導。」
陳勵深看向梁肆,竟發現她的臉上血色盡失,蒼白一片,手上死死的攥著公文包的提手,似是聽到了什麼噩耗。
「好,我可能十分鐘後到。」
梁肆從深長的回憶中拔|出|來,異樣的情緒漸漸冷卻,目光也稍稍清醒。
「可是再過幾天它就會死掉。」陳勵深堅持。
豎日,董事長陳升在十五樓的小會議室開了一個小會,召集大酒店各部門領導,旨在介紹新官上任的梁肆,梁肆https://m.hetubook.com.com負責的工作難度不小,董事長決定先讓她負責大酒店的事務,其他分店等到工作熟悉后再進行開展。
於是梁肆也開始研究起花來。
「早上好啊!郭師傅,人齊了,開車吧!」
梁肆是住校生,為了不給爸爸填負擔,她總是在放學后就去校園外的書店打工,做收銀員。她的老闆是個很文藝的男人,酷愛養花,書店裡被擺滿各種各樣的花卉,室內書香花香繚繞,別有一番意境,梁肆就在那個時候見到了陳勵深。
她坐在他的左邊,但下車要在右車門,所以她也沒讓他下車,只是故意起身,慢慢的從他身上爬過去。
自從梁肆死皮賴臉的乘坐陳勵深的車來上班之後,流言蜚語開始添油加醋的在酒店裡飛傳,下到部門監督工作的時候,領導和員工的眼神雖然多了幾分探究,但態度卻比以往客氣了一大截。
梁肆叫了聲「郭師傅早」,就開了車門鑽坐進去。
梁肆覺得,他的眼神不太一樣。像是換了個人。
另一個收銀員不好意思的拒絕了他:「對不起同學,店裡只賣書不賣花的。」
或許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個鐫刻在骨的名字。
它隔絕著皮肉,不予人知。年華匆匆,歲月洗滌,成了廢墟,成了刑地。
「你離開了,卻散落四周。」
裴葉琪意識到自己可能太敏感了,不想惹陳勵深不高興,連忙說:「我知道,我沒別的意思,可是她就住在你家,我心裏總是不太舒服。」
「梁小姐,您不要進去嗎?」引見的護士叫她發愣,奇怪的提醒道。
讓她想想,過去了好久了,他年少時的樣子有些模糊。
誰要跟你生孩子。
看來,他到底是低估了她的本事和運氣,一開始就不該讓她留在酒店的,這下好了,壞了他多少好事。
裴葉琪的電話還沒有掛斷,梁肆愣怔了一下,差點忘了自己的目的,連忙說:
收銀員有些無奈:「同學,我們老闆是個很愛花的人,他不會賣你的哦!」
陳勵深看著梁肆左右逢源的和幾個男人說說笑笑,意氣風發的樣子,心裏不知已經掐她脖子多少次了。
陳勵深沒說話,竟也沒反駁,手裡依舊擺弄著手機,指尖飛速的滑動著,像是在對誰發號施令。
梁肆偷偷的瞄了一眼陳勵深的表情,可以用十分不耐煩來形容了,可是語氣卻與他的表情記起不符,用一種溫柔而有耐心的語調說:「好了好了,住在一個屋檐下,但我們之間基本沒有交流。」
梁肆覺得高崎楠這人不錯,值得交心,便把自己心底的事說了出來:「陳勵深,我跟他認識好多年了,這麼說吧,全世界的男人都死了,我也不會嫁給他,當然,他更不會娶我,那天跟我求婚是演給他媽看的。」
話音剛落,陳勵深就從別墅里走了出來,他今天穿了一件阿瑪尼的藍色扣領襯衫,深色長褲,袖子微微退到小臂處,身形頃長,健壯有型,像是封面雜誌里走出的男模一般。
梁肆一邊幫別人結賬一邊探頭去看他,就只見到他背著書包的背影,推開玻璃門走了。
「誰罵你了?」他很無辜好不好?
梁肆:「待會兒他吃完飯不就知道了?」
她掏出手機,忽然好想像平常一樣打給陳勵深,告訴他幾分鐘之內必須來接。
陳勵深轉頭憤憤的看看梁肆,格外清晰的說:「當然不是。」
可是沒想到,陳勵深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梁肆的身子一僵,像是被人抓了現行的小偷,本能的撐起身子想要逃,陳勵深卻將腿一抬,緊緊地夾住她纖細的腰枝。
梁肆瞄了一眼上面的人名——葉琪。
他如同往常一樣打開車門,腿跨進來,身子一低,在純皮座椅上坐定,車廂本來很寬敞,他一坐進來便像是擁擠了一樣。
喊出他的名字的那一刻,她渾身的血液都像是暖了一般,胸腔里溢滿喜悅!
梁肆的條例十分清晰,說辭細緻又接地氣,不禁讓一旁的陳勵深聽得津津有味,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欣賞。
後來他幾乎每天放學都來店裡坐坐,別人看書,他看花朵。
陳勵深……
陳勵深的反對顯得很蒼白:「我讓你坐我的車了么?」
高崎楠轉頭看了看她,若有所思:「你這是在哪個男人那兒受了傷,跑這兒來冤枉我?」
陳勵深心中本來漸漸冒頭的疑問,忽然像是得到了雨露滋潤一般,頃刻間瘋長。
陳勵深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慢慢轉過頭來,目光直直的對上她的眼,最終視線落在了她的唇上。
梁肆皺了皺眉:「高崎楠,你心機太深了。」
兩個人團了個雙人套餐坐在了等位椅上。
梁肆真心的替他開心,忍不住去捏捏他的臉:「哎呦呦,你看看咱們學校出來的,都這麼優秀,嗯?」
安安靜靜的晚自習,梁肆堆起高高一摞教科書,躲在後面,閉著眼,聽著林夕寫的《左右手》,張國榮溫柔深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腦海中儘是揮之不去的那一張臉。
「你怎麼在這兒?」他看了看她手上正準備喝的熱牛奶,眉頭更緊了。
他看歸看,但教養很好,從來不用手碰,只是總是拿出一個架子來,用彩色鉛筆描描畫畫,塗塗寫寫的勾勒著。
她的這個職位,少不了質疑和排斥。因為她的工作是負責大酒店各個部門做督導和調研,每日生成報告交給董事長,工作性hetubook.com.com質特殊,只對董事長負責。
陳勵深大概是反應過來她在演戲,立刻一臉懊惱,看都不看她一眼,掛斷了電話。
他和她之間,什麼時候需要用陳勵深「讓」呢,向來只有她想不想。
陳勵深攬過她的肩膀,親密的在裴葉琪的臉頰上落下一吻,柔情似水:「你臉紅什麼?」
越掙扎,越想忘,越是猶深歲月長,最後,留下與時光勇敢頂撞的,難泯的暗傷。
「董事長,全員關注入住率尤其重要,為什麼我們會提出這樣一個概念?深港現在的員工狀態,普遍存在著一些問題,歸屬感弱,各人自掃門前雪,工作積極性差。這個時候,我們需要採取一些小舉措。我們在打卡處,員工食堂,工作間,甚至員工衛生間都貼上酒店的昨日入住率,讓每個人都清楚了解酒店的運營狀態,有危機感,責任感,讓每個人都投入到大堂經理的角色中,久而久之,就算我是個打掃廁所的PA,也會因今日的入住率降低而產生憂患意識。」
梁肆涼薄的抬頭掃了他一眼像是在跟不認識的人來玩笑:「抱歉,我還真沒見過像陳總您這麼帥的PA。」
說白了就是董事長的眼線和耳目。
司機被她的舉動下了一跳,為難的對著後座的她說道:「梁小姐,您今天要和陳總他一起上班嗎?」
「小梁?你來啦,進來吧!」陳升坐在輪子上,笑呵呵的說。
「住我家吧,和我媽媽睡。」
「這麼多年你都一直叫我叔叔,什麼時候改口叫爸爸呀?」陳升說完,意味深長的看向陳勵深。
梁肆見姚大軍正滿眼審視的望著自己,連忙朝著他和陳勵深微微頜首道:「陳總,姚副總好。」
她對陳勵深的愛,她對陳勵深的恨,她對陳勵深的佔有慾,可以令她喜悅,也可令她滅亡……
那痴念燒焦的味道彌散開來,疼痛提醒著她,那隨著時日醞釀著的感情,那模糊在愛與恨邊緣的情緒,可以分分鐘燃起大火,置她于危險之境。
梁肆工作的第一個月,親和的態度和認真的表現,已經開始與員工及領導磨合的差不多了。
真是個奇怪的人。另一個收銀員說道。
全酒店沒人敢當著陳勵深的面說董事長不是的,但姚大軍卻開了先河:「我就他媽的覺得董事長老糊塗了,連自己兒子都不信任,信一個丫頭片子!這不明顯是在我們這兒安插了一個特務么?」
還人齊了……她以為這是在做學校免費的班車么?
這一次,她反常的疏遠。
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原本攬著裴葉琪肩膀的手無形中鬆了一下,又驟然抓緊。
縱使陽光暴晒,大雨洗滌,天真長滿苔青,熾烈生起莽草,秋水換色,流光暗淡,也無法消去那個痕迹。
她轉頭看他:「我聽銷售部領導說,你昨天做了個大單子,把人家女局長哄的五迷三道的,直接把下半年的房都定了,小樣兒,沒看出來啊!」
低頭一看手裡的報告,上面竟混亂的寫滿了「陳」字。
陳勵深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驟然鬆開她的手腕,坐回去,表情有些不自然。
「哦……」大概是心虛,又或者是別的什麼,這一次,梁肆格外的聽話。
梁肆步入房間,竟毫無防備的撞進了陳勵深的眸中,心跳瞬間停滯……
「嗯?」他微微壞笑,左右又是被她搗了亂,不如逗逗她。
她一驚,抬頭看看左右無人,像是做了虧心事一般,將那張報告撕成了兩半扔進了垃圾桶,後來又覺得不放心,拾起兩半的紙撕成無數個碎片……
梁肆坐在副駕駛,隨手翻看他usb里的歌單,竟然發現他的歌幾乎全是林夕作的詞,梁肆就選了首《你這樣恨我》。
「陳勵深,別用力……我會很疼……」
「小梁來交代工作啦?」客房部經理換上一副和藹的嘴臉,玩笑道。
幾經輾轉,才知他家中有事請了假,幾番呢喃,才知曉他的名字。
梁肆窘迫的推開他,身子劇烈的扭動!陳勵深戲謔的看著她,忽然一松腿,她便趁機推門下了車,轉身就逃!險些撞到路過的車輛!
梁肆說:「鐵板燒吧!熱鬧!」
梁肆魅力四射的做了個飛眼,等著他誇自己:「怎麼樣?」
他看得出收銀員對他的不耐煩,格外心疼的瞥了那盆梔子花一眼,就像看著一位即將死去的朋友。
心裏有些訝然,有些勝利的快|感,又有些……隱隱約約的抽痛。
梁肆在門口愣了好久,他的話像是疾駛而過的列車,快速的從她的心臟上碾壓過去……
自從裴葉琪回國后,兩個人經常在一起逛街看電影,家長也看得出裴葉琪的心思,恰好陳勵深對裴葉琪也很好,儘管沒有正式確定男女朋友的關係,但在陳升和裴葉琪的母親那,卻是默認的一種親密關係,只不過家庭特殊的組合,讓大家都暫時沒有說破。
陳勵深的手漸漸從裴葉琪的身上拿開,最後垂在褲線上……
「啊——」她輕聲尖叫,嚇得司機連忙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第二天一早,梁肆一反常態的早早起來,趁著陳勵深用早餐的時間,梳洗完畢,然後急匆匆的拿起一杯打包好的熱牛奶,早早的站在別墅門口,等著。
標準女朋友似的問候。
陳勵深接起了裴葉琪的電話,淡淡的應了一聲,梁肆支起耳朵在旁邊聽著,隱約聽見裴葉琪說:「幹嘛呢?有沒有好好吃早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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